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廣陵兩個月了。”高寵緩緩說:“見過了太多的骯髒與不擇手段。很多時候,人比野獸還要無恥兇殘得多。對於不熟悉的人,我很少說話。”
不知不覺間,秦陽和高寵的角色換轉過來,高寵在說,秦陽在默默地聽着。
這同樣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和諧。
“只有昨晚遇到的那個人,以及你,還有你後面那個小姑娘……”他掃了一眼旁邊桌上的星兒:“讓我感覺到久違的純淨。”
秦陽苦笑道:“我手上早已沾滿鮮血,高兄還認爲我純淨?”
“純淨與否,看的是內在。”
兩人正聊着,此時店主過來換了一壺熱茶,秦陽給高寵和自己滿了茶,正要喝下去,忽然嗅到茶中傳來一股淡淡的香氣。這香氣極爲清淡,混合在茶水的香味裡極難分辨,若非秦陽近日丹功和天人合一之境有了全新的突破,也察覺不出。
秦陽臉色微變,見高寵的杯子已到了嘴邊,連忙飛快打落高寵手中的茶杯:“茶有毒!”
高寵的臉色也變了。
那邊星兒和艾鐵一聽,也急忙各提兵器要站起來,但已經晚了,兩人甫一站起,同時手足痠軟地重新跌回座位上。
艾鐵臉色鐵青,怒道:“高寵,你竟敢暗算我家公子!”
此處是高寵邀秦陽過來,自然他的嫌疑最大。
“與高兄無關。”秦陽見星兒和艾鐵已中了毒,更是臉色劇變,他低聲道:“高兄,小心防備敵人來襲!”說着已奔到星兒和艾鐵身邊,雙手同時探出,搭上了他們的手腕脈門。
只覺得脈象混亂,毒性極猛。他急忙從懷中掏出自制的解毒丹,讓兩人服下。
高寵雙眼如電,直瞪着店主。
店主先是一驚,隨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用力拍拍手。
隨即腳步聲響起,十餘蒙面人大步走進店內。當先一人陰惻惻道:“秦將軍,不要白費力氣了,這毒乃天下奇毒,叫‘三日蝕筋散’,中毒者全身無力,三日後筋骨盡融而死。”
高寵腳步輕移,已攔在蒙面人面前,冷冷道:“交出解藥,可饒你們一命!”
那人哈哈大笑,悠悠道:“高將軍,你認爲我們會將解藥帶在身上?誰都知道你和秦將軍武功蓋世,我們人數雖多,也萬萬敵不過你們。”
秦陽捏緊了拳頭:“那你們想怎樣?”
“本來我們是想毒死你們的,想不到秦將軍哪此警覺。不如我們各退一步如何?兩天後,你們在奪魁大會裡輸掉,我們便給解藥你們。”
秦陽臉色陰沉:“你們命在我們手上,憑什麼和我們談條件?”
“那秦將軍不妨殺了我們,我們不過只是一些小嘍羅,死了也無所謂,只是秦將軍,你的妹妹和手下就會死得很慘,據說筋骨盡融而死的人會痛苦不堪,恨不得吞舌自盡,偏偏又沒有力氣……啊,抱歉,秦將軍一向對手下很好吧?聽說對胞妹也是極爲疼愛,應該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景發生吧?”
秦陽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我怎知道你們到時會給我解藥?”
“給不給自然由我們,但秦將軍你還有其他選擇?”
秦陽臉色又紅又白,顯然已氣得幾乎要爆炸。他拿起茶壺,使勁往地上一摔,“哐!”碎屑四飛,茶水濺得到處都是。
蒙面人冷笑着旁觀秦陽的怒容,等着他的回覆。
好一會,秦陽才平靜下來,他咬牙切齒地回覆道:“好!我可以在奪魁大會裡輸掉,但高將軍與此事無關,我無法替他作決定。”
“那是你的事了,你可以把高寵暗殺掉,或者打傷,我們只要你們兩個都不勝出便可,你自己看着辦。”
高寵忽然道:“我答應這個條件。”
秦陽愕然望向高寵:“高兄,你……”
高寵臉色神色不變,淡淡道:“你妹妹和手下都是因我邀你到此才中毒的,而且,剛纔你也救了我一次。”
秦陽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隨即轉頭憤怒地瞪着蒙面人:“好,我和高兄都答應你們的條件,如果到時你們食言,我秦陽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都必定把你們和你們的幕後人挫骨揚灰,碎屍萬斷!”
