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的正是記者張路,駱千帆的同事。
張路打來電話開門見山:“你是不是片警宋炭?我是虹城都市報的記者張路,開鎖的老張舉報你吃拿卡要,你吃飯總拉他買單,有沒有這事?”
宋小鬍子捂着手機問駱千帆:“你們報社是不是有個記者叫張路?”
駱千帆點頭,宋小鬍子臉一黑:“****媽,麻煩了!”而後對着手機強裝客氣:“是張記者啊,可能有些誤會,我這邊還忙,明天我給你回電……”
宋小鬍子不等那邊說話便把手機掛了,一拍桌子:“王八蛋老張竟敢賣我!駱駝,張路要採訪我,說我吃拿卡要,怎麼辦?”
……
駱千帆到報社滿打滿算也就三週,聽到張路的傳說車載斗量,是大家背後議論最多的一個人,歸根結底落在一個詞上:極品!各種極品!
張路二十七八歲,“娘炮”是他最招眼的特點,整天穿着一條修身瘦腿的褲子,走路的時候雙腿並得緊緊的。隨身攜帶一枚小鏡子和一把小梳子,一有工夫就對着鏡子梳頭。
高中的時候留長髮,到校醫室去看病,醫生號了脈問他月經是否正常,差點兒把他氣死,切了一聲:“人家是男的。”
摳門的傳說更傳奇。單位八月十五發橙子,每人兩箱,憑券到一家水果店去領。都是一箱一箱包裝好的橙子,搬了走就行。張路倒好,死皮賴臉打開10箱,挑大個的拼了2箱搬走了。臨走還對水果店老闆說以後會照顧他生意。水果店老闆氣得差點兒拿水果刀把他捅了。
他跟每個人都借錢,每次借錢都不超過十塊,多的七塊八塊,少的三塊五塊。他借十塊你給他一百他就不借了,因爲借大票要還的。他的目的不是借,而在於賴着不還。十塊八塊的誰也不在乎,他不還誰也不會黑臉找他要。
張路還是個十足的馬屁精。以前在日報,後來調到都市報,在報業集團混了四五年,寫稿子還一塌糊塗。寫任何突發稿子,開頭第一句話多是“記者頂風冒雨(或者歷盡艱難)來到XX地方”,大多采訪都有采訪車,頂個屁風、冒個屁雨?
雖然採訪和寫稿子不行,但張路照樣混得風生水起,絕招便是拍馬屁!誰管他他就拍誰,拍鄔有禮,拍尚雲峰,跟着哪個上司就拍哪個上司,無懼所有人的目光。
拍馬屁的方式也比較特別,每天一大早掐着點兒先去領導辦公室把地掃了,再把玻璃、桌子都擦了,出來的時候一般正是領導進門的時候!他把自己定位在家奴的位置,幹了活自然要被領導看到,感動了領導,自然什麼好事想到他。
社會新聞部兩個副主任的位子,一個是葛登,另一個空缺,據說張路還是社會新聞部副主任候選人之一,屬於重點培養對象。
是張路讓駱千帆認識到,原來報社和官場一樣,即使什麼事都不會幹,只要會拍馬屁就行。
張路還好se。那麼孃的一個人去最多的地方是洗浴中心,去了還帶本書,要包間,說洗完澡在包間裡看看書是最舒心的事情。去他的,“閱讀”小姐還裝逼裝聖賢。
駱千帆進報社三週,三觀被他毀得粉碎。加之剛到報社他就落井下石,跟着鄔有禮合謀陷害自己的就有他,所以駱千帆一直瞧不起他。
……
此時,張路打電話採訪讓駱千帆十分意外。有幾個疑點:週六不上班他採訪什麼勁?開鎖的老張怎麼聯繫上張路的?都姓張,難道他們有親戚?可是姓張的多了!難道……
駱千帆突然想到了鄔有禮。鄔有禮說過,要抓宋炭的把柄,難道張路的採訪是鄔有禮故意安排的,要拿宋炭的邪?
“駱駝,你別發愣,到底怎麼辦啊?風口浪尖不能出事,一旦曝光我就完了。我跟你不一樣,我沒學歷,被開除就得餓死。乾脆我找倆人把張路打一頓,讓他給我滾遠點兒!這樣行不行?”宋炭完全不知如何應對,等着駱千帆給他拿主意。
老凱起鬨:“暴力不解決問題,只能激發矛盾,要我說把張路請來吃個飯,塞個紅包給他,收買他。”
馬玲說:“你們都出的什麼鬼主意,明明有近路何必繞遠?駱駝、菲菲,你們跟張路是同事,打個電話讓他別採訪不就是了?”
胡菲菲說:“我先給張路打電話問問,到底怎麼回事,誰安排他採訪的?”
胡菲菲不由分說撥通了電話,說了幾句話張路都沒聽清,氣的胡菲菲掛斷了電話:“這孫子正在ktv唱歌呢,我說什麼他一句也聽不到。”
“哦!唱歌?背景音樂是什麼?”
