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秦瓊於悅來客棧意外與昌平王邱瑞表姨父相認後,於是各自辭別,秦瓊與衆軍士挑起壽禮,過了潼關,走在路上,正趕上大雪紛飛,秦瓊恐怕衆嘍囉兵挑着珠寶古玩行走艱難,於是,就找了個集鎮,就在店裡住了下來。
次日雪還扔下,秦瓊心裡想道,好在此地已離京城不遠了,多住些日子,等到天晴了再走。齊國遠道:“二哥,咱們備上馬,帶上兩瓶子酒,到西北山上找個小亭子喝酒,一賞這個雪景兒,多麼好啊!”
秦瓊道:“我可不去。”齊國遠又問王伯當、謝映登道:“你們二位去不去呀?”王伯當道:“在屋子裡,守着炭盆還冷呢,我不去。”齊國遠道:“你們都不去呀,我們哥兒兩個走啦。”秦瓊道:“你們去,可老實點,可別再惹禍。”李如眭道:“不能,不能。齊大哥咱們走啦。”說罷,二人備好了馬匹,帶上了酒,由店裡走了出來。
出了鎮口一看,一片白茫茫。他倆一直的往西北走,奔迎面這座山來了。到了山坡下,正是三岔路口,順着西北的山坡上來,走到中腰一瞧,前邊隱隱一段紅牆,轉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座寺院。這兩個瞎摸海也不認識字,不知道是什麼寺院。
齊國遠道:“兄弟,咱們下馬,叫開寺院的門,在廟裡喝酒,倒也不錯。”李如眭道:“對,這個樂兒不小,就這麼辦啦。”說罷,二人下馬,把馬在樹上拴好了,上前手拍左角門的門環,叫道:“和尚,當家的,開門來呀!”叫了半天,沒人說話。李如眭道:“這八成是座空廟,我把門踢開吧。”說罷,擡起腿來,朝着寺院門 的一腳,“喀嚓”了一聲,一腳踢下一扇寺院的門。
二人走進來一看,鐘鼓二樓,挺寬的院子。到了大殿前,推開殿門,就見當中供的是三世佛。二人下來順着東夾道往後走,到了二層院子,一看東邊有一個角門,進來是一層正殿,上了臺階,一推這兩扇隔扇,吱扭一聲。
齊國遠擡頭一看,就對他道:“二哥,您怎麼在這裡呢?叫您喝酒嗎,您不來,怎麼上這裡裝神仙來啦!”李如眭兜着齊國遠的脖兒拐,就是一個耳兒光,齊國遠捂着脖子一回頭,道:“你怎麼打我呀?”李如眭道:“該打你!這是神像,你怎麼說是二哥呀!你細看一看,是二哥不是二哥?”
齊國遠一看,當中繡金的圍子裡面,塑着一個站像,八尺來高,淡金臉膛,細腰盹臂,透着威武。頭戴平頂卷檐笠,身穿一件藍布的合衫,胸前是十字袢,杏黃色絲鸞帶,雙搭蝴蝶扣,大紅中衣,厚底的靴子。上首裡有個童兒,牽着一匹黃驃馬,下首裡一個童子捧着一對熟銅金裝鐗。前邊桌子上供着一堂蘋果,五供蠟扦,香爐周圍灑着有香灰,看這個樣子,像是天天有人燒香似的。
李如眭又看了看,遂口道:“對呀,還真像二哥呀,我屈打你啦。”齊國遠道:“誰把二哥的像塑到這裡了?你說不是吧,就憑這對熟銅金裝鐗,那準是啦!”李如眭道:“可說呢,這都是邪門的事!”二人正在納悶,就聽正西有腳步的聲音,嘴裡喊叫道:“咳!你們這兩個小子太野蠻啦!叫門不開,你們就把門給踹下來了,你們是哪裡來的?”
齊國遠、李如眭二人回頭一看,只見來的這個人穿著是粉綾子的武生公子巾,紫綾子的大氅,上繡團花朵朵;面如敷粉,眉清目秀,正是一位少年公子。後頭跟着七、八個小和尚。這個少年大怒道:“你們這兩個小子是哪兒來的?怎麼把寺院門給踹下來啦?”
