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哈耳庇厄
當驚吼聲傳來時,緊隨而至的是槍擊聲,我和盛世堯疾速躥了出去。聽得極清楚,那是周通的吼聲,哪怕明知前方有危險,我們也義無反顧往黑暗中衝。
聽聲音並不遠,但沉重雜亂的腳步聲使得心中無比焦慮,我知道不光是我和盛世堯往前飛奔,莊聿等人也追了上來。跑出五十多米時,我們就與周通他們會合了,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時,大鬆了口氣,還好沒有出什麼事。
但看他們幾人擡頭舉着槍,情緒如失常般地叫吼着,而盛世堯用手電筒照到上面時,卻並未發現有什麼東西。這時不知是誰開了槍,周通大聲喊:“老子跟你們拼了。”然後對着頭頂連開數槍,震落不少山石碎屑。他們這是中邪了嗎?
“不是中邪,是中了幻術!”盛世堯低語。
“幻術?”我驚疑不已,似曾聽過這個名詞,“難道我們之前聽到的鳥飛聲,以及看到一隻鷹直墜而下是幻覺?”從盛世堯的神色判斷,事實是如此,“可爲何現在我們沒事呢,他們卻如瘋魔了般?他們這是看到了什麼?角雕?”
還沒等盛世堯答我,突聞一聲長嘯,在山洞內傳延特別清響,我側轉頭去看,發現出聲的是莊聿。而下一刻,那邊幾個魔症的人猶如噩夢初醒般,止了口中的叫吼,擡着頭四看。
我欲上前去找周通與六子,但被盛世堯一把拉住,眸光沉冷地凝着那處,等到他們放下槍械,迴轉身過來,一臉茫然地喚:“堯哥,小妹,剛纔......”這時盛世堯才略鬆開拽在我手腕上的指,我知他顧慮,沒再莽撞上前,隔着距離詢問:“剛纔你們怎麼了?”
周通面露困惑道:“我有些糊塗了,明明有好多鷹與角雕來襲擊我們的,可忽然間全都消失了,我都感覺到被啄痛肩膀的,但這時又好像不疼了。”他拿肩膀頂了頂六子,問:“你呢?你有看到許多鳥嗎?”六子苦笑連連地說:“我都感覺自己臉與後腦被那鷹的翅膀拍打了好幾次,好像還看到一隻長毛大鳥的。”
盛世堯拉我走近他們,扯開周通領口,露出他肩膀,並沒見那處有任何傷痕,換另一邊也一樣。再看六子,雖然在昏黑中臉色顯得慘淡了點,但也沒擊打過的痕跡。顯然,他們是真的中了幻術,產生了幻覺。我猛然想起第一次聽說“幻術”這個名詞是在哪了,是從魂城回來後盛世堯解釋那古堡中的情景,他在進入死門後,也遁入了幻術之中。
不自覺地移轉目光去看他,恰對上他的眸光,知他又窺聽了我心中念想,猶記得他說中幻術需要媒介,他是聞到一股異香纔有後事的,那麼眼下週通他們所中幻術的媒介是什麼?而且不光是他們,在之前我們也好似進入迷幻,只不過我和盛世堯及時清醒了過來,否則可能也會像這幾人一般。
忽聽旁邊傳來莊聿的喝問聲:“烏巴呢?”他問的是那幾個隊員,我條件反射地去人羣裡搜尋,竟果真沒看到烏巴。當時他是在最前面領隊的,跑得最快的應是他,難道他跑到更深的地方去了?剛中幻術的幾人,包括周通與六子,都對烏巴行蹤表示不知,莊聿不由沉黑了臉。等等,好像忽略了什麼,腦中將進洞後發生的事從頭捋過。
假設在發覺頭頂有鳥飛聲時就已不知不覺中了幻術,那麼鳥直墜而下也是幻覺,可當時火把驟然而暗是怎麼回事?也正是因爲一下子眼睛從明到暗,沒法適應突然而至的漆黑,頓時大夥都慌了神,然後這時烏巴一聲喊,所有人都開始往前跑。不是我搞針對,而是這件事裡烏巴確實有點問題,現在他又失蹤了......
