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程咬金因販賣私鹽又被關押大牢。程咬金這樣一晃兒過了二十多天。他心裡想道:販賣私鹽的監二十多天,沒這麼大的罪過呀。叫過李牢頭來,道:“李牢頭,咱們哥倆有交情沒有?”李牢頭道:“有啊,怎麼沒交情!”程咬金道:“有交情,我求你給我掏掏耳朵!”李牢頭道:“掏掏耳朵”程咬金道:“吊坎兒就是“打聽打聽”。李牢頭道:“好吧,您等着。”李牢頭到刑房,一問刑房先生道:“勞您駕,您給查查程咬金賣私鹽,大人判了多少天?”邢房先生一查,沒判天數道:“啊,賣私鹽的沒判天啊!”李牢頭回來告訴了程咬金。
程咬金一聽,遂道:“好呀,完啦!”程咬金在監獄裡,一晃就住了三年多了。一個賣私鹽的哪裡能有這麼大的罪呢?原來,這個知府成心要整治程咬金,想叫他多蹲兩年監獄,日子一長,竟把程咬金給忘了。好容易趕上了朝廷旨意的大赦,才把他放出來。
程咬金怎麼會釋放回家了呢?前文不是說過了嗎?話說,隋帝楊廣登基的第二年,改年號爲大業元年,楊廣不僅爲了追求享樂,還想着大隋朝的國都遷都洛陽,加強對全國統治。於是傳旨命令越王楊素、總管宇文愷大興土木營建東都顯仁宮。這一年,立蕭妃爲皇后。楊廣這才下了一道特赦的旨意,凡是大隋朝的地方,除了十惡不赦的罪犯,其他罪名較輕的犯人、徒刑,一律特赦。
這朝廷赦令到了山東東阿縣,知府把犯人冊子拿上來,一概抖繩放人,放來放去,全放完了。知府問道:“監獄裡還有沒放的沒有?”衙役回稟道:“還有一個販賣私鹽的程咬金。”
知府一想,道:“唉,我給忘了!這還是三年前的事哪!來呀,把程咬金帶上來!”帶上程咬金,一瞧程咬金蓬頭垢面,滿頭髮草末子,一身罪衣罪褲——紅褲子紅襖,走上來給太爺磕頭。知府道:“程咬金,你出去還賣私鹽不賣了?”程咬金道:“啥,我還賣哪!賣私鹽監三年,好傢伙!”衙役當堂給他開了鎖,程咬金轉身就走。衙役道:“喂,你回來,罪衣罪褲脫下來!”程咬金道:“喲!我打官司打了三年,原來穿的衣裳早撕爛了,讓我脫了罪衣罪褲,我還能一絲不掛地走?大人,把罪衣罪褲給了我吧!”知府一聽,也沒辦法道:“你穿了走吧!”
程咬金穿着罪衣罪褲出了衙門,走到班鳩鎮西村口,一眼看見了他們家門口,心裡一陣難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心裡想道:販賣私鹽,監禁三年,這是什麼刑法!我娘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啊!來到自家門口。
程咬金大聲叫道:“娘呀!不孝的一郎回來了哇!”就聽裡面道:“咳,外面是我兒阿醜啊!”程咬金道:“娘呀,是我。娘您開門吧!”
