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潑的一手好髒水
潘成軍面對黑襯衣男人的戲謔問話,心裡面把張疤子祖宗八十代都給罵光了。
不過這人畢竟是街頭廝混的潑皮,大道理不懂,歪點子一堆。情急之下看到站在邊上的白晃,心裡面馬上有了計較,就對黑襯衣男人點頭哈腰道:“是賈老闆礦上的三哥吧?您看,這事的確是個誤會,在這裡人多也說不清楚,我們一塊兒去局裡再好好談行不行?”
好容易穩住那夥人,潘成軍趕緊鑽回車裡。看着自己手下這一羣人,剛剛還在肆無忌憚地笑罵,現在卻都哭喪着臉,心裡面也是一股邪火無處發泄。
不過比起手下那些下三濫,他還是有幾分城府的,上了車後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從後視鏡盯着白晃狠看了幾眼。
小崽子自己運氣不好,莫怪老子!
……
“請坐請坐,幾位請坐。”潘成軍點頭哈腰,把人迎進了他們執法隊的臨時辦公室,又回身站在門口,對一個手下低聲吩咐了幾句。看到那人遽然一驚的模樣,潘成軍神色霎時間轉厲,沉下臉狠狠瞪過去。直到那人回過神後,使勁吞着唾沫連連點頭走掉,他才收斂了老大做派,重新夾起尾巴蹭回辦公室。
然後不等大馬金刀坐在沙發上的兩人發話,潘成軍搶着湊過去賠小心道:“三哥好,這位是賈老闆的少爺吧?我是潘成軍,江南那邊的。今天的事情是這麼一回事——我們隊裡頭咧,有個苕逼學生娃兒,仗着是大學生蠻喜歡自以爲是,從來不聽招呼!剛纔打狗,就是他第一個動的手……”
……
回了城管局後,白晃正換好了衣服,打算出去吃飯。
執法隊當然是有工作餐的,不過那羣人吃飯,每次都會鬧得烏煙瘴氣。白晃寧願吃一份素盒飯,也不樂意去同流合污,所以中午的時候他單獨行動,倒是成了慣例。
而且剛剛鬧出的事情,顯然不是能輕鬆解決的。他不喜歡潘成軍這夥人,但是對私礦老闆同樣半分好感也無,只要兩邊扯皮不礙着他,隨便那些人怎麼折騰。
“哎,那個姓白的,我們潘哥找你!”就在白晃打算離開的時候,卻被執法隊一個青皮叫住,吊兒郎當的口氣。不過白晃也不指望這些人懂禮貌,眉頭皺了皺,還是往辦公室那邊過去。
不過往常他和潘成軍一夥人,幾乎就沒有什麼交流,現在對方卻主動找上來,而且還是在捅了簍子以後。種種異常,讓白晃也暗暗生出些戒備。
……
“就是他了,有什麼話三哥和賈少爺儘管問,有要求也儘管提,我們是絕對不會包庇的!”白晃剛剛推門進了辦公室,還沒站定,就聽到潘成軍近乎諂媚的討好。
“就是你最先動手,去搞我們東子的狗?”看到白晃進屋,那黑襯衣男人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就慢條斯理道:“那你準備怎麼解決啊?”
說話的口氣,就像是在漫不經心地質問自家奴僕,充滿了理所應當。
“什麼最先動手?”站在房間中央,被四五個人不懷好意地盯着,白晃卻神色如常:“不好意思,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在朱方閣動手的年輕男子,聽了這話後“噔”的衝身而起,滿臉的陰沉。
而站在兩人身後的幾個黑T恤,也是橫着腮幫子肉,眼睛一鼓就瞪了過來。
“白小弟,到了這個份上,你還裝蒜就沒意思了!”看到自己顛倒黑白的說辭果然起了作用,潘成軍更是不予餘力地上躥下跳:“就是剛纔我們打的那條狗,要不是你不聽勸,非要動手,也不會搞到現在的地步。這狗是賈老闆的,有主,你自己和人家商量看怎麼解決吧!”
潑髒水?嫁禍?白晃的眼角肌肉跳了一跳,對於剛剛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他也是大致明瞭了。
冷眼掃過去,潘成軍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心情,但小眼睛裡的譏誚卻怎麼都遮掩不住。
旁邊站着他的兩個親信小弟,獐頭鼠目的臉上,居然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對自己大哥反咬一口的行徑,這些人顯然是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的。
而賈家的那三個黑T恤,直接就上前一步。把人打斷胳膊這種事情,想來他們是沒少做過,這會兒盯着白晃的眼神,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警告和威脅。
“原來是這樣啊。”就在潘成軍以爲自己毒計得逞的時候,白晃卻嘆了口氣:“潘隊長,你確定是我先動的手?而且你們事先還勸過我?”
“呵呵?”混混頭子的笑容劃過一絲不自然,而後眼中寒光閃過:“行了,白小弟,這個事情隊裡的人都可以出來作證,你狡辯也沒用。還是和三哥他們好好道個歉,看怎麼賠償人家。”
在他看來,白晃現在應該是氣急敗壞纔對,應該是驚慌失措纔對!
