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宇宙？”林立一怔。
佛的追求，竟然是虛擬世界？
現實的道求不到了，那就放棄吧，那就回頭吧。
就連地球文明網絡技術發展到一定程度，都開始設想意識上傳，那就更別說外星文明瞭。
只要技術夠高，創造一個與現實幾乎沒有感覺差別的虛擬世界，則是完全可能的。
黃極說道：“求道乃是我們這個宇宙現實的道，可佛是自降一維，以空求得無上。”
“說白了，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掌控本來就比自己低下一級的‘規則’。”
“所以佛掌中有國，大千世界，無不盡有。”
佛的國，便是極樂淨土，意爲覺悟者所開闢的國度。
這就是虛擬世界，一切想做之事皆可輕易成就，自然是極樂！
唯一的弊端就是，進步的上限被封死了。
裡面所發生的一切，要麼是純粹虛擬，要麼就是以創造者所掌握的知識來模擬出的結果。
而創造者的知識，來源於現實宇宙，所以創造者在虛擬宇宙裡無論怎麼研究，也不可能有助於這個文明在現實宇宙中的進步。
黃極嘆道：“道家講超脫，往上超脫。”
“佛家講覺悟，回頭是岸……上面走不通，就不走了，往下超脫……”
道與佛這兩種文化思潮，對立且又統一。
一個站在宇宙的角度，認識到了最高境界，繼而制定了一個理想目標。
一個站在生靈的角度，認識到了人力有窮，繼而給出了一個現實方案。
宇宙文明，大多數是求道者，可有求道者，自然就有半途而廢者。
哪裡都不缺鹹魚……願意在茫茫沒有盡頭的苦海之中，探索未知，負重前行，需要不懈地堅持與莫大的勇氣。
“掌中有個虛擬沙盒遊戲宇宙，大千世界，隨意創造，可不極樂嗎？”林立一下子就理解了。
他光是想象一下，就情不自禁也覺得，現實簡直就是一片苦海！
林立嘆道：“要我選……我會選佛……”
黃極點頭道：“所以佛一定也是宇宙中非常盛行的思潮，不能說它錯了，因爲道的終極目標，既沒有被證明，也不可證僞。”
“所以邏輯上，有‘道可成’爲前提的思潮，必然就得有以‘道不可成’爲前提的文化思潮。”
“在某一個超級文明對‘宇宙是否可以被掌控規則’的問題上，完成證明，或證僞。則佛與道纔會分出個是非來。”
林立說道：“這個問題，恐怕宇宙中還沒有哪個文明能證明或證僞吧？”
黃極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就在剛纔，已經用他的信息感知，得到了一個確切答案：可以。
自然規律是可以被改變、創造的。
宇宙是允許出現規則編輯者的，即所謂的上帝是可以有的。
道這條路，信息明確表示，它是對的。
佛這條路，從前提上就錯了，只能算作一種娛樂選擇，不能作爲一個文明的發展方向。
如果一個文明，把創造一個真實的，但低一級的現實世界，作爲一個努力方向，那路子就走遠了……
當然，非要不斷往下超脫，也不是不可以，愛咋地咋地，這誰管得着呢？
“大哥，你說這是一節佛指骨，可它是金屬啊……”林立說道。
黃極說道：“外星人告訴喬達摩，讓他傳播佛的思潮，自然得給好處，好處就是‘汝於來世，當得作佛’。喬達摩活了一輩子，然後在諸位弟子面前死亡，涅槃了。這就是他今生的任務完成了，而所謂的‘來世’，就是涅槃後意識上傳服務器，進入機械身軀，所以那金屬機械之軀，就叫‘佛骨’。”
“從那一刻開始，凡人的喬達摩死了，成爲了地球人的世尊。這就是某個佛系文明，對地球文化的入侵，世尊大概就是負責在信徒死後，接引信徒的意識進入極樂世界。”
“我覺得，可以直接理解爲……招納會員……而佛就是管理員，世尊只是管理員的一種類別，大約是專門針對原始文明而設立的管理員。”
聽到這裡，林立有些驚喜道：“只要信佛，真的就可以進入虛擬世界？”
黃極好笑地看着他，指着桌上的指頭說道：“喏，你的佛就剩這個了……”
“……”林立看着指頭說道：“佛被幹掉了？”
黃極說道：“以前地球上，是真的有佛的，一架‘金剛之軀’，但應該沒多久就被其他外星人毀滅了……這根指頭大約只是留下來的殘存物。”
他雖然以猜測的方式說，但其實很確定，釋迦摩尼的機械身軀就是被一道從天而降的光柱，直接轟碎了……
光柱從月球上發出，直接汽化了釋迦摩尼大部分身軀，只有殘存的幾個碎片。
這佛指骨，就是其中一個碎片。
黃極暗歎：還是月球牛逼啊，那纔是真正圈養地球的主要文明。某個佛系文明大約只是想來打秋風，剛開始可能沒發現，後來發現了，直接就被清除了。
仔細想想，有可能喬達摩被利用了，佛系外星人真正的目的，或許僅僅只是想收點意識，收點‘高級智慧’NPC而已，甚至可能只是個試探。
什麼世尊，什麼許你成佛，那都是謊言。雖然真的給了，而且提前就給喬達摩了，但喬達摩成佛進入金剛之軀後，並沒有‘永生’多久，就被幹掉了。
這種事，暗中忽悠喬達摩的佛系外星人，會不知道嗎？肯定早就料到了。
這之間，有可能外星文明羣體之間的上層博弈，喬達摩只是個地球人棋子而已。
黃極通過佛指骨知道，喬達摩操控機械身軀短暫存在的幾年裡，收穫了大量的地球人意識，並且全部通過引力波傳輸走了，而這些意識其實是很珍貴的。
