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禮藝比試結束之後。便是五院排名,介時九塊木刻的得主,通常會齊至天靄閣享宴,魏王和吳王許會到場。
正值午間,馬車中的盧智,正等待着盧耀將穆長風從宅子裡帶出來,他有足夠的時間從他那裡套出話來,在禮藝比試結束之前趕回去。
就在盧智聽着院中隱約難辨的打鬥聲,暗自尋思着等下拷問穆長風之事時,車簾被人從外面掀開——
“盧公子,你還真是來了。”
阿生看着車內裹在一身披風下的青年,但見他臉上一閃而過驚色之後,很快便平靜下來的一張臉,心中暗歎一聲僥倖,若不是他一時心急,昨晚便在戶部那裡查到了貓膩,自家主子怎麼會因確定這人的身份,猜到他今日有可能來劫人!
在這裡見到顯然是早就得了吩咐等候於此的阿生,盧智在第一時間內便猜到——他從昨日託付李泰找尋穆長風之後,便有可能泄露的身份,被李泰查證到了。
盧智將頭上的冒兜取下。很是鎮定地道:“我要單獨面見魏王殿下。”
實際寺的一座空蕩蕩的禪院中,一間禪房門被推開,年輕的僧人帶着一名外着深色披風的人,推門進入到隔壁的禪房中。
推門便見屋中東牆下的圓桌邊上,歪歪扭扭地趴着三人,披風下伸出一隻白嫩線長的玉手,指了一下三人中那個身穿墨灰色,伏趴在桌上的嬌小人影。
“就是她了。”
辨機將桌上那碗放有**的素菜湯汁端起來走到窗邊隨手倒了出去,然後將空碗遠遠地投擲入林中。
高陽見他轉身過來扛起了杜荷,忙道:“錯了,是那個。”
辨機輕鬆地將體重不輕的少年扛在肩頭,解釋道:“這**藥效並不強,只能讓他們暈上半個時辰,我先將這另外兩個人送到隔壁屋裡,在把這位女施主帶走,等下辨都師兄來了,便會以爲客人走掉,等他們醒來找不到人,就是鬧到方丈那裡也無濟於事,我所說那處,是絕對沒有人會找到的。”
高陽聽了他的話,滿意地點頭,“還是你聰明,那你動作快些,哼,這丫頭屢次冒犯本宮,又明着打殺不得。這次不好好關她幾日,難解我心頭之恨。”
於是這年輕的僧人一肩扛着杜荷,一臂將程小鳳夾了起來,毫不費力地大步走出屋子。
高陽走到遺玉身邊,伸出留着長長指甲的手指,在昏迷的她露出的半邊白皙的臉上輕刮而過,狠聲低語道:
“也讓你嚐嚐被關起來的滋味,你該慶幸,若不是本宮同秀和之事不能外露,難得遇上這機會,絕對不止是關你那麼簡單。”
片刻後,辨機和尚去而復返,在高陽的催促聲中,拿了一塊褐色大布將遺玉一裹,單手夾在臂中,走出禪房將門關上,帶路飛快地從禪院中的一道小門出去。
他們在偌大的寺院中,東拐西拐,專挑小路和牆下,走了將近一刻鐘的時間,纔在一處同實際寺的大名及不相符的破落小院門外停下。吱吱呀呀的推開破損的小門,辨機彎着腰,帶着不但沒有鄙夷反而一臉興奮的高陽走進去。
“秀和,把她放到哪?”高陽掃了一圈東邊的一排小房。
辨機卻沒有答話,而是夾着人走到院角的一口井邊,高陽雖有害遺玉之心,可卻沒有現在就弄死她的意思,忙道:
“你做什麼!”
“公主莫慌,這是一口枯井,並不深,卻也爬不上來,我用繩子將她放下去,就是她醒來以後叫喊,也沒人會聽見,等明日我再引人找到這裡,她吃些苦是肯定的,但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好!”高陽看着年輕的僧人用井邊的一條繩子捆在遺玉腰上將人緩緩放下,連着繩子一起丟進井中。
她笑着湊到井邊朝下面看,卻被辨機一把環住腰肢,“您小心,莫要跌進去。”
高陽張揚地嬌笑起來:“咯咯,秀和,我真是開心,你不知道這個臭丫頭和她兄長,不但沒將本宮放在眼中,還多次陷害於我,那些沒用的東西根本就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就連嫺妹都沒能設計的了她,還是你有用。幫我出了口惡氣!”
