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嗯、額,我也不知道。”
“真不知道?”餘子賢看着周有德那雙躲躲閃閃的眼睛以及吱吱嗚嗚的樣子,可不像是不知道。
“額,餘技術員,我告訴你,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周有德湊了過來,小聲的說道。
“嗯,他們去哪兒了,你說吧!”
“他們去找總廠領導去了,好像是去討工資,讓領導報銷醫療費啥的……”
“你怎麼知道的?他們都去了?”
“昨天,他們來找過我,但是我老爹不讓我去。”
嘚,剩下的也不用問了,沒來的估計都去了,這幾個月不發工資,一家老小都等着養活,也是夠大家受的了……
這事情不好辦啊,尤其是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給自己找茬的情況下,如果這兩件事情再攪和到一塊,有可能變得更復雜。
估計現在自己承包208車間的事情都要黃了。
真心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湊熱鬧!畢竟這長時間發不出來工資也不是個事,工人心裡有怨氣,出事情是遲早的事,只要別鬧出大亂子,也不是什麼太要緊的事。但是這208車間工人,除了幾個刺頭之外,大多數都有可能成爲自己手底下討飯吃,他現在不得不管啊!
不然自己剛下定決心搞一番事業,可是自己的根據地沒了,那不是鬧笑話麼。
“有德,走,跟我走!”
“額,技術員,我爹不讓我去跟着鬧事啊,他說了,工廠現在有困難,再說我是軍工子弟,得有骨氣……”
汗,這憨貨,你以爲我也是去跟着鬧事的麼?
“別廢話,跟我走,我們不是去鬧事的,我們把他們截回來,看來得及不!”不過餘子賢估計,也就是盡人事了,二分廠距離厂部大樓走着去也就七八分鐘的路程,這都上班快一刻鐘了。
餘子賢踏步出門,看門口停着一輛自行車,一把扶正,騎上就跑,周有德有些微胖的身軀,此刻也算是靈巧,一個前撲,“咚”的一聲落在了後座上。兩人飛奔向厂部大樓。
路過分廠小二樓的時候,正好看見分廠馬廠長從樓裡面出來,餘子賢大聲喊道:“馬廠長,我剛知道,我們車間的一些工人可能去廠辦了,你看你給廠辦提前說一聲,看來得及不?”
“走吧,厂部大門都已經堵上了,我這正趕過去了……”馬廠長一臉無奈的樣子。
“額,好吧,那我們一起過去。”
旁邊的周有德一看情況,機靈的從自行車上下來,給馬廠長讓位。
他就只能跑着前進了。
於是餘子賢載着馬廠長,再次發動自行車往廠辦大樓趕去。
沒幾分鐘,自行車就趕到了廠辦大樓跟前。
此刻大樓前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工人,院內站着上百十個人,有些人手裡拿着大字報,上面用毛筆字寫着“工資”“醫療費”等等訴求。
廠辦的一些領導正在和前面領頭的幾個工人說着什麼。
餘子賢看到人這麼多,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現在的狀況他也急不得,得看廠領導怎麼解決了。
院子裡那有一百多個人呢,說明鬧事的工人,不止是他們車間的,還有其他車間或者分廠的人,要是光他們車間的人,那可就真的不好辦了。而且他還發現,他們車間的大部分人居然都在大門外面看熱鬧,沒有和院子裡的那些人站在一起。
在院子裡的工人,他們車間也就十來個人,都是一些平時幹活不積極、分錢倒是積極的狠角色;當然也有一些家裡確實揭不開鍋的人,這些人倒是情有可原。
“我知道,因爲這幾年廠子經營出現問題的緣故,最近不得不暫停了大家的工資發放,大家的生活現在出現了困難,但是這些賬目廠子裡會計清楚地,一旦我們的經營情況出現好轉,我們一定首先發放大家工資,這個我敢保證。現在,我代表廠領導給大家表個態,咱們廠領導一定會盡一切辦法促進企業改革、實現企業發展……希望大家現在都回去,安心上班、學習,學好技術,走遍天下都不怕。”廠辦的人這會也是沒有辦法,只能硬着頭皮上。
但是希望這些話語就能安撫已經期待許久的工人,可能有點懸。
這不,廠辦的人話音剛落,就有人說道:“我們也不想到這裡來,畢竟我們也是這裡的一員,廠子裡有困難,我們理解,但是我們都理解了快半年了,現在工資也不發,這家裡都揭不開鍋了,誰來理解我們啊……我家孩子現在還在醫院等着工資去治病了,我是被逼的沒辦法了,纔來這裡,希望領導再想想辦法,多多少少先給一些,救救急也行啊……”
“我家老人也是,生了病都不敢去醫院……”
“這家裡都快斷糧了,怎麼辦?”
