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陳登大傷腦筋的這個朝廷特使不是旁人,正是將作大匠、加謁者僕射孔融。
孔融,字文舉,魯國人,乃孔宙第三子,孔子二十世代孫。在靈帝時,曾闢司徒楊賜府。中平初年,舉高第,爲侍御史,與當時的中丞不合,託病辭歸。后辟司空府爲僚屬,拜中軍候,遷虎賁中郎將。
獻帝初平元年,孔融因爲得罪了當時掌權的太師董卓,險些被砍掉了腦袋,好在當時董卓進京不久,若殺了孔融這樣有名的人物對已不利,加上大學者蔡邕幫着求情,孔融才得已保住性命,但被貶作議郎,不久後又被貶至黃巾賊最盛的青州北海郡爲相。
董卓此舉,目的很明顯,意在借刀殺人,如果能借着黃巾賊之手除去孔融這個礙事的傢伙,無疑是最好的一個結果。
事情的發展也正如董卓如料,初平二年,黃巾賊管亥率衆大舉進攻北海,孔融一介文士率軍迎戰,大敗而回,不得已退守城內,被困月餘後,孔融遣東萊人太史慈出城求援,太史慈匹馬引弓射賊數人而出,賊皆驚異不敢前。
太史慈突出重圍後,就近趕往平原相劉備處求救,劉備兵少,遂向北平太守公孫瓚借兵數千,合瓚將常山趙雲擊破管亥,解北海圍。
興平二年,陶謙死,劉備領徐州牧,表薦孔融爲青州刺史,建安元年,袁紹遣長子袁譚攻青州,北破田楷,南敗孔融,北海城陷後,孔融隻身出奔,妻子皆被俘。
而正因爲孔融曾出任過北海太守的這一段經歷,世人謂孔融時多以“孔北海”相稱,孔融樂而受之。
同年秋,曹操遷獻帝於許昌,徵孔融爲將作大匠,遷少府,一年後,加謁者僕射。
孔融素有才氣,兼好士待客,結交廣泛,詩文豪氣盛極一時,被衆多文人雅士所推崇,在初到許昌之時,孔融和曹操的關係還是相當的不錯,爲彰曹操迎立獻帝的功績,孔融更是作詩讚賦:從洛到許巍巍。曹公憂國無私。減去廚膳甘肥。羣僚率從祁祁。雖得俸祿常飢。念我苦寒心悲。
但是在到許昌的一年後,孔融骨子裡沉積的文人習氣顯露無疑,他的狂放不羈,恃才傲物、縱情妄意的脾氣終於給他惹來了麻煩,在這一年裡,孔融不僅多次在公開場合以文人之領袖自居,有時甚至連曹操的政令也敢說三道四,其中尤以禁酒令被孔融大加鞭笞。
酒對於孔融來說,是缺不得的命根子。
在孔融的心中,命可以不要,但節操和美酒卻不能棄。
孔融的這一種自負和狂傲,讓雄才偉略的曹操甚是不滿,曹操文武皆備,於政治、軍事、文學各方面皆有涉獵,其中《嵩裡行》一首名作更是傳頌廣泛,志在統一天下的曹操對於自已在文壇上的地位同樣有着強烈的渴望,他不允許有任何人威脅到他的地位。
孔融與曹操之間的這一層微妙關係陳登看在眼裡,精於世故的陳登在上一次到許昌進謁曹操時就已察覺,對於孔融的所作所爲,世人多有稱道,但在陳登看來,卻是打心眼裡的瞧之不起。孔融一味追求標新立異,靠着打擊別人來換取自已的名聲和地位,這樣做的結果雖然會讓一個人迅速的成名,但同時,你得罪的人也會更多。
更何況,孔融雖然是堅決的擁漢人物,但也是士大夫階層中最自詡清高、瞧不起南人的一個。自黃巾亂起以來,朝廷的威望一天比一天的衰微,割據一方的豪強勢力膨脹,象袁術這般明目張膽自立爲皇的雖然是極個別,但從內心裡真正尊重漢室威儀的,也是不多。對於長江以南的這一片吳楚之地,在衆多出身中原的朝廷士大夫看來,總以爲不過是蠻夷之邦,與輝煌燦爛的中原文化相比,就如螢火與日月一般不能相提並論。
基於以上幾點,孔融這一次出使南來實在是出人意料。
事先,陳登布在許昌的暗線已報知了司空曹操向皇帝建議派使節調停高寵與孫策兩家爭鬥的消息,但他沒有想到,這個特使會是孔融。
如果單單從背景來講,孔融一介文人,空有一身聲望,沒有什麼有實力的靠山,但從另一方面來看,孔融的聲望就是他驕傲的資本,任何人只要不小心得罪了孔融,就有可能會召致與孔融同道的廣大知名之士的唾棄。
