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翻臉不認人和翻紙條看到熟人?
三天以後……
丁施貴躊躇滿志地站在辦公樓小廣場前,看着廠區那邊,一輛接一輛的斯太爾王轟轟隆隆往廠外駛去。他的身後,站着工廠廠長、生產主任、特別助理、秘書等一干人等,除了那個嬌滴滴眼睛勾人的小蜜外,其他人全都帶着恰到好處的尊敬笑容,視線追隨着自家老闆,目送車隊遠去。
“不錯,老金你乾得很好。”乾癟身材的丁施貴,是一羣人裡面個頭最矮的一個,不過氣勢卻最足,不愧是腰包有錢的闊佬。在勉勵了下屬一句後,順手就在對方肩膀上拍了幾下,以示嘉許。
跟頭熊一樣的大塊頭金廠長也很有眼色,見老闆轉身伸手,馬上不動聲色地微微彎下膝蓋,無比榮幸地接受了老闆的示愛,嘴上還不住嘿嘿笑着:“主要是丁總領導有方,把員工都擰成了一股繩,我就是打打下手而已。那句話怎麼說的,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嘛,嘿嘿嘿。”
一句馬屁羊屁驢屎蛋兒屁拍出來以後,丁施貴頓時哈哈大笑,渾身上下舒坦的跟三伏天吃了個冰西瓜一樣,指着金廠長連連搖頭:“老金你的水平見長嘛,看樣子最近沒少學習。”
其餘幾個工廠大小管理,頓時羨慕嫉妒恨地瞥着金廠長,暗自下定決心,回頭一定要多讀幾本書,把能夠用來拍馬屁的名人警局,記他孃的一二十條,絕對不能讓金狗熊專美於前。
除了小蜜之外,嬌滴滴的小娘皮臉上笑着,心裡別提有多不屑了——老孃上面有人,頂你們拍一萬句馬屁。
心情大好之下。丁施貴的皺紋都舒展起來,揮手讓人散掉之後,眼珠子一轉,又把特別助理給叫住了:“小宋,我今天晚上要招待工商局的劉局長。你記得安排一下。不要去紗龍宴國酒這種地方,找個安靜點的私房菜館子就行。”
昨天傳來消息,川崎機工的投資項目,已經完全敲定,和肖氏集團的合同全都簽好了。
這也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再次請出那些個牛鬼蛇神。好好整治整治那個刺頭小子。
今天早上他給工商局劉全打電話的時候,對方的口氣遮遮掩掩,似乎有那麼點兒猶豫不決的意思。不過丁施貴也能理解,畢竟上次在各方強大壓力下,那位劉局長可以說是自打耳光,狠狠丟了一回人。再加上了解到了那小子的人脈以後,身爲體制內人,劉全畏縮不前也是正常的,所以這次丁施貴決心下點兒狠藥,私底下開出幾個讓對方無法回絕的條件來。
所以這一次的見面,就不能定在太顯眼的場合,這年頭刁民太多。萬一被人發現後,保不準弄出什麼幺蛾子吶。
助理正要點頭答應,結果就見辦公樓裡面,另一個總裁辦的小秘書,蹬蹬蹬踩着小高跟衝了出來,臉色極其惴惴不安,甚至是有一絲惶恐。見此情景,助理馬上退到一邊,等那個小秘書彙報情況。
“丁……丁總……”
小秘書快步小跑到丁施貴面前,張了張口。卻不敢立馬如實報告。
“又是什麼事情?”丁施貴皺眉,平時看這些小秘書,一個個倒也養眼得很,可一旦碰上正經事兒,卻都個頂個的中看不中用。花瓶屬性暴露無遺。
唉,公司離了自己一天都不行啊。
見周圍還有其他人,那小秘書在心裡默默揣測了一下丁施貴的攻擊距離後,才怯生生擡眼看向他:“泉通的法務,還有質檢總站剛剛打電話過來,說是我們最新供應的磁性材料質量不符合要求,所以本季度的供貨合同履行以後,就不再和我們繼續簽約了。”
石破天驚!
丁施貴還以爲自己耳朵幻聽了,居然還無意識地咧嘴嗤笑了一下,然後死死盯住那個秘書:“什麼?什麼不繼續簽約?”