莫氏開了街門,程咬金跪下去摟着他媽的腿,哭着叫了一聲:“老孃呀!”程母道:“阿醜呀,進來!”莫氏母子倆關上了門,進了屋裡。娘倆悲喜交加。喜的是兒子回家了,悲的是見兒子穿着罪衣罪褲。程母道:“阿醜,你這是爲什麼打了三年多的官司呀?”程咬金把事情從頭到尾一說。
程母道:“唉!我的傻孩子,你能夠回來了,我就放心啦!”程咬金擡頭往屋裡看了又看,是四旮旯空了。西南犄角,窗戶紙破爛了,窗戶下是破鍋臺。西北犄角,擱着個碗閣子,只剩了三條腿,一條腿用磚墊着,裡面有仨盆倆碗,幾雙破筷子。迎門一張破桌子,旁邊放着一條破板凳,一把破椅子。三間北房,兩明一暗,裡屋掛着片破簾子。
程咬金道:“娘呀,咱們家怎麼了?”程母道:“唉,阿醜,你打了三年多的官司,你販賣私鹽的錢,我都墊着花光了,去年因爲想你,又病了一場這你回來了,咱娘倆怎麼辦哪?”程咬金道:“娘呀,您甭着急,我出去找錢去!娘呀,您給我找件衣裳換換!”程母道:“唉,哪兒有衣裳啊,我都賣了!”程咬金道:“賣了,賣了吧,娘,您甭着急!”他穿着大紅罪衣罪褲就出來了。
一直走到集鎮上,轉悠了一圈兒,一轉臉,見路北有一個三間門面的當鋪,字號是“三合當”。
程咬金眼珠一轉,就走進了當鋪門。開當鋪的,都是有錢、有勢、做官的。當鋪的櫃檯比人高,名叫“高攔櫃”,又叫“壓人一頭”。
程咬金來到櫃檯頭裡,道:“辛苦您哪!”那個坐櫃的,向來有那高揚臉的勁兒,瞧程咬金這個神氣,慢條斯理地道:“當啊?贖啊?”程咬金道:“用倆錢使。”掌櫃的道:“拿什麼做個信息呀?”程咬金道:“有信息。”說罷,解開罪衣飄帶,脫下罪衣來往櫃檯上一放,道:“當這個!”坐櫃的高揚着臉,把罪衣拿過去,照例抖落了抖落,看了看裡面,上寫着道:“東阿縣罪衣七十八號。”
不要。”程咬金見那坐櫃的窮抖落,正有氣,聽說不要,氣更大了。“啊”了這麼一聲。掌櫃的道:“我們不要這件罪衣。”程咬金道:“咱們是幾步遠的街坊,您就給寫十吊錢得了!我要不等錢使,我不當這個!”掌櫃的又道:“我們不要這個。”程咬金道:“那麼,借十吊錢,行不行?”掌櫃的道:“我們不認得你。”程咬金道:“那麼,您還是給寫十吊錢吧,我這件衣裳是見過血的東西,避邪!”掌櫃的道:“不行。不要這個。”
程咬金說了半天,可是這個掌櫃的怎麼也不行,光是一句話:“不成,就是不要罪衣。”程咬金想了想,道:“那麼你們要什麼?”掌櫃的道:“什麼都要,就是不要罪衣。”程咬金道:“好啦,這是你說的!”說罷,兩手一扒攔櫃,一下子躥上了櫃檯,往櫃上一躺,道:“我當人啦!”掌櫃的道:“我們沒地方拴號頭。”程咬金道:“耳朵打眼兒拴號頭!”
這時,後櫃就亂了。寫當票的先生一瞧,認識程咬金,就到後院叫人,遂口道:“老爺們,程老虎來了,您去給了了!”老爺們是位白鬍子老頭,有七十多歲,在當行裡叫總管,對付摟抽子碰櫃,拍腦袋抹血的事,是老經驗。聽程咬金在外邊直嚷道:“我當人啦!耳朵打眼兒!”
老頭走過去道:“程爺,程爺,您請裡邊坐,他們不認識您。”程咬金道:“俺老程不進去!俺到櫃裡頭,你們該報搶案啦!俺不進去,俺當人!”老頭道:“咱們有交情沒有,程爺?”程咬金懂得這是來了事的,道:“有交情。老爺們,俺老程是跟他,不是跟您。”老頭道:“有交情,您請,裡邊坐!”
大傢伙把程咬金攙下櫃檯,到後邊坐下。大夥一瞧程咬金膀大腰圓,靛臉朱眉,瞧着真是有點瘮人。程咬金氣呼呼地把經過一說,老頭道:“哎,這有什麼,先生快給拿十吊錢來!程爺,您把衣裳穿上!”