“衆口爍金、其利斷金”的典故陳登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要與孔融爲難的話,除非這個人已經掌握了絕對的權力,不然就會象權傾一時的董卓一般,落得個暴屍街頭的下場。高寵現在還遠沒有得罪孔融的實力,僅憑着戰場上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一塊地盤和一個揚州刺史的官銜在孔融眼裡,實在是微不足道。
對於這一點,在官場上打拼多年的陳登比高寵看的更加的透徹,既然已下定決心歸附高寵了,那麼就要盡力去幫助高寵贏得最大的利益。
所以,陳登要爲如何接迎孔融的車駕費盡心思。
八月底的廣陵,炎炎的日頭還有點毒,陳登一行人站在裸露的道上已有約一個時辰了,孔融的車駕卻還沒有出現。
“大哥,這孔融架子也太大了點吧,早上他就差了使者到廣陵,自已卻到現在還不來?”說話的是陳登的二弟陳應,他撐着一把遮陽的綢傘,嘴裡嘟噥道。
“再等一會吧!”陳登的臉色蠟黃,儘管在烈日下等着許久,他卻還未有一絲的汗,倒是旁邊的陳應衆人個個汗流夾背,狼狽不堪的,對於孔融特立獨行的作派,陳登早有耳聞,這一次他已有了心理準備。
日近響午,皇家的儀仗才姍姍來遲,果然不出陳登之所料,孔融這一次南行的排場絕對稱得上奢侈,甚至比上一次夏侯衡送親的隊伍都來得壯大,而護衛在孔融身側的,竟是從曹操的精銳虎豹騎中抽選出來的兵士,這些從中原的豪爽健兒想是從來沒見到過江南的風光,一個個伸長了脖頸,直着眼睛四處張望。
曹操讓虎豹騎跟隨南來,是爲了炫耀自已的實力,還是另有目的?
陳登的心中“咯噔”一跳,對於曹操的心思,一向精明過人的陳登也感覺到了高深莫測。
正想着,車駕已到了陳登面前,侍從捲起車簾,孔融頭束高冠,身着錦緞朝服端坐其中,其身材挺拔,皮膚白皙,正自閉目養神,儘管年逾四旬,精神勁頭卻比不到四十的陳登要好得多。
陳登躬迎道:“廣陵太守陳登見到特使大人!”
孔融聞言,睜眼笑道:“元龍,別來無恙乎?你們兩人自許昌一別,不意已是經年了。”
陳登擡頭,挽了一下垂落的袖口,亦笑道:“座上客恆滿,樽中酒不空。孔大人之名盛譽許都,世人多有稱頌,登便是遠在千里之外,也聞得大人如此之佳作,端是氣魄非凡,令我輩俗人不禁心馳神往。”
聽陳登讚譽,孔融笑意盈盈的舉步下車,哈哈大笑道:“元龍過謙了!我這一次來乃是奉了天子的御詔,往江東調停高寵、孫策之戰事,臨來之時,司空大人關照說元龍與高寵最近相熟,不知是否當真?”
孔融口中說的司空大人,就是曹操,在迎立天子之後曹操本被封爲大將軍,但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姿態卻惹惱了一個人:佔據冀、青、幽燕大片地方的袁紹。袁紹與公孫瓚之間爲爭奪河北之地的戰鬥已近尾聲,公孫瓚困守易京,已成籠中之鳥,袁紹一統河北的局面已只是時間問題。
面對袁紹的咄咄相逼,實力不及的曹操不得已,只得讓出大將軍之位以袁紹。
陳登心頭一驚,臉上神色不動。許昌與廣陵之間,足有千餘里的距離,況且曹操在上半年正率兵征討宛城張繡,在戰事恍惚之際他竟然還能騰出心思來關注江東的情況,陳登與高寵明着交往也不過是七月以後的事,曹操竟然這麼快就知道了。
陳登道:“揚州刺史治所現在搬到了南岸的秣陵,寵帥正在那裡躬候貴使的到來呢,這不,方纔還差人來問車駕到了沒有呢?今日天色不早了,大人且在廣陵歇息一晚,明日再渡江到秣陵也不遲。”
既然曹操已知道了自已的決定,也就不必要再隱瞞下去了,“寵帥“的稱呼已表明陳登的心志。
“如此甚好!”孔融大大咧咧道。
兩人客套了幾句後,便相隨着往廣陵城中而去,陳登冷眼瞧着孔融說話的口氣,每一句都擺足了皇家特使的架子,一開口便有些將事情大包大攬的意圖,似乎只要他孔融一出馬,事情就沒有辦不成的一般,陳登猜測孔融這一次定是在天子面前誇下了海口。
待安頓好孔融一行,陳登忙將孔融到來的消息一併自已的判斷修書一封寫好,然後叫過陳應叮囑道:“二弟,你連夜趕往秣陵一趟,將這一封書信親手交與寵帥,切記不得遲疑!”