齊國遠道:“叫門不開,就許我踹門。”這些個小和尚道:“師哥,他把門給踹下來了,還不講理。”這公子道:“他不講理呀,那好辦!”說罷,把大氅一甩,交給了小和尚。露出一身粉綾子的短衣服,鸞帶一掖,袖面高挽,一點手道:“這兩個野人下來,今天你家小爺要管教管教你!”
齊國遠把嘴一撇道:“兄弟,你看挺細的胳膊,將撂下書包的學童,也要跟咱們打架!”李如眭道:“那他哪兒行呀,跟他費什麼話,哥哥,打小子!”齊國遠蹦下來,一個餓虎撲食,就奔這個公子來了。就見這個少年把身子一閃,轉到齊國遠身後,擡起腿來,一腳正踹在他腿彎子上,齊國遠“哎喲”了一聲,就趴下了。大傢伙看了又看,鼻子也破了,血也流下來了。齊國遠道:“兄弟,下來打他!”李如眭也跳下來,兩手雙風貫耳打來。
這少年一銼身,擡起腿來,朝着李豹就是一腳,喊道:“躺下!”只見李如眭“啊”的一聲,往後一仰身,一個仰面朝天,就躺在地上了。這少年是招數巧妙,身體靈便。齊國遠、李如眭不過是兩個笨漢而已。這二人被這少年打得起來一個,躺下一個,蹦起一個,又趴下一個,旁邊的小和尚不住地高聲喝彩。正在這個時候,由角門外面走進三個人來。
原來,自從店裡齊國遠、李如眭走後,秦瓊道:“這兩個人,上哪兒喝酒去了?真叫我不放心!”王伯當道:“真是的,我們哥兒倆也不放心。乾脆,咱們找一找他們去吧!”說罷,弟兄三個備上了馬,出了店房,直奔西北這座山來。好在是雪地,按着雪上的馬蹄印兒,一直找到了寺院門前。
王伯當道:“二哥,好大的一座廟宇。”秦瓊擡頭一看,只見,山門上頭寫着道:“承福寺”。謝映登往左邊一瞧,就道:“唉,這兩個人的馬在這兒掛着呢,怎麼把人家的門給踹下來了!”
秦瓊道:“八成又是這倆人惹了禍啦!”王伯當道:“咱們趕緊進去看看去吧!”說罷,三個人下了馬,趕緊往裡走。過了頭層院子的大雄寶殿,到了第二層院裡,就聽跨院兒裡頭人聲亂嚷。王伯當道:“二哥您聽,是齊國遠他們的聲音,準是叫人給揍了。”
秦瓊在前,這二人在後,趕緊進到跨院裡,看到這兩個渾小子一個起來、一個又趴下的,鬧了一身的泥雪。秦瓊叫道:“這位公子,且慢動手。”
齊國遠、李如眭一見秦瓊他們三個人來了,道:“二哥,打他!”這個少年看見秦瓊,微然一愣。秦瓊勸道:“這位公子,你爲什麼打我這兩個兄弟?你說出個道理來,如果是他二人理虧,我替他們給你賠禮。”只見。這個少年道:“這位黃臉的好漢,您先別忙,咱們把打架的事先擱在一邊。我看您的相貌,跟我們的恩公。怎麼和北屋祠堂塑的塑像長的十分相像啊!”秦瓊道:“啊!此話怎講?”齊國遠道:“您還提呢,也不是誰,把您給供在北屋裡啦。”王伯當說:“這可真碰巧,二哥,走,咱們看一看去!”
