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忍住右肩膀的傷痛,挾起紀霜霜急潛而下,鮮血染紅了瘦西湖的湖水。
身後無數勁力擊入湖中,秦陽後背硬生生地受了兩記重擊,知道生死就在這一線,哪敢有半秒停留,他咬着牙,奮力向湖底潛去。
他越潛越深,很快,湖水重重阻隔下,敵方高手的勁力已無法再構成威脅。
聽得湖面上重物入水之聲,秦陽知道是敵方識水性之人跳水追擊,更不敢怠慢,仗着體內精純的真氣,屏息靜氣飛快向着岸邊游去。
忽然覺得懷中的紀霜霜不斷掙扎,低頭一看,見她臉紅潮紅,難受之至,這纔想起人家姑娘不會武功,驟然落水極易窒息。
眼見她就要溺亡,生死危急關頭,秦陽不及多想,馬上俯首吻了下去,封住紀霜霜的櫻脣,將僅餘的一口空氣渡了過去,同時雙腿加速踢水,如游魚般極速向上浮起。
數息間,秦陽已帶着紀霜霜浮出水面,一手拍水一邊大口呼吸空氣。此處離適才那快船已有近百丈距離,隱約看到幾艘快船在湖面上四處徘徊,船上人影閃動,顯然還在尋追二人蹤跡,又遠遠見得岸上人聲吵雜混亂,隱聽聞兵器相交之聲,顯是紀霜霜的人馬與敵人在交手。
秦陽憑着前世記憶,依稀想起瘦西湖密集彎曲的水道中,有座人跡罕至的小島,距離這裡不過兩里路左右,馬上環目四顧,很快便認出了方位。
他又轉頭看看紀霜霜,見她早已昏迷,怕她就此窒息,左手飛快按在她胸膛上,只覺得着手處柔軟舒服至極,但秦陽哪有心思動什麼歪念頭,暗運真氣按壓幾下,紀霜霜吐出幾口湖水,幽幽醒轉過來。
秦陽低聲道:“快深吸一口氣,我們還得繼續潛行!”
紀霜霜迷糊間依言吸了口氣,秦陽自己也深吸了口氣,再次抱起紀霜霜潛入水中。聽得身後水流異響,兩名敵人已逼近了過來。
他們欺秦陽受傷又要照顧紀霜霜,竟逼近至他身旁三尺方始挺劍刺過來。
秦陽見劍勢來勢,便知是剛纔從左右兩邊攻來的使劍高手,他暗自惱怒,受傷的右手抱緊紀霜霜,左手詠春短刀不攔不擋,筆直刺向其中一名劍手的咽喉。
那劍手哪想到他竟使出如此不要命的刀法,慌忙回劍擋格,但短刀又尖又薄又短,破水速度遠快於長劍,劍手的劍離秦陽的短刀尚有一寸,他的咽喉已被短刀刺穿了。
他睜大雙眼,驚愕不已,至死依然不信秦陽一招便殺了他。
秦陽這一刀,全是憑着過人的膽識勇氣、精確計算的力角速度,以毫秒之差險勝敵手。
但高手過招,所爭的不過就是這一秒半秒。
與此同時,另一名劍手的劍鋒已刺入了秦陽的衣衫之中,劍氣刺入肌膚,滲骨的涼。
秦陽將全身的反應提到極致,在劍鋒即將入體的一瞬間,將身體如游魚般輕輕扭動,貼着冰涼的劍身滑了開去。
感受着那冰涼的死神之刃在身邊擦過,膽大如秦陽也不禁頭皮發麻。
那劍手驚駭不已,身形微滯,秦陽左刀飛快劃過,已割開了他的咽喉。
這幾下交手時間極短,但頗耗心力,秦陽內傷加劇,嘴角滲血。
鮮血再次染紅了湖水,有敵人的血,也有秦陽的血。
秦陽見水中再無追兵,暗叫僥倖,馬上全力朝那孤島方向游去。
遊了一會,眼看紀霜霜快撐不住了,秦陽趕緊將口中空氣渡過去,隨後悄然上浮換氣。如是者三,兩人方始游到孤島之上。
這兩裡多的水路,換在平日不費吹灰之力,但秦陽一夜接連與強手激戰,體內充沛的真氣竟第一次有耗盡之感。
在接近孤島之時,秦陽只覺得丹田發虛,一身真氣幾近耗盡,只能光憑着自幼鍛練的體能勉力堅持。
他一手攀住島邊的礁石,累得全身發抖,氣喘如牛。
他舉目觀察一會,緩了口氣,隨即用盡最後力氣縱躍而起,向前飛起近丈高,與紀霜霜同時滾落在礁石縫隙之間的小片平地上。
此地剛好處於數塊大礁石的遮掩之下,如果不是走近細看,決難發現兩人藏身其中。
秦陽傷重,紀霜霜體弱,經過這麼一番逃難折騰,兩人俱是臉色蒼白,渾身痠軟乏力。
紀霜霜氣喘吁吁,忽然奮力一把掌打在秦陽臉上,怒道:“你剛纔竟敢輕薄於我!”她俏臉由白轉紅,儘管明知秦陽是爲了救她,但這姑娘家從小便被人當成郡主般尊敬愛護,從未被人如此冒犯過,加上她臉皮較薄,自然羞怒不已。
秦陽不閃不避,硬生生吃了她這一把掌,“啪!”的一聲,臉上頓時紅了起來。所幸紀霜霜疲極,這巴掌打得雖響,力度卻不大。
紀霜霜反倒吃了一驚,怔怔道:“你怎麼不躲開?”
