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裴元慶拜雲龍僧丁彥平爲師,於松林苦練金龍錘,無意中遇見姐夫程咬金,說出了事情來龍去脈。程咬金聽了,稱讚道:“好兄弟,你真是有心,不比兔兒、燒豬、掛拉棗、燈籠套。”
裴元慶一聽,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道:“姐夫,您說的是什麼呀?”程咬金道:“俺說的都是一些沒心的東西。你呀,可算得有心胸,有志氣,但不知你這錘練得長進了沒有?”
裴元慶道:“姐夫,有名人指點,小弟我武藝長進雨多了。”程咬金道:“既然是小弟武藝長進多了,後面八馬將新文禮追俺老程,都說這小子橫推八馬倒側拽九牛回,俺敵他不過,追得俺老程沒辦法,把身上的零碎兒都當法寶扔了。俺這剛繞個彎兒,把他甩開,一會兒他就會找這裡來。你要能把新文禮砸了,揚州會上準能給面子挽回,要是連新文禮也贏不了,我看這揚州會你就甭去了,去了也得二次栽跟頭。”
裴元慶一聽,道:“啊!既然如此,姐夫,小弟我讓您看個漂亮的。哎,來吧!”
裴元慶聽程咬金說,後面八馬將新文禮緊緊追來。他認鐙扳鞍上馬,答嗒嗒嗒,直奔南邊大道去了。程咬金兩手摳住馬前蹄膀那的鐵過樑,縱身一躥,扔腿上馬。怎麼扔腿上馬呀?他鐙沒啦!催馬緊跟在裴元慶後面,心裡十分高興,他這口頭語又想起來啦!
話說,八寶將新文禮方纔不知道程咬金拐進了松林,一勁兒往下追,追着追着,一想不對頭,怎麼連個人影子也沒了,八成他進了那片松林吧!想到這裡,折回馬奔松林跑去。迎而看見來了一員使錘的小將,小將勒馬站住,仔細看他,若跳下馬平頂身高八尺開外,細腰扎臂膀,雙肩抱攏。頭戴寶監色扎巾,三枝軟翅朝天,上面橫着三排大紅色的絨球,突突亂顫,頂門搓打慈姑葉,紅緞子纏頭。穿一件寶藍色的箭衣,外罩大紅的跨馬服,上繡團花朵朵。左右勒徵裙,大紅中衣,粉色厚底的靴子。胯下一匹虎頭花馬,手執一對龍頭錘。而如敷粉,鼻直口方,眉清目秀,甚是英俊。
新文禮大聲喊道:“站住!什麼人?”小將後邊,程咬金打馬上來了,跟着起鬨道:“新文禮哎,方纔我跟你說了吧,我師父是南極仙翁,他知道徒弟有難,派我大師弟白鶴童子救我來了。”
新文禮一聽,這事都邪門兒,又喝問道:“呔!你到底是什麼人呢?”裴元慶把嘴一撇,嘿嘿一聲冷笑道:“你不就是那個八馬將新義禮嗎?”新文禮道:“正是你家爺爺,報上你的名來!”
裴元慶道:“當初我是大魔國混世魔王、大德天子駕下前部正印先鋒官,姓裴名元慶。”新文禮一聽,什麼白鶴童子,敢情是裴元慶。“哎,我當是誰呀,原來,是你這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你不就是在四平山被猛勇大將軍三錘擊走的那個裴元慶嗎?”
裴元慶聽心裡這裡,不禁得怒火從心起,喝道:“哎,少說廢話,今天我要你的殘喘性命,快快近前一戰!”說罷,新文禮眼看就要拿住程咬金,想不到出來個裴元慶擋橫,不由得氣往上撞,怒喝道:“休走,看槍!”排杆一槍,顫顫巍巍,就直奔裴元慶胸前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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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慶這心裡想呀,你憑仗力大,號稱八馬將,今天我要立錘往出一掛你這槍就算寒磣了。他不歪身,不撥馬,右手錘往下一兜,左手錘從底下-兜,左右一分,只聽得“嘎”楞一聲,雙錘就把槍尖子鎖住了。
新文禮閉着嘴,運着氣,擱上渾身的力量,壓槍後把,居然沒窩開。兩窩三窩,還是紋絲不動。裴元慶冷笑一聲道:“新文禮,你掙不開,我來開!”