大家來到廊子底下,往屋內注目一看,秦瓊道:“誰把我給塑在這裡了?”只見,這位公子回答道:“您是不是善使雙熟銅金裝鐗,騎着一匹黃驃馬呀?”秦瓊道:“對呀!”這位公子道:“您再想一想,此地名叫臨潼山,當初您在此地,管過閒事沒有?”秦瓊聽得此言道:“諸位,我想起來了。”就把當初救唐公李淵之事,對大家簡單地說了一遍。
這個少年聽罷,說:“原來,是瓊五恩公,恩公在上,我這裡給您磕頭!”說罷,倒身下拜。秦瓊急忙用手扶起道:“這位公子請起,我並不叫瓊五,我姓秦名瓊。”就把當初李淵追他,問他姓名,他說叫秦瓊,把手一擺,意思是叫李淵不要再追了的事一說。又道:“好,沒想到這麼一聽錯了,我就成了瓊五了。公子您是唐公的什麼人呀?”
這位公子回答道“我是他的門婿,我叫柴紹,字嗣昌。”就把唐公怎樣的叫他重修廟宇,修蓋祠堂,替他岳父報恩的事情一一道來。秦瓊這才明白了一切,又問道:“你和我的兩個兄弟打在一處,又是怎麼回事情呀?”柴紹道:“咳!這幾天我師父智緣主持有事出門不在廟中。我正在後邊禪堂裡看書,就聽外面喀嚓的一響,叫我的師弟出來一看,角門叫他們給踢下來了,我來到跨院裡一問!”就把齊國遠、李如眭不講道理、打架的事情又道出了一番。
秦瓊道:“哎呀!這就是我這二位兄弟不對了。二位兄弟,還不過來給柴公子賠禮!”齊國遠、李如眭過來一抱拳道:“柴公子,對不起,對不起!你看看你把我們這兩個人摔得這個樣了!”
柴紹感嘆道:“唉,多有得罪。我這恩公一到,咱們都是一家人了,日後咱們還得多親多近呢。恩公,和諸位都請到禪堂一敘吧。”秦瓊道:“慢着,我跟柴公子說一件事,這個生祠什麼的,若被當初那個蒙面人知道,多有不便,乾脆把它拆了吧!”
王伯當道:“對,得拆!”柴紹道:“恩公說得有理,可是別拆!”齊國遠道:“你呆着吧!什麼別拆!”說話大家進到殿裡,挪開供桌,只聽得
“喀嚓,稀啦,嘩啦”。
衆人把正像、小童像都給拆了。秦瓊道:“這就對了。”柴紹一看也沒有法子了,只好道:“拆了就拆了吧!恩公,衆位,請到後邊禪堂一敘吧!”秦瓊道:“可以。”大家到了禪堂,衆人都見過了禮落坐,小和尚獻茶,茶罷擱盞,閒談敘話。
柴紹就問秦瓊道:“恩公,此次做什麼來呢?”秦瓊道:“咱們是一見如故,你可不要叫我恩公、恩公的這樣的稱呼,如果你不嫌棄,你叫我一聲二哥,這我就很高攀了。我是由山東濟南府押禮物上西京長安越王府上壽去,這四位兄弟是同我一起到京城逛燈去的。”
柴紹道:“二哥,那我就遵命了。可是我也有好幾年沒進京去逛燈了,我也打算跟隨二哥前去。一來逛一逛燈,二來跟二哥多盤桓些日子,您說好不好?”