見丁施貴這樣的表現,小秘書心裡頓時寒毛直豎。
嗓子發乾的嚥了口唾沫後,她纔拿出給前男友發好人卡,接受老闆包養時的勇氣,期期艾艾嚅囁道:“泉通……泉通那邊,說是我們的磁性材料質量不過關,所以以後不再和我們簽訂供貨合同了。”
丁施貴愣了一下,先是浮現出一臉你媽貴姓的驚詫之情,然後他的面部肌肉逐漸僵硬,就彷彿是花崗岩雕塑一樣。
頭暈目眩。
然後是煞氣,殺氣,怨氣,火氣,怒氣……各種氣體不一而足,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一樣,瞬間佔據了所有的腦細胞。有那麼一個瞬間,丁施貴覺得自己天靈蓋兒都要被衝爆了,整個人險些炸開來。
鎮定,一定要鎮定!
對了,今天幾月幾號來着?國外不是有個啥節日,在那一天要專門說些扯他娘雞8蛋的鬼話,來互相戲弄嗎?對了,一定是這樣,肯定是總裁辦這些缺心眼兒的傻娘們,湊在一塊兒想出的這個鬼點子。想起來了,愚人節,專門給傻13準備的神經病節日!
一定是這樣,幻覺,都是幻覺,嚇不倒老子!
可是等他的大腦開始正常工作,從不願意接受現實的自我保護狀態中掙扎出來後,丁施貴明白了,這不是什麼愚人節的玩笑,而是正在發生的一出悲慘現實。
要不是這樣,面前這小妞也不可能滿臉驚慌失措,她們有幾個膽子,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只是泉通忽然單方面宣佈,不再從自己這裡採購磁性材料了?爲什麼,三天前不是還合作得好好的麼?這最後一批緊急供應的貨才拖出去,那邊就翻臉不認人了?
婊*子都沒有這麼無情呢,泉通!樑普軍!你們真是連婊*子都不如!
不對,肯定是什麼地方弄錯了。丁施貴神經質般掏出電話,快速按下了幾個號碼,是打給樑普軍的。西江這些個企業家圈子彼此都有聯繫,更別說雙方還一直都有合作。
可惜撥打了十幾遍,怎麼都打不通,隨着一遍又一遍的忙音,丁施貴臉色也變得又青又紫。呼吸都險些出現困難。爲了確定那個不妙的想法,他臭着一張臉轉向秘書:“手機拿過來!”
兩個秘書一個助理,連忙掏出自己的手機奉上,丁施貴順手撈過一個,再次對照自己手機上的電話號碼撥打過去,這一次居然打通了。
只是那邊的電信充話費附贈彩鈴纔剛剛開唱。就聽到“嘟”的一聲,居然是直接掛斷!
丁施貴似乎明白了什麼,感情對方直接把自己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啊,這你娘能忍?用秘書的電話倒是打通了,但很顯然,對方是在防備着什麼。要不然也不會話都不說一句,就直接掛斷。身家億萬的老闆雖然不會和陌生人搭腔,可怎麼也要先問明白,到底是不是陌生人吧?
“嗎了個巴子的!”氣急敗壞之下,丁大老闆沒能忍住心裡的火氣,順手就把手機給狠狠砸在了地上。
我的手機!躺槍的小秘書在心裡哀嚎,眼睛都紅了。卻愣是沒敢吱一聲。
還好不是我的手機……另一個小秘書和助理連連拍胸口,在心裡大聲慶幸着。
砸了手機以後,丁施貴心裡還是惱火,完全沒有覺得痛快點,又黑又臭的一張臉就像是大熱天裡發餿了的豬肝一樣。如果有哪位年輕的媽媽看到現在的丁施貴,以後嚇唬自家小孩兒的時候,包管會把“大灰狼”這三個字換成“丁施貴”——再不乖乖聽話,我就讓丁施貴把你抓走。
想了想,丁大老闆覺得不能就這麼算了,必須要整一個說法。於是他再度拿起自己的手機,轉手就撥了泉通公司的總裁辦號碼:“喂,我是永輝金屬的丁施貴,你們那邊說……”
“不好意思丁總,這件事情是質檢總站負責。總裁辦這邊也不知道的。要不,您先撥我們公司服務檯,然後讓服務檯轉到質檢總站辦公室好嗎?”往常打過去,都是恭恭敬敬生怕語氣不周到的總裁辦秘書,腔調倒是一如既往的甜,只可惜話裡的內容,卻分明拒人於千里之外。
“艹……”丁施貴話沒說完,那邊就傳來了掛斷的聲音。
看着身邊戰戰兢兢,像是見了老貓的耗子一樣屏聲靜氣的三個手下,丁大老闆費了老鼻子勁兒,才忍住破口大罵的慾望,而是一言不發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再打到泉通質檢總站又能咋的,對方鐵了心翻臉不認人,打過去也是自取其辱。
當然,這並不是說臉色煞白的丁大老闆,準備就這麼算了。
雖然跟隨泉通入駐西江,掰着指頭數一下,也差不多有三四年的時間,這三四年裡自己的鈔票沒少賺。可要是考慮到新建廠房、添置生產線、打通本地關節等等一系列成本,原本的收益就要被砍掉一小半。
而且這些還都是小事,以後生產的產品沒了銷售渠道,這纔是重點!
