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縣連綿數日的秋雨終於暫且停歇下來,太陽城?望臺上的守兵把腦袋探出去,愜意地呼吸着雨後清新的空氣。
驀然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踏破了太陽城的寧靜,正在伸懶腰的守兵怔了怔,擡頭望見三騎馬正急速沿着城外的石徑直奔向太陽城。
他慌忙將手移到示警鐘前,待看清來人相貌,便鬆了口氣:“原來是孟志隊長。”
城門守軍顯然也遠遠認出了來人,喊道:“是孟志隊長!開城門。”
絞石盤迅速轉動,太陽城兩扇剛建好沒幾天的厚重鐵皮大門緩緩開啓。
孟志與身後兩名身穿連帽大衣的騎士減速穿過城門,勒住繮繩。城門兩旁十餘名兵士立即肅立行禮:“孟志隊長好!”
孟志掃視一圈,問道:“今日誰當值?”
“是我,孟志隊長好哇。”守門的小隊長孟鬆笑眯眯地迎了上來,他與孟志是好朋友,彼此頗爲熟悉。
孟志低聲向身後一騎報告道:“老大,都是自己人。”
那騎士點點頭,輕拍馬上前,掀下頭上的衣帽。
孟鬆看清來人相貌,大吃一驚,立即下跪敬禮:“城主大人,屬下失禮了!”
餘下兩騎赫然是秦陽和楚熙。
秦陽認出他是守城隊裡的精英,過去是孟家村裡的獵人,曾和自己一起殺過馬匪,因表現出衆已晉升爲小隊長,點點頭吩咐道:“孟鬆,從此刻起,關閉城門,無我的命令,任何人等不得出入太陽城。”又在他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孟鬆臉色微變,肅然道:“得令!”馬上下令緊閉城門。
秦陽拍拍他的肩頭,重新披上衣帽,帶着孟志與楚熙直奔城主府。
小蕾正好在城主府外打掃落葉,見三馬疾馳而到,先是吃了一驚,待看清是秦陽後,小臉蛋便露出了羞澀的笑意:“老師,你回來啦。”
秦陽踏鞍下馬,柔聲道:“回來了,小蕾這麼早就起來打掃?”小蕾點點頭,過來要幫老師牽馬,楚熙連忙飛身下馬,搶先接過秦陽的馬繮。
月兒和星兒早已起身練功,聽得府外聲音,匆匆奔出來迎接,星兒喜道:“哥哥!”
小丫頭大概幾天沒見哥哥甚是思念,此刻一見秦陽便高興地迎了上來,輕輕摟住哥哥的手臂不放。
秦陽見星兒一身淡黃色衣裙,兩條小辮子輕輕晃動,一如往常可愛,頓感回到熟悉的日常,心中溫暖起來,他見星兒的俏臉好像又消瘦了些,便心疼地撫摸她柔軟的臉蛋道:“寶貝星兒,怎麼又瘦了?想念哥哥?”
星兒臉蛋紅了起來,連忙鬆開哥哥的手躲到姐姐身後,不依道:“哥哥又戲弄人家。”
果然還是逗逗我家星兒最開心,秦陽哈哈一笑,大步流星走入府門,順便吩咐道:“阿志,召集外堂正副總管、各隊隊長、戶籍官一會到我這裡。”
孟志領命而去。
“幾天不見,哥哥還是半點都不正經。”月兒嗔怪地瞪了哥哥一眼,見他和楚熙都身披大衣,衣帽遮面,楚熙更是臉色凝重,不由奇道:“怎麼了?小綺和呂總管呢?”
秦陽淡淡道:“沒什麼,淮南王的大軍要來攻城了,我先趕回來,他們晚些到。”
月兒和星兒均變了臉色,見哥哥沒多說,兩姐妹也不追問,緊跟在他身後走進議事廳。
待得孟淮、孟少楓、孟虎、孟小伍、孟志、?明到齊後,秦陽不動聲色地將淮南王出兵之事簡單說了一遍。
除了早知情況的月兒星兒,衆皆失色。
連孟淮這樣的老兵都皺緊了眉:“淮南軍雖不算精銳之師,但五萬大軍壓過來,我們不過區區六百人,如何能敵?”
秦陽點頭道:“此事我和呂總管也已商議過,大概有了初步方案,我先將情況分析一下,再聽聽大家的意見。”
他從懷中掏中一張大紙,攤開,衆人一看,竟是張繪畫得頗爲精細的地圖,將廣陵至*縣的大小道路、山川河流、城池分佈一一詳細標明。月兒星兒一看這筆跡,已認出是哥哥手筆,不禁驚訝問道:“哥哥,你何時繪得此圖?”