我有力氣難道會任由你打?秦陽知道遇到這樣的事和人家姑娘講道理也是白搭,咧嘴苦笑下,努力掙扎着要爬起來。
紀霜霜這才發現他嘴脣發白,右肩的傷口觸目驚心,不禁驚呼一聲,急切問道:“秦陽,你……你怎麼傷得如此重?”
“死不了!”秦陽咬緊牙,奮力坐了起來,他右肩傷勢極重,加上大量出血,覺得頭昏眼花,眼前發黑,只想就此躺下大睡一場。
但他知道,自己一旦躺下,就永遠別想再起來了。
秦陽發了狠,用力咬在嘴脣上,脣破血流,滿口血腥,頓時精神一震,他掙扎着從懷中掏出傷藥,口復外敷,又費力撕下衣襟,匆匆包紮傷口止血。
這一連串動作做完,他已累得渾身冒虛汗,搖搖欲倒。
紀霜霜想起秦陽在適才那生死搏鬥中捨命相救,又見他臉上那紅腫的掌痕,咬咬櫻脣,掙扎着爬起來扶住他,語氣中帶着一絲溫柔:“你……莫要亂動,受傷了躺下多休息。”
秦陽輕輕推開她,深吸一口氣,盤腿而坐,低聲道:“敵人隨時可能尋到這裡,我要運氣調息儘快恢復功力,你暫時不要打擾我。”
說完,秦陽閉目凝神聚氣,不再出聲。
紀霜霜靜靜地坐到一邊,凝視着他年輕俊逸,卻寫滿堅毅的臉龐,心裡思潮起伏,回想着關於秦陽的所有傳言:十一歲開設免費學堂、十五歲大敗孫榐、擊殺黑狼、刀劈城牆、智奪黑山寨、建立太陽城……
哪一個傳言說出去,都足以震撼淮南。
眼前這麼一個看似手無搏雞之力的少年,便是這麼多傳奇故事裡的主角?
可是自己兩次誠意相邀,這傢伙卻都拒絕了,真是不識擡舉。若是跟在自己身旁,憑他的才能,異日登壇拜帥、威震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這,一向高傲的紀大小姐恨得銀牙緊咬,驀然間,她腦海裡閃過不久前兩人在湖水中數次嘴脣相接的情景,不禁臉染紅暈,馬上用衣袖拼命擦起櫻脣,但在生死迷糊間那溫暖有力的臂彎和那人生中首次兩脣相碰的奇異觸感,卻是怎麼也忘不掉。
秦陽絲毫不知身邊的大小姐心裡轉着千百個念頭,他心中一片空明,全神貫注於調息運氣中。
隨着他的凝神聚會,在意念牽引下,很快,他體內殘餘的一小股真氣已開始慢慢重新聚集起來,特別是那赤炎寒冰真氣,更是如湍湍細流,滋潤着他全身經脈,又似與他體內流淌着的血液相輔相生般,渾身暖洋洋,說不出的舒服。
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混合丹功的修煉之中,恍如老僧入禪,周圍風浪呼嘯,禽鳥怪鳴,他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這可苦了紀霜霜,她雖聰明絕頂,又曾統率過千軍萬馬,可終究只是個年輕少女,此刻她又冷又累,周圍卻是漆黑一片,只聽得風浪如怪獸咆哮,不遠處孤島之上禽鳥怪叫,哪能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