程咬金一聽,道:“那不行!我不能穿上!”老頭道:“程爺,咱們不是有交情嗎?”程咬金道:“您要真給俺老程了事,您給寫票兒,不寫票兒,錢我不收,我跟他沒完!”老頭道:“程爺,那您光脊樑啊?”程咬金道:“那您甭管了,我光慣了。”老頭道:“好,那就給您寫票兒!”
當下就“吆喝”下去了道:“蟲吃袖破,舊罪衣一件,十吊!”程咬金道:“老爺們,我這回衝您了!”老頭道:“是啊,誰讓咱們有交情呢。”老頭對程咬金光是捧着哄着,就希望快把這位請出去完事。當下給程咬金拿來了兩串錢,程咬金接過去,就道:“要不衝您,我們倆人沒完!”老頭道:“得啦,得啦。”程咬金道:“我還跳攔櫃出去吧?”老頭道;“得,程爺,您別跳攔櫃了,您走這邊吧!開旁門!”程咬金拿着兩串錢,光着脊樑,大搖大擺地出來了。
話說,程咬金出了當鋪門,走出不遠,咚,咚,咚,地一溜煙跑到家去。到了家門口,喊一聲道:“娘呀,娘呀,開門來!”
程母聽聞後,遂口道:“我兒子阿醜找了飯轍來了,氣兒足嘛!”剛一開門,這下程咬金樂着就進來了,一直往屋裡走,把錢往桌上一放,道:“娘呀,錢弄來了!”程母道:“哪裡來的呀?你怎麼光着大板脊樑就回來了?”程咬金把在當鋪的事一說,一邊說,一邊格格地樂上沒完了。程母道:“阿醜呀!這不是正經事啊!這可是頭一回,再要這樣,爲孃的,可不答應你!”
程咬金道:“娘呀,就是這一回。”程母道:“這就對啦。阿醜啊,我跟隔壁賣筢子王二給你借來一身舊褲褂,快着換上,你拿倆錢兒,上街買點兒米,買點兒菜,你再買來五斤竹劈子、五斤竹篾子!”程咬金道:“買這個幹什麼?”程母道:“唉,你不知道,你打了三年多官司,我幫王二編筢子,我學會了編竹筢。咱們買點兒材料,我在家編,你挑到集上去賣,爲的是餬口。”程咬金聽得此言,哈哈大笑道:“娘呀,好了,就這麼辦吧。”
程咬金聽母親的話,上街去買東西。買回來,程母便升火做飯。娘倆吃過晚飯,點上燈,沏上茶。程母坐在小凳子上,程咬金坐在板凳子上。程咬金看着母親拿刀劈竹劈子,削竹篾子,編竹筢子,一會兒編完一個。編到第四個上,外面梆、梆、梆!打了三更,程母上眼皮直找下眼皮,哧!竹篾子把程母的手紮了一下。
程咬金道:“娘,您手扎流血了!”他用布給母親裡上手,道:“娘呀,您睡覺去吧,明天再編吧!”程母道:“你不知道,明兒是初六,南邊集上是三六九集日,今天個編出十個柴耙子來,明天好挑到集上去賣,不就是對半利嘛!”程咬金道:“您睡去吧!我當是您比我編的強呢,敢情還沒我手藝好呢!”
程母對兒子道:“阿醜,你怎麼會編柴耙嗎?”程咬金道:“娘,您不知道,我被監禁了三年多,監裡的囚糧,不能讓人白吃,我學的編竹柴耙。”程咬金哪兒會編竹柴耙,他是誆他母親睡覺去。程母對兒子又道:“唉,你也會編竹柴耙,咱們娘倆四隻手,以後就沒急了。我睡覺去啦!”