秦瓊聽了十分大喜,遂口道:“那怎麼不好呢,咱們一同走吧!”柴紹道:“既然如此,師弟們,我同我秦二哥到一趟帝都去,你們把外邊的角門修理好了,等師父回來,把所有的事情稟明白了,就說我隨着秦二哥進京逛燈去了,過了正月十五也就回來了,你們到外面把我的馬拉出來。”小和尚答應着去了。柴紹這才整頓服裝,脅下佩劍,帶上點兒銀兩,隨着秦瓊衆人出了廟外。哥兒六個一齊上馬,一同回到客店。在店裡住了幾天,等到雪住天晴之後,又多等了兩天,看道路上好走了,這纔算清了店賬,備好了馬,嘍囉兵挑起壽禮,出了店房,直奔京城而來。
這一天正走着,看見長安城東的通化門。這座城門乃京城必過正門,故此名叫通化門,秦瓊對王伯當道:“兄弟,你看今天才臘月十幾,離着正月十五還有一個月呢,不如咱們在城外頭投個店住下。”隨說隨走,可就進了關廂了,王伯當往路北一指,道:“二哥,這座店可不小,咱們就住在這裡得了。”秦瓊道:“好,就住這兒吧!”大家這才下馬,往店裡頭走,有夥計招待,到了東跨院。一瞧是三間南房,三間北房,秦瓊叫嘍囉兵把壽禮挑進北屋裡放好了,叫這十名嘍囉兵住在三間南房裡,哥六個住這三間北房。
大家漱口、擦臉、喝茶。夥計一問秦瓊,才知道他們是山東送壽禮的官員,更是殷勤招待啦。大家又要了一桌酒菜,哥幾個落座飲酒。
正在喝得高興,見到一掀簾子走進一個人來,道:“客官,我打攪打攪,拜訪諸位。”大家一看,進來的是一個五十有七的老者,白臉膛,滿部的黑髯,頭戴一頂隨風倒的白氈帽,身穿茶青色的棉襖。
秦瓊大家都站起來,抱拳拱手道:“不敢當,這位老者您請坐,請坐。”這位老者連忙抱拳還禮道:“好,我坐,諸位,都請坐隨便吧!”秦瓊道:“這位老者,您有事那?”這位老者道:“方纔我聽夥計說,您是山東歷城的,您既是歷城的呀,我打聽一位朋友。”秦瓊道:“您打聽的,是哪一位呢?”這位老者道:“我打聽的這位,是山東的好漢秦瓊秦二爺。”秦瓊問道:“您和他認識嗎?”這位老者道!“我和這位秦二爺不認識,只是聞名,沒見過面。因爲您是歷城的,故此我來打聽打聽。”
王伯當笑着一指秦瓊喊道:“這位老者,您今天可打聽着了,這位就是山東的好漢秦瓊。”這老者一聽連忙站起身來,拱手當胸對着秦瓊道:“原來您就是山東的好漢秦二爺,老朽實在不所不知,多有得罪。”秦瓊站起來道:“豈敢,豈敢,您太客氣了。請坐,咱們一起喝杯酒吧!”說罷,夥計早把凳子搬過來,放在秦瓊的對面。這老者坐下,吩咐夥計道:“你去告訴廚房,揀那適口的,配它八個菜來,這是我敬諸位的。”夥計答應着去了。秦瓊道:“您太客氣了!”這位老者道:“這是小意思,不算什麼的,諸位貴姓啊?”
秦瓊這纔給哥幾個一見。位老者是按位的一應酬,這哥幾個心裡想道:嘿!還是我們秦二哥,雖說人沒有到京城,可是名姓兒已然傳到京城。秦瓊回答道:“請問老丈您貴姓呀?”這位老者回答道!“老朽我姓文,這座店就是我開的,街坊鄰居管我叫老爹。”秦瓊道:“文老爹原來是本店的店主東,失敬了。要說您這座店,房屋整齊,很是講究啊!”文老爹道:“二爺,跟您這麼說吧,您要是住在城裡頭呀,未必有住在我們這裡舒服。不但是房屋整齊,比別處乾淨。尤其夥計們伺候得周到,準能叫您方便,店家店家嗎,到店就是到了家了。”文老爹道:“是,您說得對!買賣分人做罷!”文老爹道:“還告訴二爺您說,常來常往的客人,知根知底的,連城裡的店都不住,必定住在我這兒。”說罷,大家推杯換盞,一霎時吃喝完畢。又淡了會子話,文老爹道:“明天,諸位賞臉,我在櫃房請客,請你們諸位務必的賞光啊!”大家客氣了一陣,自回前邊去了。這裡大傢伙安歇睡覺。
大傢伙住在這裡,淨等正月十五到越王府上壽。秦瓊有時到櫃房裡,找文老爹去閒說話兒。文老爹也有時候到這屋裡來閒談。
這一天,秦瓊、柴紹、王伯當、齊國遠、李如眭衆人等在櫃房裡對文老爹道:“文老爹跟前有孩兒嗎?”文老爹道:“老朽,是老盼兒子,老盼不來。跟前就有一個女兒,名叫婉娘。”秦瓊問道:“今年多大了?”文老爹回答道“小女今年已然二十歲。”說罷,朝着裡間道:“閨女,你出來,你不是說要看一看二爺嗎,出來,我給你見一見!”只見裡間兒簾子一挑,由裡邊出來一個大姑娘,一身藍衣服,長的很清秀。
王伯當見她生的楚楚可愛,如此的嫵媚動人。婉娘道:“爹爹,您給我見一見。”文老爹一指秦瓊道:“閨女,就是秦二爺,過去見一見。”婉娘走過來,朝着秦瓊雙手拜了一拜道:“二哥您好,婉娘這廂有禮了。”秦瓊連忙攙扶:“還禮,還禮。文老爹,你看,你有這麼聰明伶俐的女兒,你還不知足!有婆家了嗎?”