相比於焦頭爛額的陳登,沉浸在搬遷新所喜悅中的高寵卻是難得的意氣風發,八月初,高寵留一萬勁卒由徐庶、朱桓指揮,鎮守神亭嶺,自已率親衛班師回豫章,這一路之上,得勝之師更是受到了豫章百姓的夾道歡迎。
豫章,高寵府邸。
藉着接見留守的幾日時間,高寵召集顧雍、劉基、倉慈等一干官員商討大事,同時闡明瞭遷所的想法,原是吳郡人氏的顧雍對此倒是沒什麼意見,只有劉基表示了自已的一點憂慮。
“豫章百姓追隨寵帥日久,一時情難捨棄,在大劫之後,若是搬遷治所,恐百姓人心動盪。”經過這幾年來在主薄任上的歷煉,劉基已不是那個怯怯的公子哥了。
高寵讚許的點了點頭,問道:“主薄說的是,安撫人心的確是緊迫之事,需仔細周詳方爲妥當,不知大家有何良策?”
劉基遲疑了一下,說道:“此次抗擊孫策軍,公主威鼓助戰,巾幗不讓鬚眉,民衆爭相傳頌,引爲佳話,如果現在公主能繼續留在豫章城一段時間,豫章民衆之心可定!”
劉基的話言詞切切,高寵知道說出這番話需要很大的勇氣,久別勝似新婚,在與慕沙分別了好幾個月之後,高寵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和慕沙長相廝守一塊。
是夜,激情纏mian的溫存過後,慕沙倦縮在高寵的懷裡,如小鳥依人般的垂下臻首,閉上眼睛,聆聽着高寵膨勃有力的心跳。
高寵汗如雨下,剛纔的衝刺讓面對着千軍萬馬也不曾皺一下眉頭的他感到了疲憊,而在疲憊之中又透着無比的暢意,慕沙的身體如大海般的廣闊無垠,無論高寵如何的掀起巨浪,結果卻如泥牛入海般,消失在慕沙的身體裡。
“少衝,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慕沙擡首,仔細的凝視着高寵眉宇間的憂結,向來不愛紅妝愛戎裝的慕沙微微一笑,語氣灑脫的說道。
高寵一愣,問道:“你知道了——!”
慕沙用手輕撫過高寵起伏不定的胸膛,輕聲道:“白天劉基的話我都聽到了,若是豫章的百姓需要我,我就留下來,反正,一年半載的時間也不長,到時你再來接我好了!”
懷中人兒如此的善解心意,高寵的心象是被一根紅繩牽住了一般,已被死死的繫緊了,而那個持着情繩的人,只有一個——就是慕沙。
高寵的手滑過慕沙赤裸的背,低喃道:“你說——,讓我這一生怎麼來疼你纔好!”