二話不說,他立馬收拾了材料,帶上廠裡的技術人員就往市工商局趕過去,出了這種事情,看架勢泉通是鐵了心要算計他了,所以說什麼都沒用,還是找體制裡的主管單位比較有用。經檢支隊不管用就去找法規科,法規科不行就直接上法院起訴,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
只是當他到了工商局那邊以後,經濟檢查支隊的支隊長,卻是這麼跟他解釋的:“這個事情泉通公司已經來做過備案陳述了,有證據顯示,的確是你們的產品質量,無法達到對方的要求……丁總,你也多多體諒一下我們機關單位的難處對不對?”
質量過不過關,根本就是泉通方面一句話而已。什麼,你說你提供的材料符合國際通行標準?對不起,咱們泉通生產線老舊,處理技術不過關,所以對磁性材料的要求,也比現行的通用標準要高。
“上一批貨還好好的,怎麼說不行就不行?你們劉局長呢,我要跟他說!”
靠,你是真沒眼力還是假裝不懂?這次跟你對上的,可是西江泉通。不是什麼野雞公司!別看你在省工商有大靠山,可人家背後也有市裡的領導,傻子纔去趟這灘子渾水呢。
支隊長呵呵笑了一聲:“劉局下縣裡指導工作了,丁總要找他,等後天吧。”
……
“狗曰的。這段時間我們西江真是風起雲涌啊,先是北盛磷業被人一把火燒了,然後聽說和你有過節的那個永輝金屬,也跟泉通的樑普軍鬧翻了臉,兩邊到現在都還在扯皮。不過看樣子,姓丁的是翻不起什麼大浪了。”
一輛福特猛禽F150裡面。於德寶正唏噓感慨眼下的江湖形勢。
之所以又開上了這輛經典座駕,是因爲於大老闆一年一度的支教時間到了,要去希望小學送溫暖,雖然說現在都修建了村村通公路,但保不齊總有需要翻山涉水的地方,皮卡比房車好使。
而白晃本來是考慮着。自己興建垃圾處理中心,假假也算個公益項目,這方面於德寶比較有經驗,所以打算來請教一下。過來的時候正好碰上對方去希望小學,就乾脆一道跟過去看看。
“嘿嘿,有道是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德魯伊擠眉弄眼,幸災樂禍之情溢於言表。
“我說,丁施貴跟泉通的樑普軍翻臉,不會是你在暗中搞鬼吧?”白晃正在高興呢,旁邊的大老闆忽然想起來什麼一樣,狐疑的目光直勾勾望向他。
“怎麼可能?我跟那個什麼樑普軍見都沒見過一次,半點兒交情沒有,人家憑啥幫我。”白晃的臉上,閃爍着一撿到錢就上交的小學生纔有的純潔。那種詫異之至的表情,讓礦老闆不禁懷疑起自己的智商和眼光來。
“這倒也是,聽說樑普軍這個人不太好打交道,你個兒又邪裡邪氣,怎麼可能混到一起的。”於德寶搖搖頭。也覺得自己的思路太過發散了。想了想以後,他又把話題扯回這次要去的希望小學上:“我說你小子,現在怎麼說也算個小老闆,就沒有想過,搞點兒類似修橋鋪路的善事?”
“我又不是通過不法經營發家的,不過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不需要用這種方式洗清罪孽。不過於叔你嘛,的確需要多付出一下。”白晃打了個哈哈,雖然嘴上不着調,可在心裡面,卻認真考慮起了於德寶的建議。
當然,如果自己真要捐款,那這錢一定得找個人來專門負責,專款專用。
……
在盤山道上開了兩三個小時,然後又鑽進一片高山峽谷裡面,村村通公路在這裡就到頭了,不過按於德寶的說法,差不多還要走一個鐘,才能到那所西江最偏遠的小學校裡面。
“以前還真是不知道,我們西江也有這麼遠的學校。”
白晃抓抓腦袋,對於長達近四個小時的路程,表示了明確的驚訝。
“這還算是好的,以前沒有修鄉村公路的時候,到新山那邊的長坊鄉小學,差不多要6個多小時,跟從西江到武漢也差不多了。現在公路一修,下到各個鄉鎮也都方便不少。”於德寶就感慨着。
“比我們現在去的魏家口還要遠?”