辨機目光微閃,湊到她耳邊低語,“只要您高興就好。”
高陽笑夠了,臉色卻突然一板,“行了,咱們走吧,我這次出來夠久了,再不回去,難免讓人生疑,”她聲音轉冷,“我與你的關係,切不可讓外人得知。”
“辨機知道。”
辨機環着高陽,帶着她離開了這間破落的小院,直到他們遠去,剛纔還窩着身子躺在井中一動不動的少女,悶哼了一聲,緩緩動彈起來。
就在高陽和辨機將遺玉藏起之時,比遺玉三人遲了兩刻鐘被楊夫人委託的長孫姐妹、高子健,還有算學院的幾人快馬加鞭趕到了實際寺。
在詢問了守院僧人,得知遺玉三人被帶到禪房中等候,且慧遠方丈正在自己院中待客後,長孫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僧人幫忙通傳,以要事爲由。在高子健的帶領下,直接朝着方丈院中而去。
守院僧人知道三人身份,面對着京城之中一等一的士族小姐和公子,哪裡敢阻攔。
另一頭,方丈院中一間專門用來待客的禪房裡,身着皁色袈裟的白鬚僧人,一手持着佛珠緩緩捻動,靜靜地聽着坐在她對面下方蒲團上,絮絮叨叨說着話的老婦人,這老婦身邊兩步處,一名三十餘歲的美貌婦人垂頭而立。
“...可憐我那兩個孫子。跟着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不知流落何方,大師知我吃齋唸佛多年,便是爲他們求福,大師若是可憐我一把年紀,還要日日爲小輩操勞,那便幫上我以幫把。”
屋裡燃着一股另人聞之舒心的薰香,面容慈祥、年逾古稀的老僧,緩緩開口,用着深稔如佛號般的聲音,緩緩道:
“施主所求之事,貧僧記得多年前已經回覆過,力不足,不能爲。”
這下座的老婦,正是房喬之母,她絮絮叨叨和慧遠方丈講了那麼多,就是爲了讓他幫着自己找尋自己孫子們的下落。
而慧遠方丈在耐心地聽完她半天拐彎抹角的話後,卻同幾年前,房老夫人上門時的回覆一樣,他能力不足,於此事幫不上忙。
房老夫人因人吹了耳邊風,確信他能掐會算,有預知之能,怎麼會同幾年前一樣空手而歸,聽他拒絕,便當他是自恃有能,卻不願幫忙,道:
“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啊。”
“阿彌陀佛。”聽聞這帶有不敬之嫌的話,慧遠方丈白色的眉須動也未動,只是唸了一句佛號後,意味深長道:
“施主以爲,找到了人便是嗎?你自以爲找到的,就是你想找之人嗎?”
這繞口的兩問,讓房老夫人皺起眉,“大師是何意,可否說明白些?”
“嘭嘭——慧遠大師,我等身有要事。還請一見。”
門聲響動,白鬚老僧伸手向對面的房老夫人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施主請回吧,你之所求,貧僧無能爲。”
麗娘一直悄悄注意着房老夫人的表情,見她欲怒,忙上前攙扶,湊過去低聲勸道:
“娘,這外面還有人等着,大師許是真的無能爲力,咱們回去再好好想想辦法。”
房老夫人被她兩句話提醒,自覺不能在外面失態,忍住不悅對慧遠大師行了一禮後,任由麗娘攙扶着,轉身朝外走。
站在門外等候的長孫嫺三人,見門打開後,從中走出的人,有些意外地行了個長輩禮,在幾次宴會上,這房大人家中的老母,他們還是見過的。
房老夫人認出長孫姐妹還有高子健,儘管因慧遠的拒絕不愉,但還是眯眼笑着同他們打了招呼,才同麗娘離開。
出了院子,房老夫人臉上的笑容便退去,撥開挽在自己臂上的手,冷聲埋怨道:
“看到沒有,我的孫子若是還在,也該同那些大家的子弟交往了,現在卻連邀那些公子小姐到家中去,都尋不到藉口!”
“娘,小舞已經同長孫小姐認得了,還被城陽公主邀請過幾次呢。”麗娘小聲道。
房老夫人冷哼一聲,沒有搭理她,兩人走到四中一處拐角,突然聽到不遠處有人語聲傳來:
“貧僧觀夫人面有青色,眼角帶曲,可是正受親離之苦?”
兩人移眼望去,就見前方一棵枯樹下,規規正正盤坐着一名身着素衣的中年僧人,此僧五官端正,印堂之上隱有金色,手上法印結的奇妙,一看便是高僧模樣。
房老夫人猶豫着上前,道:“這位是?”
這中年高僧伸手指了一下天空,輕聲道:“無名、無號。”
他說話的時候,額頭竟然隱隱發光,房老夫人眼中頓時一亮,慌忙又上前兩步,行了一禮後,道:
“見過大師,我身有難事,還請大師指點迷津,幫助則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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