程咬金服侍老母睡了覺。他回頭拿起竹劈子、竹蔑子,要編。他心裡想道:可是俺老程不會呀,得,我拆一個瞧瞧,就許會了。他拿起個筢子,給拆了,拆完了一瞧,沒會。他又拿起一個耙子來,又給拆了,拆完了一瞧,還是沒會。他母親費了多半夜的勁兒,編出來的四個柴耙,他全給拆了。他心裡想道:嘿!你在我娘手裡,一折、一簽、一抿、一彎,跟麪條一樣,到我手裡,你就不聽說了!他打閣子裡拿出一把菜刀來,“噗哧”幾下全給砍碎了,拿簸箕撮起來,跑到院子裡,隔牆扔到大門外頭去了。程咬金回到屋裡,一想道:哎喲,不好!明天早晨我娘起來,一瞧柴耙沒了,急出場病來可怎麼辦!他在屋裡來回直轉磨。
程咬金心裡又一想:別在屋裡折騰了,把俺老孃折騰醒了,又要罵我了!他到院裡,急得直轉圈,擡頭一瞧東院,他樂了!他心裡想道:王二那裡不是有的是柴耙嗎!他扒牆頭,跳到東院,躡手躡腳地走到王二窗根底下,只見那兒有捆好的柴耙,五個一捆。他拿了兩捆,隔牆先扔到自己院裡,然後跳過牆去,把柴耙拿到屋裡,順牆根碼好,趕緊地溜到裡間屋,躺下呼哧呼哧地唾着了。
第二天早晨,程母先起來的,一瞧外間屋靠牆碼着一溜柴耙,仔細一看了看,心裡想道:唉,這些柴耙比我編的好多了!過去叫醒程咬金道:“阿醜,快快起來,趕集去吧!”程咬金答應了一聲,爬起來,整頓衣服,穿鞋下地。程母道:“阿醜,你編的這些柴耙比我編的好啊!”程咬金道:“那是。”
程母把賣竹耙的挑子打點好,囑咐道:“到集上賣兩吊錢一個,不打價、不駁價,一口價的買賣好做!”程咬金道:“是了!”挑起柴耙,來到了集鎮。
程咬金找了塊空地,剛要把挑子放下,過來一位道:“這裡不行,這裡是賣帶子的地方!”程咬金又挑到另一處,想把挑子放下,又過來一位顧客道:“這裡又不行,這裡是賣山貨的地方!”程咬金道:“我靠那邊!”一瞧地上放着塊席頭兒,過來一位道:“這裡也不行,這裡是賣炸丸子的地裡!”
這下程咬金急了道:“都是你們的地!這是誰定的?我佔這塊地了,要是打架的話,打聽打聽我是幹什麼的!”說罷,他一搖晃腦袋,大夥一瞧他那長像,都吐了吐舌頭。
這時,有個人認識程咬金,道:“程爺,他們不認識您。我這裡有空地,您用不了多大地方,您就這裡擺吧!”
程咬金道:“哎,這還不離。”程咬金把柴耙挑放下,淨等買主。一般買東西的人,向來是低頭瞧貨,沒有擡頭看人的。
這時,有個人拿起一個柴耙來,看了看,便問道:“編得還挺細密的,多少錢一個呀?”程咬金回答道:“兩吊錢一個。”買主聽程咬金的答話,一擡頭吆喝道:“喲”了一聲,扔下柴耙,咚咚咚地走了。
程咬金道:“走啦!俺老程長的寒磣,沒法辦!”程咬金也不會說買賣話,來一個買主跑一個,半天買賣也沒開張。人家賣了錢的,打點酒,買點肉,買點烙餅,有吃有喝的。程咬金一個錢沒賣,肚子餓得咕嚕嚕直叫。程咬金拍了下肚子道:“你也跟着搗亂!”這心裡一想呀,不是一個大錢沒賣嗎?我還是不賣了!他拴起柴耙、挑起挑子道:“諸位,回頭見!”挑着柴耙,溜溜達達地一直走到鎮西頭上,只見路南有個三間門面的大飯館子,兩間敞着窗戶,裡邊刀杓亂響。跑堂的吆喝道:“白乾一壺哇!”夥計們合着喊道:“一壺哇!”