這時,裴元慶右手往右拉,左手往右推,說了一聲:“開!”把槍尖子推了出去。跟着搖雙錘,左手錘蓋右手錘,直奔着新文禮頭頂砸來。新文禮趕緊把槍梢着往上一舉,“叭”的一聲,心裡想道;不好,覺着渾身不好受,汗珠子刷就下來了。他撥轉馬頭,打馬逃跑。
程咬金喊道:“三弟,別把他放了,追!”說罷,裴元慶催開坐騎,緊追不捨。程咬金放馬緊跟。新文禮順着大道往回跑,急急如喪家之犬禮急忙猶如漏網之魚。程咬金在後面一邊追,一邊撿他丟下的零碎,把外手鐙、頭盔、裡手鐙、掌中的八卦宣花斧一樣一樣都檢了起來。
新文禮胯下這匹馬叫紫電獸,跑得不軟,這哥倆直追到天擦黑了,還沒有追上。眼前看見虎牢關西比角了,新文禮到護城河邊撥馬往東,想進北門。後邊程咬金對裴元慶道:“咱別跟他大拐大抹,走斜線直奔北門就夠上了。”裴元慶道:“姐夫說得對。”說罷,兩人緊催坐騎斜着就趟下來了。
再說,方纔兩軍對陣新文禮追着程咬金走後,秦瓊跟尚師徒打了一仗,未分勝負各自收兵撤退。在大營裡,秦瓊擔心程咬金怎麼樣了,命令兵馬撤退。過了一會兒,探子稟報,說有三員戰將騎馬奔護城河北岸來了。秦瓊、徐茂公等人趕緊走出了帳營,從遠處一看,前邊跑的果然是新文禮,後邊兩人影影形綽綽看不大清楚,好像聽見程咬金在叫喊。
這時,裴元慶和程咬金走斜線直插過來,眼看快夠上新文禮了,裴元慶將一隻右手錘夾在左脅下,手下從馬鞍叉子中掏出三丈二的鏈子,一頭挽手套在右腕上,另一頭扣在那隻錘錘把的環上,右手抽出錘來。看準距離,嗖!鏈子錘出手。璞!咚!這一錘沒打着新文禮,卻打中了他這馬的後胯,人馬掉到護城河裡。瓦崗軍衆將齊聲喝采,有的道:“還是咱程四哥有辦法,打了敗仗,又勾一個使錘的來了。”
徐懋功仔細一看,道:“無量天尊,這八成是裴元慶。”大傢伙都看清楚了:“對,就是他!”一齊吶喊道:“裴將軍哪!快回來呀!”程咬金道:“兄弟,咱們走吧,新文禮他不會水,非給淹死他不可。”說罷,裴元慶收好鏈子,剛要撥馬回到帳營,一想不能,道:“當初我跟秦元帥賭頭爭印,我就這麼回去,那算什麼英雄啊!”
程咬金道:“哎呀,這話也對。這麼辦吧,我們打下五關就直奔揚州,到時候李元霸也準會去,咱們會上見,”裴元慶道:“那好吧!揚州會我不請必到,姐夫,我走了。”說罷,掉轉馬頭奔龍虎莊去了。
程咬金回到營中,拱手說道:“諸位哥哥弟弟們,死不了俺程咬金,所以俺回來了。”徐懋功笑道:“好一個四弟,走!”說罷,大傢伙擁着程咬金進入中軍寶帳。秦瓊道:“四弟,你把脫險經過說給人家聽聽。”程咬金就把剛纔新文禮追他,他丟大斧、甩盔鐙的事說了說,又說起他是南極仙翁弟子,故而白鶴童子來救他。
徐懋功微然一笑道:“你要講神說鬼,惑亂軍心,我可重辦你!”程咬金道:“俺本來就有點仙根...!”
推出去,給我綁了!”
“別綁!別綁!俺老程說實話!這白鶴童子不是別人,正是裴元慶!”