可就在我存疑間,忽聽有人喊:“烏巴在那!”聞聲而看,見那人指着正前方的位置,循着那方向看過去,黑暗中似有個人影站在那,可不知爲何不向我們走過來。手電光照過去,不在光束射程範圍內,依舊看不清,有幾人連喚了幾聲烏巴的名字,但對方都沒應,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莫名的,我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這種感覺顯然其他人也有,沒人再開口喚,卻全都靜默了下來,氣氛顯得凝窒。只聽一聲槍上膛聲,我微轉目光,只見莊聿眯起眼,把槍對準了正前方,心中吃了一驚,他莫不會是想射殺烏巴吧?雖然剛纔我腦中推斷後,覺得烏巴可疑,但那畢竟沒事實依據。
耳旁突然傳來盛世堯的低語:“看地上。”一束手電光斜射在正前方二十多米處,依稀能看到地上躺了個人,從身形到衣着都與烏巴極像。我驚恐地擡頭,假如倒在地上的人是烏巴,那黑暗中的身影是誰?左右回看且數了下,一共十三個人,一個都沒少,也就是說不可能是我們中的一個站在那處。
光束往上照射,顯然他們也都開始驚疑,從角度上來判斷,這個身影的高度略矮,大約只有一米五左右,體型卻很寬,應是個胖子,所以很肯定他不是烏巴了。爲了能夠看清楚些,決定往前走幾步,而當那個輪廓呈現在手電光的射程範圍內時,我們全都僵住。
好半響,聽到盛世堯以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說:“一個關於角雕的傳說:據聞角雕的名字由來與一種叫哈耳庇厄怪物有關,那怪物非常醜陋,長着女人的頭,卻有着禿鷲的身體、翅膀和利爪,而且性格殘忍、兇惡,也就是俗稱的人面鷹身,它負責將死人帶到冥王跟前去。有人說角雕是這種怪物的延續蛻變,也有人說角雕所有的行爲都是在對它們的神明,也就是哈耳庇厄怪物的供奉,它們捕獵食物都是拿去祭拜它的。”
胸口窒悶,才發現自己忘記了呼吸,盛世堯之所以突然講這個傳說,是因爲那個剛被誤認爲是烏巴的身影,其實......並不是人,而是一隻大鳥,長長的毛從頭部垂落而下,像女人的長髮,遮住了它的臉,無法看清是人臉還是鳥的臉,但它半身以下卻明顯是鷹的身體,利爪緊扣在地上。從那明顯起伏的身體看,它是活的,而烏巴就趴臥在離它五尺距離外。
盛世堯的意思很清晰,就是我們中了那羣角雕的計,剛纔那羣鷹之所以不對我們攻擊,是爲了把我們驅趕進這鳥巢中,是爲了祭奠這個似人又似鬼的怪物。往前推斷,那進行騷擾的黑鳥,其實也是想把我們趕到這處來,我們還以爲脫離了困境,卻最終陰差陽錯的因爲尋找養蠱池,還是來到了這裡。
“哈耳庇厄?那是外國的傳說。”莊聿邊低聲說話,邊用手勢示意所有人都舉槍戒備,“我倒是知道一個咱們中國的傳說,這個傳說我還與成曉講過。”
聽他突然提到我,心中不由一驚,轉眸看向他時腦中劃過電光,頓然明白他意指什麼。果然他頓了頓後道:“相傳九天玄女的真身就是一頭玄鳥,也是此種人首鳥身。但涵義就與那哈耳庇厄就大不同了。”
我聽着不由覺得惡寒,當初莊聿與我講那兩個故事,其意是在意指兩千年前的應寧乃是玄女化身或者轉世,所以才能知天命,論後世。但我已知應寧先知從何而來,與那九天玄女並無關係,可儘管如此,怎麼說九天玄女也是我們古神話中的神仙娘娘,應該是美若天仙的那種,怎可能是眼前這種醜陋的怪物可比擬?實在是有毀神話人物形象啊。
周通性急,加上之前中幻術後的浮躁情緒仍有殘餘,聽到此處忍不住大聲道:“管它什麼哈耳屁股還是九天玄女,先轟它幾槍再說!”但就在話聲落間,本一動不動的怪物突然間就動了,彷彿體型如充氣般無限變大,等看仔細時才發現是它緩緩張開了翅膀,隨後一聲淒厲如女人哭聲的夜啼尖銳劃過耳膜,就是它!我在半夢半醒間一次次聽到的聲音!
強烈的不祥預感在心中浮沉,所有的預警,都是在指這刻。莊聿沉令開槍,沒有人再遲疑,都紛紛扣動扳機,但只聽到子彈卡殼的聲音此起彼伏,竟然一顆子彈都沒射得出來。不過是眨眼之間,怪物已經飛騰而起,疾速衝向我們,淒厲的哀鳴聲仍在繼續,彷如在心窩上用刀片刮過一般難受。
幾乎是瞬間就到了眼前,直覺往旁躲閃,一股勁風險險從我臉龐扇過,而在我們身後的人就難倖免了,一個拍擊,就有幾人被揮倒在地。無法開槍,只能用槍托去擊打肉搏了,但金屬的槍械彷如脆木一般,被怪物張嘴一咬,瞬間斷成兩斷。下一瞬就有人被它的利爪給抓住兩旁肩胛骨,在慘叫聲中,人就被怪物給提上了空中,往後撤離。
這是雕類慣常用的一種捕獵手法,慘叫聲在它急退中終止,所有人都驚魂未定地瞪着那飛在半空中的鳥怪身影,不用說,那個被抓走的人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