程咬金用鼻子聞着,是真香!就是兜兒裡沒錢。程咬金心裡想道:到裡面找個熟人借個三吊兩吊的再說!挑着筢子往裡走。夥計當是來吃飯的,趕緊道:“您把柴耙擱在這裡吧。”程咬金一聽,道:“哦,給你擱在哪裡呀?”夥計道:“您給擱在這裡,扁擔立在哪裡就行了!”夥計道:“好!給你擱在那裡了!”這夥計沒明白程咬金說的給“你”擱在那裡,是賣給了他的意思。
程咬金來到前堂,前堂是大條桌,吃飯的都是一邊吃,一邊照看着門口的車子貨物。程咬金一瞧,前堂沒地方。夥計道:“您請後邊吧!”程咬金往後走到了腰拴,腰拴是小條桌,都是三兩個朋友在一處,喝點兒酒,吃點兒菜,談談心什麼的。
程咬金看了又看,腰拴兒也沒地方。程咬金往後溜達,溜達到後堂去了。後堂的過賣夥計瞧見程咬金穿着一身灰色褲褂,光頭未戴帽,發纂上沒有簪子,別了一根草棍,一臉黃土泥,腳上穿着搭尖大拽坡靸鞋,從心裡就看不起。心裡想道:你也配坐油漆大八仙桌!可是不能不招待,道:“您來啦。”程咬金道:“來啦。”過賣夥計道:“裡邊坐。”程咬金一瞧後堂,西邊是雅座,堂裡是黑漆八仙桌,他進門往東,在緊東邊一張八仙桌旁邊,面朝西坐下。過賣夥計道:“您喝茶嗎?”
程咬金道:“喝!”過賣夥計道:“您喝龍井啊、香片啊?”程咬金道:“你給我沏包土末吧!我飲飲嗓子就得!”過賣夥計心裡想道:你也就配喝土末兒!程咬金又對他道:“你給我要兩壺酒!告訴櫃上,多控控、多淋淋、花頭大着點!我好多喝一口!”過賣夥計道了一聲“噯。”程咬金道:“你再給我要個拆骨肉多加蔥絲!”過賣估計又到了一聲:“噯。”程咬金道:“再給我要個炸丸子,汁單拿着!要杓裡拍、鍋裡扁,爲的是炸得透,熱乎點,要老虎醬、花椒鹽,另外帶汁!這就叫炸丸子三吃。”過賣夥計又道了一聲:“噯。”程咬金道:“你呀,給我再要四張家常餅,多加油,烙厚着點!”過賣夥計又到了一聲:“噯。”程咬金道“高湯不花錢了,你告訴竈上,給俺來碗良心湯得了!”過賣夥計道:“噯。”程咬金道:“你算算,得多少錢?”過賣夥計道:“滿算上不到一吊二百錢。您說完了沒有?”程咬金道:“完了!”過賣夥計道:“您說完了,像您說的這個吃法,您還是請到外邊條桌上吧,什麼來個炒辣醬啊,炸個丸子啊,來斤大餅啊,後堂不賣這個!”
程咬金心裡想道:你這是轟我呀!就問道:“你們後堂都賣什麼呀?”過賣夥計道:“後堂賣成桌的!”程咬金道:“成桌的多少錢?”過賣夥計道:“成桌分三等,上等三兩六、中等二兩四、三等十吊錢,特別巧做另算!”程咬金道:“甭說什麼巧做!三等的都是什麼?”過賣夥計道:“三等的都是肉上找,酒半斤,餅面飯隨便要,全在裡頭!”
程咬金一想:嗯,十個柴耙二十吊,吃一桌三等的,還有富餘道:“就要桌三等的!”過賣夥計道:“是啦!”過賣夥計心裡想道:轟沒轟出去,多賣你幾吊錢!他給要下去了遂口道:“三等酒席一桌,吃快呀!”程咬金開吃了。只聽得“當”刀杓亂響,一會兒就都上齊了。程咬金斟上酒,夾起菜來嚐了嚐道:“嗯,還真不錯。”
吃喝完畢,桌案擦抹乾淨,過賣夥計道:“再給您倒點水?”過賣夥計道!“好!”過了一會兒,過賣夥計又過來了道:“再給您倒點水?”程咬金道:“我還沒喝哪!”過賣夥計道:“您外行,我們這個倒水,就是跟您要錢,您把錢賞下來吧!”