“遠得多,不過那邊主要是遠,一路上地質情況還都可以,所以能夠把公路修到鄉上面。魏家口這邊就跟你們楠木坳一樣,都是山連山,最基礎的鄉村公路都修不進去。”於德寶給德魯伊科普。
“這也不奇怪,要是從地圖上看,這邊和我們楠木坳是同一條山脈,他們在西北,我們在東南而已。”白晃打了個哈哈,順勢顯擺一下自己的地理知識。
在顛簸的鄉村土路上,艱難駛完最後一段旅程後,兩人來到了西江最偏僻的鄉鎮之一,魏家口鄉里面。
這裡還保留着典型的鄂西南鄉村風貌,一大半建築都是泥胚牆青黑薄瓦,能蓋一棟兩層的紅磚小樓,就算是生活水平中上檔次的人家了。
於大老闆也沒耽擱時間,到了這裡以後,就直奔鄉小學而去。在這個高山鄉最北邊的地頭,白晃第一次親眼目睹了,偏遠鄉鎮的小學校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非常鮮明的對比,教學樓和水泥操場還顯得比較新,雖然只不過是一棟兩層的白瓷磚面建築,和一個比標準籃球場都要小上一圈兒的水泥場地,但和另外三兩棟建築比起來,就實在是好的太多了。
“那邊是幹什麼的?”白晃指着破敗建築中的一個問道。
“老師的辦公樓,旁邊沒有粉刷的紅磚房是教師宿舍,那邊那個單獨的一棟是學校廁所,後面是分給老師們的豬欄。”於德寶如數家珍。
“暈,教書育人的老師還有工夫養豬?”
於大老闆瞪了德魯伊一眼:“一看你就是何不食肉糜的傢伙,老師就不是人就不用補貼家用了?再說老師沒有時間,老師家屬去養行不行?”
“嘁,你還好意思說我,怎麼不乾脆多投點兒錢,把辦公樓宿舍樓廁所也都新修一遍?”
“嘿嘿,你這種自己一點兒力氣都不出,還有臉說我的底氣,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懶得跟你廢話。”於德寶橫了德魯伊一眼,徑直往教師辦公樓那邊走去。
到了校長辦公室,裡面一個五十多歲的五短身材男子,一瞅到於德寶,立馬就臉上堆着笑迎了出來:“於總啊,真是稀客,有小半年沒來我們魏家口看看了吧?快請進快請進……咦,這位是?”
“哦,我的一個小朋友,也是來獻愛心的。”於德寶直接幫白晃坐實來意。
“噢,原來也是老闆,真是太年輕了,沒想到啊!”五短校長瞳孔暴跳了一下,趕緊熱情的衝白晃打招呼。
暈,這麼年輕,富二代吧,差點兒以爲是於老闆的兒子。
白晃這會兒也在心裡犯嘀咕。暈,這種形象,還以爲是大街上賣炊餅的呢。
很顯然,兩人都犯了以貌取人的錯誤。
不過白晃終究是大善人財神爺,所以這位校長很快就把那些驚訝拋到了腦後,腳不沾地的忙着招待起來。
沒辦法,學校財政光靠教育撥款可不頂用,能不能有點兒外快,全看面前這兩位。
“唉,還好於總來的及時,你們是不知道,上上個星期,也有一個看起來七老八十的老人家,跑到我們學校說是要捐款。雖然說那個老人家一看就不是有錢人,但有這種好事上門,總不能說把人往外趕對吧?”校長一個勁兒地嘆氣,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而且老爺子還的確留下了五千塊錢,說是三天以後再把大頭送過來,結果我們這邊連包工隊都聯繫好了,他老人家卻找不到人……”
說着說着,校長的聲音小了下去,不過眼睛裡那種略顯尷尬的眼神,卻牢牢盯在白晃兩人身上,說什麼都不挪開了。
“還有這種事情?”於德寶跟白晃對視一眼,大感這個世界無奇不有。
“怎麼沒有,兩位老總看,這就是那位老人家跟我們籤的約定,說是他的捐款只能用到老師辦公樓,宿舍,或者是購買健身器材的用途上面。”
白晃湊到五短校長伸過來的紙條上,目光一掃,頓時就見了鬼似的眼皮一跳。
紙條上的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