他把路遇裴元慶、錘砸新文禮的事說明。秦瓊問道:“軍中正缺戰將,你怎麼不把他帶回來呀?”裴元慶道:“二哥,只因當初賭頭爭印,他要到揚州會上戰敗李元霸,才能見你!”秦瓊道:“裴三弟也太認真了。”單雄信道:“四哥脫險,裴元慶錘砸八馬將,可喜可賀,大家唱酒吧!”說罷,當下擺酒飲宴不提。
第二天清早,探子稟報道:“福壽王邱瑞老將軍到!”秦瓊趕緊命人擂鼓聚將,帶領衆將到後營門迎接。見了那邱瑞,衆將施禮已畢,將邱瑞老將軍讓到中軍寶帳居中落坐。邱瑞問了問虎牢關的戰事,說道:“秦元帥,你們打算如何攻取虎牢關哪?”秦瓊道:“姨父大人,尚師徒是個孝子,又有儒將之稱,我們打算曉以大義將他收降。”
邱瑞一聽,道:“啊,你們打算恩收尚師徒,那太好了,老夫也正爲此事前來。你趕緊傳令亮隊,同時拔營,到兩軍陣前就提我來了。待老夫出陣見到尚師徒,叫他頭前帶路,咱們即刻兵進虎牢關。”
秦瓊問道:“姨父大人,不知您跟尚師徒有什麼交往,怎麼見面就能叫他歸降啊?”只見,邱瑞老將軍哈哈一笑,這才說出了尚帥徒的來歷。
原來,尚師徒小時候家住長安城南門外。父親給財主扛活,連累帶餓,很早就死了。撇下寡毋孤兒,母親給人家縫縫洗冼,尚師徒從小給村裡一個大戶人家放羊。他每天走過村邊學門口,總要探頭探腦往裡看,巴不得自己也能唸書,無奈家裡供不起他。學房曾老先生見他伶俐可愛,求學心切,就收下他做學生,不要一點酬勞。
尚師徒讀書非常用功,連走路都拿着書本沂。有一回他走路看書,正趕上昌平王邱瑞帶領僕從出城狩獵,差一點沒撞到前邊引馬身上。邱瑞還真沒見過這麼讀書用功的孩子,就把他和他老師都請到府內,讓他們帶一帶自己那個不愛念書的孩兒邱福。曾老先生散了學房,入府教書。尚師徒他娘也在府裡做了一名管家婆。邱福是個獨生子,自幼吃喝玩樂,嬌慣成性,怎麼也念不進書去。四、五年間,陪他念書的尚師徒倒通讀了四書五經,已是滿腹文章錦繡。
後來曾老先生告老還鄉,舉薦尚帥徒接着教邱福。邱瑞考了考尚師徒,即刻應允了。尚帥徒一邊教世子讀書,一邊跟老王爺學習刀槍武藝。到他十八歲那年,已經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了。
那一日,忠孝王伍建章來串門,在後花園看見他練槍,讚賞不已;又聽他談吐,真是文武雙全。邱瑞道:“老哥哥,對機會您舉薦舉薦我這徒弟,大小不拘,給他謀個差事。”
伍建章答應下來。過了不久,虎牢關總兵告缺,伍建章把尚師徒舉薦土去。隋文帝宣尚師徒進宮。在文華殿文試,御筆點題,他做了一篇文章,才華橫溢。在武英殿武試,他打了趟拳,練了回槍,武藝精熟。隋文帝心中高興,派他出任虎牢關金帶總兵官。聽到尚師徒得官,昌平王夫婦滿心歡喜,跟他母親商議,由昌平王邱瑞擇了一個相當人家的姑娘,在王府裡爲他完了婚配。尚師徒偕親眷上任之前,邱瑞囑咐他對朝廷要忠心耿耿,對百姓要公正廉明。至此尚師徒把恩師的話謹記心裡。
後來,尚師徒做總兵一職後,果然不貪贓枉法,愛待百姓,因此他的名聲不錯。在總兵衙裡,有一座多年沒有清理過的兵器庫。尚師徒派人開庫清理,清來清去,清出了一套盔盒甲包和一個軍刃套子。打開盔盒甲包,是一套完整的盔鎧甲冑。解開軍刃套子,從裡邊抽出一條槍。這條槍很特別,還附帶着一個香爐形的砣子和一條九尺長的鏈子。他向府里人打聽這些東西的來歷,有一個看庫的老軍對他道:“將軍,您大喜了。”
尚師徒問道:“我喜從何來呀?
“您得寶了!”
“什麼寶?”
“您找到的這幾樣東西,都是當初南陳虎牢關總兵寧祿臣老將軍留下的,準是當初靠山王楊林兵伐北齊時,寧老將軍戰敗,來不及取走這些寶物,就兵撤晉陽城了。誰也想不到如今這些寶物還埋在庫裡。您看,這頂盔叫夜明盔,夜裡打仗,摳開上頭這支丹鳳眼,刷,射出很亮的珠光,照得敵人眼花燎亂。這套甲葉叫柳葉綿竹寶鎧,質地綿軟,刀槍不易穿透。這條槍叫吸水提爐槍,聽說扎到地裡能吸取泉水,槍尖後頭有個環,用鏈子掛上這個鐵陀子,可以掄出去殺傷敵人。將軍,您得了這樣的希世之寶豈不是大喜麼?”