文老爹大喜道:“有婆家了,過年後,人家就要娶走啦。”秦瓊道:“看看,您老這還不知足!我若是有這麼一個女兒,我秦瓊就知足啦。”說罷,伸手由打腰裡取出一個小銀錠,放在了桌子上。文老爹道:“二爺,您幹什麼?”秦瓊道:“這是一點見面禮。姑娘,你拿起來,買花戴,做件新衣服,過過好年吧。”
只見,婉娘道:“秦二哥,這個婉娘可不敢要。”文老爹道:“既然秦二爺已經拿出來了,你就謝謝,拿起來吧!”婉娘又給秦瓊道了謝,才把這銀錠兒收起來。秦瓊自回到後院。
話說,秦瓊與衆弟兄六個在店裡過年,直等到正月十五這一天,早晨起來,叫嘍囉兵挑着壽禮,弟兄六個穿戴整齊,叫夥計把門鎖上,出來走到櫃房過道。
文老爹道:“諸位,你們到越王府上壽去呀?這麼早去也好,那裡上壽的人太多,早去早回來歇着。”秦瓊問道:“文老爹,這越王府在哪裡呀?”文老爹回答道:“進通化、明德、延興三座城門,到了路北里三道巷口,進了巷口往北走,再見小巷往西,路北的府門就到了。”秦瓊道:“好吧。”出了店門,進了通化、明德、延興三門,一看街上這些人,挑着的,擡着的,都是禮物。聽他們說話,差不多都是各處的口音。不問可知,這都是外州府縣上壽的。秦瓊他們隨着人羣,一直來到越王府的門前。看這許多的人,擁擁擠擠的,不用說走車,就連人也走不過去。
這時,只聽齊國遠道:“諸位,你們瞧,門前這個大牌樓!”大夥擡頭一看,在牌樓上頭,扎着一隻大麒麟,在麟麟頭上,頂着一個大壽字,左右配着各種的走獸。秦瓊道:“兄弟,這叫‘百獸朝麟’。白天看還沒什麼意思,到了晚上,你再來看,裡面的燈都點着了,買在是好看!連眼睛都好像活了似的。”
李如眭道:“二哥,咱們晚上得來。我可得開開這個眼!”牌樓和府門前面,有不少的衛土站立,指揮送禮的人員。秦瓊囑咐着挑禮的嘍囉兵留神,別磕着碰着,慢慢地由東旁門進去,挨着次序,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府門裡。到了頭層院子,看見東首有一排房子,門外抱柱上貼着“報事房”的條子。秦瓊吩咐道:“你們哥幾個在這兒等着,我去報到去。”
隨着人到了東房臺階下,挨着個兒,一個一個地報到,好大的時候,才臨到秦瓊。秦瓊來到近前一看,面朝外坐着幾個府中的官吏,有在簿子上寫的,有問話的。秦瓊來到屋內,裡邊的人就問道:“你是哪裡來的?把賀帖、禮單交上來吧!”秦瓊回答道:“我們是山東濟南鎮臺節度使唐壁大人派來的。”說罷,把禮單、賀帖、文約一齊交了上去。那人道:“你帶着你們的人,到二層院子裡去,等候驗收壽禮吧!”