甚至有人在人羣裡啞着嗓子喊道:“你們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我們都是被欠了幾個月的工資的,你們卻月月都有工資,這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不管聚衆鬧事人多人少,總會有幾個的挑頭鬧事的,或者說煽風點火,以便達到他自己的目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或許這就是今天工人來鬧事的最大緣由。
現場的工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訴說着自己的苦楚,外面看熱鬧的也開始議論紛紛……
這個時候,有人來找分廠馬廠長,餘子賢隱約聽見好像是說廠領導召集各分廠領導,商量辦法讓他們把各自分廠的工人都領走。
前面廠辦的幾個人還在辛苦的勸服……
工人在訴苦、廠辦在說廠裡的難處。只是工人在沒有得到一個切實的答覆之前是沒打算退出去的,既然都來到這裡了,怎麼可能輕易讓步?
現場算上看熱鬧的,兩百多號人都耗在了這裡,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在忽高忽低的爭吵聲中,時間又過去的半個多小時,極個別工人的情緒,逐漸出現了一些不穩的跡象。
就在這時,前面帶頭的一個白髮工人已經舉着大字報推搡着準備往厂部大樓裡闖了,後面的工人也開始慢慢向前移動,推搡這他們前面的保衛人員……
廠裡保衛辦的人也慢慢向厂部大樓大門靠攏,防止這些工人真的鬧起事情來。
餘子賢皺着眉頭,這廠領導怎麼這麼墨跡,這麼下去,遲早要壞事。
就在這時,不知道哪個工人“哎呀,我的胳膊”喊了一聲……後面推搡的工人更加急躁了!
這一刻,現場已經有失控的危險了。
慌亂的人羣之中,趴在門衛小平房上面的餘子賢,就見人羣中一個瘦猴一般的小年青,從工裝兜裡摸出一個瓶子模樣的東西,衝着前面推搡的人羣低空拋了出去……
那瓶子隨着拋物線準確的落在了前面正在和保衛科推搡着的工人身上,沿着拋物線潑灑而出的居然是某種紅色液體……緊接着前面人羣中響起的是各種尖叫聲。
“打人了,打人了……”
“啊,流血了……”
我去,這是個狠人!這還真有人不嫌事大啊!
餘子賢迴轉視線,只見那扔完瓶子的瘦猴似乎意猶未盡,又和旁邊一個人交頭接耳說話,邊說邊從那人的的兜裡掏出個東西來,似乎在用打火機點燃瓶子前面的什麼東西,只是動作被推搡的人羣干擾,點了幾次卻始終沒有點起火來……
“燃燒瓶?”餘子賢腦海裡第一反應就是這東西。
臥槽,這還了得。
這兩人絕對不是廠裡面的工人,廠里人不會這麼狠!應該是有人要鬧事找來專門來搞場子搞破壞的!
一邊盯着那個瘦猴,餘子賢一邊對下面的周有德喊道:“有德,你看見那個瘦猴旁邊的長髮男沒?你盯着他,我去抓那個瘦猴……”
話音一落,兩人就衝向推搡着的人羣……
與此同時,前面工人隨着紅色“血液”的刺激,一下炸窩了。
哭聲、喊聲,混亂而緊張的氣氛下,工人們身體裡的腎上腺素分泌暴增,推搡的力氣也是比之前大了許多。甚至有些人在前衝的同時,已開始對保衛科的人員出手了。
現場就一個字:亂!
“安靜,都給我住手!”保衛科的一個隊長大聲喊道!
可是推搡向前的人羣依然不管不顧,腳底下已經有人被推搡跌倒,也有人衝破保衛科的阻攔,眼看着就要衝上廠辦大樓的臺階……
“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