尚師徒一聽,喜出望外,試了試這身盔鎧,別提多合身了。他心裡想着,要是再有一匹寶馬就好了,於是,命人四出張貼告示,重價徵求寶馬良駒。過了一年光景,有一個西突厥來的馬販子牽來匹很怪的馬。這匹黃馬馬頭象虎頭,渾身淨是黑道。
尚師徒知道,這種馬在馬譜上叫呼雷豹,行走如飛,聲如虎吼。他心裡高興,馬販子要八百兩銀於,不但不駁價,還多賞了三百兩。尚師徒得了寶馬,擺酒款待帳下將土。大傢伙舉杯祝賀道:“尚將軍,如今您可稱是四寶俱全了。”他這四寶將的綽號就是從這時叫開了的。
尚師徒四寶在身,心中尋思道:我得了寧祿臣老將軍盔鎧槍三寶,尚不知寧老將軍還在不在人世,有沒有後輩。萬一有一天被寧家後輩兒孫碰上,質問我道:“尚師徒,我們老人家的蘭寶,爲什麼到你身上了?我怎麼答對人家呀?這事我還得查訪清楚,日子一長,他終於打聽出來了。原來,當初,周武帝命楊忠、楊林哥倆第三次進攻北齊都城晉陽城,連破三關。濟州大將秦彝、壽春關總兵寧祿臣都被楊林打死。寧祿臣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嫁給了秦彝,秦彝死後,不知去向。二女兒嫁給了恩師邱瑞,正是自己的師孃。他心想,我替我師孃守護這三寶,還不是理當的嗎!這下心裡踏實了。虎牢關是從中原通往南方的咽喉要道,煬帝登基以後,很重視這裡的防務。爲了收買人心,他下詔表彰尚師徒對大隋朝忠心耿耿,堅如砥石。逢年過節,總要嘉獎、稿勞虎牢關的三軍將士。尚師徒自然念念不忘隋帝楊廣的好處,爲他守關賣命。
話說,西魏軍中軍寶帳裡,福壽王邱瑞說完了尚師徒的來歷,就問秦瓊道:“秦瓊你說,就憑我對尚師徒以往師徒恩情,老夫到陣前勸他棄暗投明,他能不歸順西魏嗎!這一來,咱們不就大搖大擺地進虎軍關了嗎?”秦瓊、徐茂公等人都道:“老千歲,這事還真差不多,興許咱們要進虎牢關了。”說罷,忽然聽遠處號炮聲響,探子進來稟報道:“啓稟元帥,尚師徒又亮了隊,單要秦元帥出陣。”
邱瑞一聽,哈哈大笑道:“待老夫出去見他,咱們虎牢關歐馬了。”秦瓊當下傳令點兩千人馬,響炮亮隊。兩軍對圓,只見,尚師徒手執吸水提爐槍,胯下這匹呼雷豹盤旋亂轉。隋軍吶喊,單要秦瓊出陣。
邱瑞對他道:“秦瓊你沉住了氣,待老夫撒馬。”秦瓊道:“來呀,給老千歲擂七通戰鼓!”說罷,按軍中規矩,普通戰將出陣擂一通鼓,先鋒官擂兩通鼓,元帥擂三通鼓。
尚師徒一聽。對面擂了五通鼓,人還沒出來呢,心裡想道;今天不知是什麼大人物出陣會我?直頂!響了七通鼓,他往北注目一看,只見,過來一匹紫馬,馱着一位老人,若跳下馬平頂九尺身軀,膀闊腰圓,長得很富態。頭戴三叉紫金冠,周圍絨球相配,冠頂上有個三股叉頭。身穿狸猩大紅坐蟒,前心繡龍探爪,後心配蟒翻身,腰橫玉帶,大紅中衣,粉色厚底靴子。寬天庭,重地閣,長圓臉膛,皺紋堆壘,色如生羊肝。兩道劍眉,二目圓睜,皁白分明,準頭端正,四字闊口,大耳有輪,滿部白髯飄撒胸前。肋下佩着一口寶劍,左手按着劍柄,右手捋着白髯。背後坐纛旗上寫的明白:
“西魏福壽王!”
中間斗大的一個
“邱”
字。尚師徒看清了,“哎呀”了一聲,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原來這位老將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老師傅到了。二馬碰面,籲!
邱瑞把馬扣住,道:“尚師徒,你還認識爲師了嗎?”尚師徒稱道:“師傅,念弟子有盔鎧在身,不能下馬給您行全禮了。”說罷,一橫槍,在馬上貓腰行了個禮。
邱瑞道:“徒兒呀,爲師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古人有這麼句話:“君不正臣投外邦,父不正子奔他鄉。”而今爲師已然是西魏福壽王了。”
尚師徒道:“師傅,當初二打瓦崗軍的事情,弟子有所耳聞,都說您歸降瓦崗軍也是被逼無奈,事出必然。”
邱瑞道:“你也甭管爲師做得對不對了,咱們就說今天。既然是爲師來了,你趕緊掉轉馬頭進虎牢關,爲師跟着你,西魏軍兵馬隨後就到,我們要在虎牢關裡歇馬,你就獻關吧!”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