秦瓊下來,帶着他們的這些人,押着壽禮,進了二道門。來到院內一看,好大的一座海墁的院子,也是有好多人。秦瓊他們來到南牆根兒底下等候。只見院子裡有好幾溜桌子、椅子。坐着的人,都是外州府縣送壽禮的差官,桌子上沏的茶水,還有一個人提着水壺,來往地在各桌上續水。
秦瓊心裡想道:他們送禮的差官就有坐兒,有茶水,怎麼我們這裡就沒有呢?又見三道門的左旁門,臺階上站着一個人,穿着一身青緞子的衣服,揚眉吐氣地往裡叫人。叫到哪一處的,那一處的押着壽禮從東邊進去,一會兒由西邊門出來,帶着手下人等就走了,一撥兒一撥兒地往裡走。秦瓊這幾個人在這裡站着,等了好大的工夫,沒有人理他們。就見那個提水壺的人,在給各桌上續水的時候,走過來,走過去,一眼一眼的,斜着眼睛,往這邊瞟着瞧,把秦瓊看得直納悶兒。
自從,辰時初進的府,一直等到了現在近午了,沒有人理,秦瓊低聲跟大傢伙道:“怎麼沒人理咱們呀?”王伯當道:“二哥,這是怎麼回事情?長着嘴,就爲出氣兒的嗎?人家晚來的,進門有人招待,一會兒叫進去,交了壽札都走了。怎麼咱們等了這麼半天呢?”
柴紹道:“二哥,您跟那邊坐着喝茶的人打聽打聽吧!”秦瓊道:“對。”走過來朝着那個坐着喝茶的一抱拳道:“辛苦啦!”這個人也一抱拳道:“您辛苦。”秦瓊問道:“您是從那一府來的?”這個人道:“我是山東萊州府的。聽您說話,也是咱們山東口音,您是那一府的?”秦瓊道:“我是濟南府的。”這個人問道:“您有事麼?”秦瓊道“我有一事,要跟您討教一番!”這個人道:“不要客氣,您說吧!”
秦瓊道:“我們比您早來半天了,就在南牆根兒底下等到這時侯,還沒叫我們呢。有比我們後來的,已然交了壽禮,都走了,唯獨我們沒人理,這是怎麼回事情,跟您討教討教!”這個人道:“咳!八成您是頭一趟吧?”秦瓊道:“是,往年都是我們別的夥計來,今年我是頭一趟。”這個人道:“那怪不得呢!小點聲音,我慢慢地告訴您。”秦瓊道:“是。”就看這人一指那個提着壺續水的人,道:“您看那個人了沒有,他是這裡的小管家,適方纔站在三道門,往裡叫人的那個,他是大管家。您得拿出十兩銀子來送給大管家。拿出五兩銀子來送給這小管家,銀子過去了,跟着就給您預備座,茶就沏過來了。小管家到後頭跟大管家一說,一會兒就給您叫到後頭去,禮也交了,差事也完啦。這就叫紅包嘛!”秦瓊道:“還有這些事呢!”這個人道!“我跟您說一句心裡的話,你要是不遞紅包呀,蹲到你夜裡四更天,才叫你呢。”秦瓊道“多謝,承蒙您指教。”
話表,秦瓊回到南牆,就把這個事對大家一說,王伯當道:“我就知道這裡頭有事吧,二哥,咱們應當怎樣呢?”秦瓊道:“怎麼樣呀,遞紅包吧!”謝映登道:“不是就用錢來搪搪嗎,這算不了什麼!”秦瓊取出十五兩銀子來,分作兩包,一包十兩,一包五兩,在手上一託,就奔小管家來了。走到跟前,遂口道:“這位管家請了。”不知秦瓊衆人遇到甚麼人?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