但這小子偏偏一副平靜如常的模樣,反倒讓他因爲不安,而很是有些惱火。
不過好在已經有人按捺不住跳了出來,那個從現身就一直陰沉着臉的賈旭東,這時候已經沒了耐性,幾步衝上前去,伸出食指一下接一下重重點在白晃胸口:“哪裡蹦出來的小B?還在老子面前裝?我曰你嗎曰!你自己老實點。左手打的就伸左手,右手打的就伸右手。”
潘成軍這會兒纔算徹底放了心,一副“以後還敢不敢裝B”的表情。
惹上了賈家的少爺,活該這個小崽子倒黴!聽賈旭東話裡的意思,顯然是要給白晃一點兒顏色看看了。
“我要是兩隻手都打了呢?那要先伸哪一隻?”
就在屋子裡衆人以爲白晃即將服軟,再也翻不起什麼風浪的時候,那個一直沒有做聲的年輕男人,卻忽然勾了勾嘴角,丟出這麼一句。
賈旭東一愣,頓時就邪火亂冒:“小B兒你不清白!”
跟着就是一巴掌抽出去,只看他掄圓了胳膊的架勢,怕是恨不得要把白晃的牙齒都打掉幾顆纔好。
然而就在這一刻,房間裡唯一一個端坐不動的人,黑襯衫三哥的心頭卻是“突突”一跳,再也笑不出來。
緊跟着四五秒後,其他人才回過神。潘成軍幾個在震驚之餘,也忍不住倒抽冷氣竊喜着,而黑T恤們卻紛紛變了臉色,但又不敢妄動分毫。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白晃身上,還有他身前,被反扭着胳膊的賈旭東。
這個很喜歡用拳腳解決問題的暴發戶二代,此刻正痛苦地“嘶嘶”吸氣,但讓他臉色青白的,卻是從他頸側傳來的尖銳刺痛感。
一根大號的鐵釘,上面還有斑斑鏽跡,這是白晃剛剛進來的時候,順手從窗臺上扒下來揣進褲兜裡的。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對這句俗語一直都深以爲然。
所有人都沒想到,據說這人還是個學生,可動起手來半點兒徵兆都沒有。而且不出手則已,出手就如此狠辣,連“三哥”這種在道上打拼過的黑社會,一時間也有些失聲。
半晌之後,他才鎮定下來,只是先前的漫不經心早就被拋到了腦後,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森冷:“小兄弟,膽子不小,真的蠻不小!”
白晃理都沒理他,剛剛看賈旭東那一巴掌的架勢,分明就是衝着打死打殘的目的而去。
還有張疤子先前挨的那一腳,白晃可是記憶猶新。他一點都不打算用自己的牙齦堅固程度,來測試這個小爆發戶的上肢打擊壓強。
剛纔的局面,擺明了不容他退縮半步。
再者白晃也不是盲目出手,儘管賈家在西江市頗有勢力,但也不可能在城管局這種地方把事情鬧大。只要出了這個屋子,他會在第一時間趕回朱方閣——剛纔潘成軍一夥在打狗的時候,他就注意到有不少人拿出了手機拍攝,只要找到一兩個有拍攝記錄的圍觀羣衆,花些錢買下他們的SD卡,就能揭破潘成軍的污衊。
在被污衊後,白晃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法子,只不過賈旭東的性子蠻橫急躁,不問緣由就準備動手,這才讓他沒機會自辯。而且他還有一層擔心,如果把這個辦法在人前說出來,難保潘成軍不會指使人先一步過去做手腳。
白晃可不打算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押在他人見義勇爲的決心上面。更別說,還是在和一羣社會盲流作對的前提下。
至於賈家人到那時候還計較臉面問題,白晃也是不怵。
這些人只知道自己要面子,卻從來不想人家憑什麼就要捱打受辱,如果不是抓住了賈旭東爲人質,自己能完好無損地走出這個屋子麼?
“白小弟……”
那邊潘成軍也想插嘴,藉機討好下賈家人,卻被白晃輕蔑地乜了一眼:“下次見面,我要是不把你打出屎來,算你前一天拉的乾淨。”
話一出口,把潘成軍噎得險些岔氣,臉色紅得發黑,卻又不敢和白晃一樣,在賈家人面前如此不羈。
“好!很好!”三哥臉上已經完全沒了笑容,他冷冷地緊盯白晃,目光森然:“今天我不爲難你,你放開東子我讓你走。”
雖然這人在話裡面下了個套,不過白晃也不以爲然。等到真相大白以後,自己再找同學的表叔出面,居中調停一下,那時候倒黴的只能是潘成軍一夥。
有了賈旭東在手裡,潘成軍的手下也不敢搞鬼,眼睜睜看着白晃離開。
……
而安全脫身的白晃,在繞了一大圈回到朱方閣那邊,前後又問了好些人,嘴皮子都快要磨破的時候,終於是從一個遛鳥的老男人那裡買到了SD卡。
“都拍下來了,絕對清楚,我手機的攝像頭像素高的很!”那男人拍着胸口擔保。
不過終究還是拗不過白晃,又看在這小子願意出150塊買一張舊卡的份上,纔不情不願一起往最近的網吧過去。
也算是大賺了一筆,到時候再買一張新卡,還能剩下7、80塊,下午的麻將本錢這不就有着落了?
但白晃全然沒有想到的是,他已經是小心再小心,可身後不遠處的樹蔭下,依舊有兩個光頭赤膊的男人陰惻惻吊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