來者正是昆吾子——在剛剛分別半個時辰之後。
玄境道士的分身甫一出現,便立時說話:“告訴我同敷和劉凌的事情。”
這話說得急,似乎怕自己會反悔,只想着脫口而出再收不回。
李雲心笑了笑。
這道士終究沒有抵擋得住誘惑。
第一次拒絕聽下去是因爲“事關雙聖”。兩個活了三千年的老怪物,別人不怕纔有鬼。一聽到是雙聖的私密事,想都不想便拒絕了。
可是……也正因爲是雙聖的私密事,誰會不想知道呢?大成玄妙境界的真人一定渡過了很多劫,但李雲心覺得,好奇心這東西一定還是有的。好奇心只是生存**的一種狹義表現形式,只要他還活着、有理智,就必然會有好奇心。
因而此刻,玄境道士不去問雙聖的事情,而去問月昀子同凌空子的事情。他自欺欺人,李雲心願意幫助他自欺欺人。
——不然怎麼用他爲自己做事呢?
一個玄境的道士。多麼難得的機會和資源!
他輕出一口氣,仍坐在屋頂上,開口道:“修道之人講緣果。之前與你說了那麼多的事,是因爲我殺掉了月昀子,並不希望再和你起爭端。我在天上的時候這事還未完,此時我在地上,那事卻已經完了。”
“如今是你來到我面前問我這些事——真想知道的話,我的消息可不能白白奉送。”
昆吾子看着他:“我是大成玄妙境界的修士。”
“收起那一套吧,朋友。”李雲心毫不在意他的話,“你是大成玄妙境界,而我剛剛晉入真境。但結果如何?在天上你本該殺死我,卻沒有。如今又來到地上問我話——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如果你仍舊只盯着什麼境界、實力,認爲它們可以決定一切,非要像看小孩子一樣看我,那麼我們也沒得談了——你乾脆去殺人奪寶,那樣豈不是更簡單直接?但問題是這世界上,武力不能解決一切問題。甚至說,只能解決很少的問題。”
洞天的掌門有很久很久沒有聽過這種話——被人教訓。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
但在稍微沉默之後,昆吾子不怒,反笑:“你若修道,將會是比劉凌更加驚才絕豔之輩。只可惜做了妖魔。好,你便答我第一個問題吧。”
“月昀子在找通明玉簡。”李雲心當即答他,“但消息似乎來自另外的渠道。”
這句話隱晦。但足以令昆吾子明白,那凌空子要找的也是通明玉簡了。也意味着雙聖在秘密地尋找那東西。
“通明玉簡。”昆吾子似乎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他低聲重複一遍,擡起頭,“那東西在你手上。”
“先告訴我,我的母親上官月是什麼人。”李雲心不答反問。
大雨仍在嘩嘩落下,這個問題卻讓昆吾子再一次微微一愣。
“你……”這數百歲的老道士遲疑着說,“你……你那父母,竟沒有同你說過麼?”
“從沒有。”
“唉。”老道士嘆了口氣,“換一件事來問我吧。”
他說的這些話、說話的時候樣子讓人恍惚中產生一種錯覺——彷彿這不是一個同很可能出手將李雲心擊殺的玄境修士,而僅僅是一個不願談論某個話題的老人。這種態度令李雲心稍感驚訝,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天上他提起父親李淳風時候,這昆吾子的眼中還只有驚訝。但提到了母親上官月,驚詫當中便又摻雜了些許的驚懼。令一位玄境道士感到驚懼的事情必然是了不得的大事,他從未想過對方真的會答他。
只是爲了令他拒絕,然後自己好提另一個要求。如此,稍微過分一些他也有可能接受。
於是李雲心微笑着說:“那麼陪我去見一個老傢伙。”
昆吾子驚訝地看着他。看了一會兒,搖頭笑起來:“貧道暫不殺你,已是好大的讓步了。你可要曉得就在你的手上,有我道統二十五位低階修士的性命、一位化境修士的性命、一位真境修士的性命。而今你要借貧道的勢?要貧道同你去見那鄴帝麼?這件事——”
“那二十五人是月昀子的鍋,我不背。而且不是見鬼帝。”李雲心正色道,“你也對通明玉簡的事情感興趣,但它已不在我身上了。你也曉得通明玉簡曾經在道統、劍宗那邊待了一段時間,但你們沒人能打開它。”
“你能?”昆吾子眯起眼睛看他。
“我能。”李雲心毫不遲疑地說。
“那可是雙聖都未做成的事。貧道很難相信你不是在口出狂言。”
“你也知道是雙聖都搞不定的事。那麼問題來了——造出那通明玉簡的人真的比雙聖還要高明太多、以至於他們完全沒辦法麼?這顯然不可能。那麼答案就是,雙聖沒有找到對的法子,但我這裡有法子。”李雲心站起了身,“陪我去見洞庭君。我要從他那裡要一個人、要些東西。”
“在洞庭君那裡?”昆吾子的眼睛微微一亮。他自然不會認爲李雲心會輕易將那東西交給他,但也沒有料到可以如此輕易地得知它的蹤跡——本以爲要經過威逼利誘、討價還價。
“沒什麼可隱瞞的,的確在他那裡。”李雲心站起身,鄭重地看着昆吾子。
“但首先,從此時開始,我希望您能夠真的明白一件事。”李雲心沉聲道,“我知道如何開啓通明玉簡——這是我的王牌。如今告訴你,你也可以善加利用。我不管你們道統之中有什麼彎彎繞繞,但是從月昀子行事來看、從人心**的角度來看、從你今日的反應來看,必然不是和和氣氣。”
“你先拒絕聽到雙聖的秘密,之後又反悔。意味着你心中的某種**壓倒了你對那兩位的敬畏。那麼,如果你沒有一回山就興沖沖地跑去找雙聖邀功的話,你就不可否認我的那一張王牌對你而言有着巨大意義。”
昆吾子笑了笑。
李雲心卻不笑。他站在屋頂上、在昆吾子的對面,又道:“你要曉得現在的我,不是當初被人追殺的我,也不是藏在這座城市裡隱姓埋名的我。我如今乃是渭水龍王、真境的大妖魔。坐擁渭城,有一位鬼帝朋友。我還是龍子,掌握着雙聖也想要知道的秘密。這渭城渭水都會是我的巢穴,而且我還懂得道法。”
“這樣一想的話,你如何看我?”
昆吾子臉上的笑容終於慢慢收斂了。他沉思一會兒,微微出一口氣:“我們不可能是盟友。甚至貧道此時這樣同你說話,都已經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
“也沒奢望能做朋友。只是說——你要慎重對待我。”李雲心往西北方指了指,“我們一起做成這件事,就是一個很好的開端。哪怕以後還要打打殺殺,至少在兩敗俱傷之前還可以各取所需。”
“……兩敗俱傷。”昆吾子笑着搖搖頭。但終究道:“貧道便隨你去一次。”
……
……
雨勢到了洞庭湖這裡,已經收斂很多。
煙雨洞庭。
這令李雲心想起第一次遇到那紅娘子的情景。當夜沒有煙雨但是……一樣水氣濛濛。
以及第二次在豔陽裡、在湖邊木亭中說話、聽蟬鳴的時候了。
他便在那木亭中站了一會兒,然後低低地嘆口氣。
玄境修士不曉得他因何嘆氣,但也看了一眼千里洞庭、極目遠眺:“若凌兒討得回來,貧道亦可——”
李雲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要的人可不是她。劉凌的事情,你自己搞定——我已經告知你她在這兒了。她此前要殺我,我可沒大度到這個地步。”
他再嘆一口氣:“我要那老東西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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