在這個軟香浮動的夜晚,憋悶了許久的高寵重振雄風,梅開二度,他的激情感染了慕沙,牀上的錦被轉眼到了地上,隨之滾落的是兩個緊緊擁抱、粗重喘急的妙人。
情到濃處,性與靈的交融纔是人生的全部。這一刻,彼此深愛着的高寵與慕沙已不需用任何的言語,每一次激情的付出就是最好的回答。
建安三年八月十五日,已酉,月圓中桂。
在取得曲阿大捷之後,高寵一方面積極的陳重兵東扼神亭嶺,阻孫策西犯;另一方面遣使者西往襄陽,固高劉之好,這一系列的舉措爲遷移治所贏得了時間。
而刺史治所遷移的意義正如魯肅所說,帶來的是高寵軍整個軍事格局的變化,原本採取守禦策略的高寵在取得了戰場上的主動權後,軍事態勢一躍轉守爲攻,反而將孫策死死的壓制在吳郡、會稽這一隅之地。
在大好局面的渲染下,一直過着緊巴巴日子的高寵難得的在秣陵擺下慶功的歡宴,在慶祝刺史治所的搬遷的同時,高寵也要向跟隨自已多年的將士謀臣進行封賞。
當一個人付出的時候,總會或多或少的期望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
現在,雖然還不到瓜熟蒂落的時候,但也應該有所表示了。
人心是需要適當的籠絡的。
只有恩威並施,才能使人甘心效力。
高寵明白,屬下的這些文臣武將這些年跟着自已東奔西走,也吃了不少的苦頭,就是他們本人沒有想法,那些跟着的部曲和家眷也會有想法的。
現在,封賞與獎勵是刺激將士奮發的最好手段。
慶功宴連着擺了三天,一向彼爲剋制難得飲酒的高寵也是一醉方休。
“飲醇酒,炙肥牛,請呼心所歡,可用解憂愁。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而夜長,何不秉燭遊。”席間,不羈的徐庶彈劍而歌。
徐庶所吟唱的是漢樂府中的一首名篇《西門行》,它的前後還各有一段,這首樂府詩語出新裁,格調明快,乃是樂府諸篇中難得的賀喜佳作,用在慶功這樣的場合,正是合適。
“孫策這小子龜縮在吳郡不出,真不過癮,莫如讓老子領一軍殺將過去,拎了孫策的首級再說!”雷緒一口喝完樽中的烈酒,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高寵環視衆人,雷緒的話雖然粗俗了點,但也道出了高寵麾下一部分將領的心思,在休養了近一個多月後,衆多負了輕傷的將士逐漸痊癒,一鼓作氣拿下吳郡、會稽,擊潰孫策的殘餘成爲了衆多盼望再建功勳將士的願望。
朱桓、丁奉等幾個年輕的將領見雷緒挑起了話頭,也是躍躍欲試,言語上更是爭相着比拼,誰也不肯將先鋒的位置讓與他人。
唯有同樣年輕的陸遜依舊眼神清澈,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只是沉着的慢慢飲着酒。
“伯言,有何良策?”高寵笑問道。
陸遜站起,躬身道:“寵帥,遜以爲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敗退到吳郡的孫策現在得到了留守吳郡、會稽的朱治、凌操兩部的支援,加上先行撤退的蔣欽三千人,四家合兵一處後,聚集的兵力約有二萬衆,雖然戰鬥力上比不過損失的精銳,但也足以自守了,我軍若要一口吃下他,暫時還不太可能。”
陸遜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見高寵眼中有讚許之色,方接道:“兵法有曰:窮寇莫追。孫策雖然吃了虧,但實力尚在,我等若是輕敵,必遭到與孫策同樣的結果,所以,即便在實力佔優的情況下,也要審時度勢,切不可持強而爲。”
陸遜這一席話說得有理有節、頭頭是道,便是魯肅、徐庶、劉曄三人也對陸遜刮目相看。
劉曄由衷道:“伯言真乃少年英雄也!”
徐庶笑道:“恭賀寵帥得此良將!”
魯肅亦笑道:“有伯言助,江東之事無憂矣!”
“這一次能取得勝利,伯言當是首功,若非上繚堅城不破,孫策如今已盡佔豫章全境了,而我等將惶惶無家矣!”面對兩廂陪座的諸將,高寵毫不掩飾自已對陸遜的喜愛。
“故此,升伯言爲虎威中郎將,領部曲二千,並統御我主力一萬人,鎮守神亭嶺一線!”高寵的聲音堅定而有力。
在太史慈失關傷重之後,選派何人擔當東線的守將成爲了高寵心頭的一個心病,環顧諸將中,甘寧雖勇冠三軍,但其更擅長於水戰,徐盛、朱桓皆有守鎮一方的能力,惜應變能力稍有不足,丁奉、雷緒、梅乾衝鋒陷陣綽綽有餘,指揮一軍則經驗尚缺。
這一次陸遜在上繚的表現,頓時讓高寵眼前一亮,年輕的陸遜經過這一年多來的磨鍊,作戰的經驗和見識都有了長足的進步,正是擔任一軍之將的上上人選。
陸遜聽到高寵破格提拔,站起說道:“遜雖立有薄功,然東線毗鄰孫策,戰局兇險,乃是系我軍安危之所在,非智勇雙全之將不能御之,遜年輕氣盛,恐有負寵帥之期望!”