“我奶奶聽了都嫌老的歌,妹妹坐船頭,縴夫的愛。”
駱千帆若有所思,要過老凱的手機來,免提撥通鄔有禮的號碼,接通之後,竟然也是《縴夫的愛》的背景音樂。鄔有禮在電話那邊吼:“誰啊?說話啊?喂?”
駱千帆什麼也沒說就把電話掛了,扭頭對宋小鬍子說:“怕什麼來什麼,小鬍子,你有麻煩了,張路只是個馬前小卒,幕後恐怕是鄔有禮在指使,這傢伙說過,別讓他抓住把柄,抓住了把柄寫死你。”
宋小鬍子氣得上下點頭:“****娘,敢算計我!還有老張,生意他是不想幹了!”宋小鬍子順手撥打老張的電話,撥打半天,無人接聽,氣得差點兒把手機摔了。
“駱駝,依你看,鄔有禮張路下一步會做什麼?我們怎麼辦?”
駱千帆說:“你別慌,咱們首先要確認一件事情:你所裡或者局裡的領導是否接到投訴,如果這事都已經傳到他們的耳朵裡,媒體方面他們自會去公關,至於怎麼處理你,他們說放你一馬你就沒事,說要嚴懲你就得停職,你只需要專心公關領導。但如果你們領導不知情,此事就大有玄機。”
“什麼玄機?”
“你們想,老張是生意人,他要想繼續****的生意,絕不會只向媒體投訴而忽略你的上司!曝光不是目的,和諧才能發財,他幹了那麼多年這個道理他能不懂?換句話說,也許老張和張路、鄔有禮關係親密。再者,媒體不找你們單位採訪卻直接打電話給你,典型打草驚蛇的路子,這不是媒體正常的採訪方式。也就是說,鄔有禮和張路目的不在於曝光你,也許另有多圖。”
“唉呀,你說這麼多我都暈了,就說我該怎麼辦?”
駱千帆說:“這樣,你打電話給所裡或者分局的弟兄,打聽打聽有沒有人投訴你,問清楚了再說下一步。”
別看宋炭人高馬大,關鍵時刻駱千帆是他的主心骨。他慌忙打了兩個電話,放下以後喜笑顏開:“沒有!沒有人投訴我。接下來怎麼辦?”
駱千帆說:“等!”
“等什麼?”
“等張路給你打電話提要求。不出預料的話,他一定會打電話來的提要求的!到時候……”
駱千帆說着說着,突然戛然而止,而後搖頭苦笑:“不對,恐怕鄔有禮的電話會打給我。”
衆人都糊塗了:“什麼意思?”
駱千帆說:“他的目標應該不是你,而是我!那段錄音攥在我的手裡他寢食難安,恐怕要跟我做個交易……”
話音未落,手機鈴響。宋小鬍子慌忙去看手機,卻不是他的在響,是駱千帆的。駱千帆一看那號碼哼了一聲:“怎麼樣?電話來了!”
正是鄔有禮打來的。鄔有禮的聲音略有得意:“千帆兄弟,我猜你那狼狽爲奸的好兄弟宋炭警官一定聯繫你了?”
駱千帆笑笑說:“鄔主任神機妙算,沒錯,他剛打了個電話給我,說張路打電話要採訪他,還沒說兩句,您的電話就打來了,到底怎麼回事啊鄔主任?”
“你還跟我耍心眼子?好吧,我今天心情好,跟你多說兩句。張路接到一位生意人的投訴,說宋炭身爲人民公安幹警,手中有槍不去保護人民財產安全,倒去吃拿卡要,還讓人家生意人替他結賬買單,有這事吧?”
駱千帆不說話,聽他繼續說。鄔有禮語調裡透着得意:“張路想深入調查採訪,我一想不行啊,宋炭是你的好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爲他着想還要顧及你的面子,應該告訴你一聲。兄弟啊,你說我該不該讓張路放手採訪呢?”
駱千帆還是不說話,鄔有禮又說道:“你知道嗎兄弟,我很爲難的,深入採訪吧,文章一旦發表,宋炭至少是個停職處分,警察做不成。不採訪吧,張路好容易挖掘到的線索,放棄了豈不可惜。我硬要壓下來對張路也沒法交代啊?對了,我剛聽說一件事,公安系統正在大整風,正是風口浪尖,你說怎麼辦呢?
“其實小駱啊,我是這麼想的,宋炭只是一個片警而已,警察不幹了也沒什麼,公職人員能掙幾個錢,下海經商日進斗金不比當警察強?你可以告訴他,到小區門口當個保安,到澡堂子給人搓背都能吃口飯不是嗎?我說了半天你倒是說話啊?”
駱千帆大笑:“鄔主任啊,可嘆你這堂堂的虹城都市報主任義無反顧直奔小混混方向發展!唉,我只是一個見習記者,只想在都市報紮下根混口飯吃,逢年過節少不了孝敬你一些好處,瞧你,不依不饒,屁大的小事硬生生被你搞成了諜戰劇,有意思嗎?我他媽都替你丟人!別兜圈子,說吧,需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