程咬金道:“沒錢會吃飯?你給找回五吊錢!”過賣夥計一聽,心裡想道:還是我輸了眼不是!人家進門時候,錢存在二櫃上了,我沒瞧見!他到了腰拴兒二櫃上:“掌櫃的,您瞧見那藍臉兒的沒有?”掌櫃的順着他手指一瞧:“瞧見了。”過賣夥計道:“他吃了十吊錢,外給五吊燒煤,櫃上存着二十吊錢哪?”程咬金道:“沒有!沒存着!”掌櫃的道:“您給查查!”“甭查,沒存着!櫃上就存三份兒錢。”用手一指道:“那位,那位,帶那位!”過賣夥計回來說:“客官!您櫃上沒存錢哪?”
程咬金道:“我說我在櫃上存着錢來着?我沒錢呀!”過賣夥計道:“啊!沒錢?”程咬金道:“你混蛋!我站着不比誰矮,蹲着不比誰銼,我也是男子漢,我沒錢會吃飯?”
程咬金把過賣夥計罵迷糊了。過賣夥計又到了二櫃:“掌櫃的,我有點兒犯迷糊了。”對掌櫃的一說,掌櫃的道:“王夥計,不是我說你,你是惡習不改呀!你一定小瞧人家來着,把人家招惱了,人家拿你耍骨頭呢。咱們買賣生意,不能瞧人家穿的好壞,你這毛病老不改!等我去吧,我要不能把錢要下來,我就甭當掌櫃的了!”過賣夥計道:“對,對。掌櫃的,您過去吧!”
掌櫃的來到了程咬金的面前笑道:“呦,這位客官!您到集上遛彎來啦?”程咬金道:“遛彎兒來啦。”掌櫃的道:“我在路北的時候,您就常來,我就常伺候您。”程咬金道!“對呀,對呀。”掌櫃的道:“您的麥秋都收啦?”程咬金道:“都收啦。”掌櫃的道:“大莊稼耠上啦?”程咬金道:“耠上啦。”掌櫃的道:“客官您吃好,喝足啦?”程咬金道:“吃好,也喝足啦。”掌櫃的“給您寫上吧?”程咬金道:“寫上吧。”掌櫃的道:“您貴姓啊?”程咬金道:“你跟我客氣半天,還不知道我姓什麼?”
掌櫃的道:“不是,剛纔我們夥計招您生氣了,我過來給您賠罪,您把我們夥計給罵迷糊了!”程咬金道:“你甭說了,你也是來要錢吧?”掌櫃的道:“對了。”程咬金道:“我身上沒錢!”
掌櫃的聽了,登時臉色變了,大怒道:“什麼,沒錢,你想吃霸王餐?”程咬金喝斥道:“沒錢憑什麼白吃,你比那夥計還混蛋!”掌櫃的道:“您倒說說我怎麼混蛋?我也好明白明白!”程咬金道:“你是掌櫃的吧?”掌櫃的道:“是。您是幹什麼的?”程咬金道:“俺是賣柴耙的!一個筢子兩吊,十個筢子二十吊,你們門口那個夥計留下了!”掌櫃的道:“噢!我明白了,我承認我是混蛋。好,您坐着吧,我找我們那夥計去。”
掌櫃的往前去了,心裡想道:門口的張夥計,家裡又不種地,買十個柴耙,哪摟去呀!到頭裡,見着張夥計,道:“張夥計!”過賣夥計道:“什麼事,掌櫃的?”掌櫃的道:“剛纔那個賣柴耙的,是你讓進來的嗎?”過賣夥計道:“是啊!”掌櫃吩咐道:“你把他的柴耙給我包圓兒啦?”過賣夥計道:“沒有啊!”掌櫃的道:“沒有?這事你的搪塞過去!”過賣夥計道:“好,我看看去!”不知這程咬金又惹出什麼事來?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