高寵正色道:“古人有云:舉賢不避親。伯言與我雖親如一家,但關係到此等全軍生死之大事,寵縱是統帥,也不敢專斷而爲,命伯言出鎮神亭嶺,元直、子敬、子揚諸將皆有此意,伯言不必有所顧慮!”
這時甘寧上前道:“寵帥說得不假,伯言前有千里馳援荊南,後有上繚守城不破,這一攻一守之間,看似尋常,卻是非上上之將不能爲之,鎮守神亭嶺,非伯言不能當此重任。”
聽到武將之首的甘寧也挺身力諫,陸遜方自領命退回座席,有太史慈大意失石印山的教訓在前,誰都知道陸遜接的這個擔子不輕,面對絕不甘心失敗的孫策,年輕的陸遜將會面臨更多的考驗。
除了陸遜之外,甘寧、徐盛、丁奉、雷緒、梅乾諸將也各自因爲立下的戰功,受到高寵的加獎,而朱桓一敗一勝,攻過相抵,另外,太史慈疏忽大意失了石印山關隘,高寵自感其中有大部分的責任應歸咎於自已,遂自罰俸三百石。
“顧公在大敵當利,尤能處變不驚,足見有丞相之材,授比一千石。”在武將的封賞之後,是對留守豫章的文官的表彰。
在說這句話時,高寵銳利的目光掃過許靖、許邵,不怒自威,更有一種讓人不寒而立的威嚴,許靖、許邵自感慚愧,皆面紅耳赤、低首不語。
實際上,依着漢朝的律條,州郡官員的升遷都應該由郡守、州刺史、州牧報請朝廷擬詔來決定,象高寵不過是個揚州刺史,按例秩才六百石,是沒有權力封賞比它俸祿高的官員的,但在諸雄割據的情況下,一切所謂的規矩都已變得可有可無了。
高寵這樣做,沒有人會表示不同的意見。因爲,在高寵之前,象袁紹、袁術、劉表、曹操等許多割據一方的強豪已這樣做過了。
朝廷的威儀早已被亂世所踐踏,剩下的也只有無奈了。
也許,只有在許昌深宮中的皇帝還在做着“中興”的美夢。
而同樣做着這個夢的,還有死抱着擁漢想法的將作大匠,朝廷特使——孔融。
孔融到達廣陵的日子是八月十六日,也是高寵慶功宴開完的第二天,接受了新的任命的陸遜一早就出發了,年輕的他終於憑着努力有了自已的舞臺。
“你說是孔融到了廣陵!”一清早被侍女叫醒時,高寵的頭還有些痛,在看完陳應送來的書信後,高寵面色更加的難看。
陳應點頭道:“大哥說——,今天響午陪孔大人渡江過來。”
“更衣!”高寵揉了揉額頭,無奈的吩咐道。
瓜州渡。
長江的風浪是如此的驚人,足足有將乘坐着百餘人的大船掀翻的架式,平日裡坐慣了車駕的孔融開始還有些心喜,待到了江心時,卻是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腹中翻江倒海,“哇——”的一口污物噴涌而出。
這一下一發而不可收拾,跟隨着孔融的親隨本就強忍着,被這口污物一激,便再也抑制不住,一個個撲到船舷上,朝着江中吐了起來。
這一吐好不痛快淋漓,待孔融將腹中污物悉數出清,船隻已到了南岸,兩腿發軟的孔融這時已有些站立不住,只得由侍從攜扶着下了船,而他身後本來威武昂揚的隨從也和他一般,一個個委頓着垂下高傲的頭顱。
“孔大人,這位便是揚州刺史高寵。”陳登看着狼狽不堪的孔融,心中一陣發笑。孔融華麗的朝袍上,沾上了些許吐出的污物,僥是孔融用小巾仔細的擦試,一時也無法抹得乾淨。
孔融尷尬的擡起頭,只見身前一人,中等身材,年輕只在二十一、二左右,面色略黑,劍眉朗目,一套銀白色的戎裝穿在身上,黑白相間,甚得益彰,腰佩一把長劍,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已。
“大人可是詩文名滿天下的孔北海!”高寵問道。
孔融想不到名震江東的高寵會這般的年輕,不由得一愣,聽高寵相問,方自回神答道:“正是某家。”
高寵笑道:“寵慕大人之名久矣,昔年少時,曾聽家母言:大人七歲之時,得梨七枚遺大予兄,自取小梨,拳拳謙讓之心世人可鑑!”
“區區頑劣之事,不想勞得刺史大人掛念!”孔融聽到高寵對已如此的推崇讚譽,心中一陣的舒服,過江時那股子難受的勁也象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