“秦將軍果真是識明務者,很好。我們走!”
那店主拉住他們,討好道:“各位大爺,我已按你們的吩咐辦好事了,那十錠金子和安排我出城的事情……”
帶頭的蒙面人從懷中掏出五錠金子:“拿着,剩下的跟我們來拿,我們已安排好馬車,你一會就出城。”
店主千恩萬謝,跟着那羣蒙面人大搖大擺地走了。
遠遠聽得秦陽怒得一掌拍碎了桌子。
走到一處陰暗無人之處,先前那蒙面人停下腳步,細聽了好會兒,確信無人追蹤自己,得意地笑了起來:“哼哼,別人都說秦陽多厲害,結果也不過如此,關心則亂,只要是人,就有弱點!”
旁邊的店主奉承道:“連大人您真是英明!”
那帶頭的蒙面人掃了他一眼,對旁邊的手下道:“再拿五錠金子,送他上路。”
“是。”旁邊的蒙面人應了聲,寒光過處,店主已人頭落地。
蒙面人從屍首的懷中掏出先前那五錠金子,送回給上司:“連大人,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先回去向韓元帥彙報。秦陽他們必定會以爲我們就此罷手,但我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明日我們繼續實行第二個計劃,秦陽和高寵武功再高也得着我們的道兒!”
“遵命!”
……
“啪!”桌子被掌力擊得粉碎,見秦陽臉色陰沉,星兒咬着櫻脣悔恨道:“哥哥,是我給你添麻煩了。”艾鐵也是滿臉愧恨不甘。
“我們先離開這裡。”秦陽小心翼翼地攔腰抱起星兒,高寵見狀也幫着背起艾鐵,四人一起離開了小店。
路上秦陽一言不發,施展輕功急走,高寵緊隨在他身後。
“哥哥,沒其他法子了麼?”星兒渾身痠軟,伏在哥哥背上,不甘道。
秦陽忽然停下腳步,怒容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朝星兒溫柔一笑:“沒人監視了。妹妹放心,哥哥當然有法子。”
他聽出旁邊的屋子沒半點聲音,又見那門鎖已生鏽,便輕出左腳,陰柔的勁力透出,屋子的一扇門已應聲而開。
秦陽帶頭闖了進去。屋子裡到處已積起一層塵,顯然久未有人居住。
秦陽撕下衣襟,將裡面的桌子和椅子擦乾淨,然後將星兒輕輕放到椅子上,又細心扶她坐好。
高寵不明所以,奇道:“秦陽,你這是……”
“高兄,這裡就拜託你了。我去取解藥。如果到子時我還沒回來,麻煩你將他們兩個送回帥府!”
“取解藥?他們人都走遠了……”
秦陽自信一笑:“我自有法子追蹤他們,憑我剛纔的表現,他們絕對想不到我會暗中追蹤他們。只要探明他們的落腳地,想盜取解藥又有何難?”說到最後的盜取解藥,秦陽眼中閃過森然殺氣,顯然已動了殺機。
艾鐵暗暗吃驚,心道:原來剛纔公子盛怒又無計可施的樣子是裝出來的,連自己都沒想到他會去追蹤蒙面人,何況是那些蒙面人?
高寵直視着秦陽,問道:“你放心將他們交給我?”他早看出秦陽對這個妹妹和手下都極爲重視。
秦陽坦然迎着高寵的視線,微笑道:“高兄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妨再麻煩高兄一次了。”
高寵微微點頭,只回了五個字:“我在,他們在。”
只此五個字。
秦陽卻知道這五個字的份量。高寵不但承認了兩人的朋友關係,更表示了對這份託付的重視。
星兒不放心道:“哥哥,那些人如此擅於用毒,你千萬要小心。”
見妹妹滿臉關切,秦陽輕輕撫摸着星兒的秀髮。兩兄妹四目相視,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秦陽又朝高寵微微一揖。
“星兒,艾鐵,等我回來。”
聲落人去,剎那間秦陽已消失不見了。
這份輕功連高寵都爲之動容。艾鐵雖知秦陽武功大進,卻沒想到他輕功精進到如此地步,頓時放下一半的心。他驚訝佩服地暗暗道:看來這解藥,還真可能奪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