秦陽臉上絲毫看不出大軍壓境的緊張,他依然如往常般輕笑道:“這圖是我昨晚根據呂總管情報網提供的資料繪製而成,全天下僅此一份,相信會比淮南王手裡的更爲詳細。”
衆人見他臉帶微笑,似是成竹在胸,均精神一振。
秦陽環視衆人一眼,指着地圖上的廣陵府道:“此次統兵的乃是淮南軍南路元帥紀禹,兵力五萬,其中騎兵一萬,步兵三萬,弓兵一萬。裡面約有一萬兵士是紀禹手下帶過的精兵,其餘都只是剛應召入伍沒多久的新兵,多數是淮南各處的盜賊和原官家軍的潰軍,訓練和紀律方面都頗爲欠缺。他們將於今日午時發兵,沿長江而下,經滁河進入*縣,料來最遲明日午時便可抵達太陽城郊十里處。”
他頓了頓,接着道:“紀禹身邊有一個侍衛叫徐凡,他在我城中安插了耳目內應,目前淮南軍對我方虛實瞭解頗深。”
衆人再次勃然色變,孟少楓輔管外堂、孟小伍暫管護城隊、?明身爲戶籍官,此刻都臉色灰白,孟少楓滿臉愧色道:“老大,我竟沒注意細作混入城中,實在是大大失職。”孟小伍和?明都馬上下跪請罪。
秦陽扶起他們,輕輕擺手道:“太陽城百廢待興,人員增長也快,被敵人混入細作也在所難免。此事有利有弊,我們倒可反過來利用這細作,扭轉這場戰爭的走向。”
他指着太陽城道:“目前我城*有軍民四千七百餘人,其中民衆中青壯年約兩千人,緊急時可應徵入伍協助守城。軍士方面,其中‘秦家軍’馬步弓兵各兩百人,守城隊五十人,俱是訓練不足一月的新兵,殺殺馬匪和盜賊自是不在話下,但若與紀禹的那一萬精兵正面對敵,必敗無疑。”
見衆人一臉緊張擔憂,秦陽哈哈大笑,語氣中充滿自信道:“淮南軍最大的失誤在於,以爲我秦陽尚在廣陵府中,不知我已偷偷潛了回來,更不知我已探聽到他們的虛實,疏於防範。此時敵明我暗,我們大可攻其不備,扭轉劣勢。”
衆人早對他有着盲目的信任,此刻見他一臉淡定,似是早有計謀,不禁都鬆了口氣,眼巴巴地望着他,等着他下令。
秦陽轉頭望向孟淮,問道:“師父,你對此戰有何建議?”
在座衆人中也就孟淮軍事經驗最爲豐富,他沉思道:“我方人數少,最宜依地利進行堅守。”
秦陽搖搖頭:“明天黃昏後,如果還未能擊破敵軍,我們再堅守不遲。”他暗地裡盤算着,幸好紀霜霜答應了明天黃昏纔會出現,這丫頭太過聰明人,若有她在,自己的奇謀多半會被她看穿,得抓緊餘下一天半時間,重創淮南軍!最壞的情況就是閉門堅守,拖垮他們。
他沉思着,手指落到*縣的滁河:“近日*縣連降大雨,滁河暴漲,既有利於淮南軍兵船行駛,對我們來說也是個機會,我們便在這裡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
星兒問道:“哥哥,我們沒水軍,如何攻擊淮南軍?”
秦陽嘴角現出莫測高深的笑意:“這還真得感謝呂總管的商道情報網。”他指着滁河的一處道:“這裡叫張家莊,離太陽城不過二十多裡,頗爲富裕,乃*縣知縣張毅湖的家鄉,近日這莊子購買了大量巨型杉木堆放在滁河邊上,準備修建一座周圍最大的龍母廟,我們只需要‘借來’,看準時機順流那麼一放,淮南軍的兵船還能剩下多少?”
衆人的眼睛同時亮了起來,均覺得原本渺茫的勝機一下子大了很多。
秦陽又稍移手指:“這裡是張家莊修建的蓄水水庫,直連滁河,只要我們再打開水閘,河水衝卷而下,落水的兵士就算會水性,估計也難逃大難。”
孟少楓嘆道:“老大,這等陰損的計謀也只有你想得出來。”
秦陽佯怒道:“你這是讚我還是貶我?”
衆人鬨然大笑,原本議事廳中凝重的氣氛終於鬆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