真正的智慧是不可複製的，思考雖然是一種電化學反應，但是不僅限於此。
通過技術模擬同樣的電化學反應，卻並沒有產生智慧和自我思想。
虛擬世界可以模擬那種電化學反應，以數據進行思考，但那依舊只是‘硬件’，想模擬出和現實一樣的智能，始終欠缺了什麼。
欠缺的東西，即便是外星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它是大自然演變生命所提供出來的。
想人造？可以，直接在現實宇宙，可以通過生化技術，或者機器人技術來實現，但在虛擬世界裡，造不出來。
虛擬世界中，根據技術和計算資源的不同，可以生成低等AI，高等AI，以及載入真人NPC。
載入的真人NPC只是個介質，記憶和身體可以技術生成，生成什麼記憶、什麼種族模板，那麼他就是什麼。
這就是虛擬宇宙裡的，高級服務者。
不然哪來的‘一切想做之事皆可輕易成就’？
有人歡呼必有人哭泣，所謂人人極樂的世界，依舊存在着被娛樂者。
“道系吃人，佛系煉魂，宇宙太特麼黑了。”黃極心中暗歎。
林立看着佛指骨道：“這還能用嗎？你剛纔昏迷，莫非就是進入了虛擬世界？”
黃極點頭道：“這東西的技術含量很高，僅僅一節指頭裡，也有微型的服務器，而且能量還很充足。”
“我剛纔試了一下，不能聯網，而且虛擬世界裡空空如也，數據庫也被損毀了，什麼都沒有，就是個單機沙盒，還是空白地圖的。”
“你登錄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立激動道：“我也能進去看看嗎？那個，怎麼登錄？”
他摩拳擦掌，卻不得其法。
黃極說道：“它可以主動把你的意識拉進去，跟我念，始末多歌……”
他再次說了那段跟咒語似的話，林立驚愕道：“這到底是科技產品，還是法寶啊？”
黃極笑道：“控制科技產品需要口令，登錄遊戲需要密碼，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科技差距太大了，所以就看起來跟法術似的……”
“我剛纔那段話，是申請登錄的口令，必須同時觀想一副三維立體圖，那是密碼。只有兩個同時精確做到了，這根佛骨纔會做出反應，把你的意識載入進去。”
“這只是潛登錄，也就是沒有放棄身體的登錄方式，而且有範圍限制，你當時把我背到電梯裡，我就自動掉線了……我猜應該是機器周圍有一片交換力場，大腦與機器在力場內可以溝通，意識不再控制身體，而與機器進行信息交換，控制載入進服務器裡的虛擬角色。”
“因爲大腦失去了自我控制，所以就等於進入睡眠狀態，只剩下潛意識在運行身體。”
林立點點頭，科技強到一定程度，就像是神話。
他默默地揹着口令，確定自己記住後，問道：“這句話是梵文嗎？什麼意思啊？”
黃極說道：“一部分梵文，一部分外星語言。像始末、庫厄，這都不是梵語。”
“我曾有奇遇，讀過一本經書，經書上就記載了這段咒語，是釋迦摩尼曾經說過的話，翻譯過來就是‘知識可以傳授，但智慧不能。人們可以尋見智慧，在生命中體現出智慧，以智慧自強，以智慧來創造奇蹟，但人們不可能去傳授智慧’。”
“與之配套的還有這張圖，畫的是一副盤坐着的人，背後是一副樹狀圖。其實就是釋迦摩尼頓悟的場景簡畫，我以前不知道這咒語和圖是幹嘛的，今天得到了這節佛指骨，我嘗試了一下唸誦和觀想，就登錄進去了，這才知道那是釋迦摩尼的賬號……”
黃極毫無疑問，在胡說八道……
他不過是在感知佛骨時，直接查到了口令和密碼。
黃極一邊說，一邊把世尊頓悟圖也畫好了，讓林立死記硬背，一點不能錯，每一個比例都是精確的，錯了一點都登錄不上去。
林立閉上眼，開始觀想那幅圖，同時口中唸唸有詞。
嘗試了幾次，他都觀想錯誤了，沒有任何動靜，彷彿就只是在冥想而已。
在連續嘗試數十次之後，終於聯通上了。
一切就彷彿做夢一樣，意識直接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
周圍都是黑暗的，唯有不遠處立了一棟倉庫，倉庫裡亮着燈。
“走吧，那倉庫是我之前造的，造了一半被你拉出範圍掉線了。”刷的一下，黃極也進來了，就在林立的身旁。
林立看着黃極的形象和在現實裡是一樣的，不過只是虛影，不禁問道：“這不是釋迦摩尼的號嗎？我們可以同時登錄？”
黃極說道：“該賬號允許同時登陸很多人，同樣的號進來，不同的人權限都是不同的。”
“釋迦摩尼可是死掉之後涅槃上傳，等於放棄了人類的身體，轉而選擇意識永生。所以他自己就是個賬號，就是釋迦摩尼號的本體。”
“他自己的意識進行的登錄，無疑纔是這個賬號的真正的權限，我們這屬於同一個號下的附庸小號，佔用的是釋迦摩尼的數據資源。”
林立問道：“這世界有多大？”
“約六千億立方米。”黃極說道。
“這麼大？”林立對這個數字沒有概念。
黃極說道：“其實很小了，這只是釋迦摩尼的一個‘私人單機空間’，相當於……你的企鵝號空間日誌。”
“六千億立方米，相當於21到22個鄱陽湖的體積。只能算是個微世界，外星文明中，任何一個普通用戶，恐怕都至少有一個這樣的個人空間。這種空間，對於昔日的釋迦摩尼而言，多如恆河沙數。”
林立了然，思索了一會兒，設想了一下，突然在眼前創造了一臺跑車！
“臥槽！心想事成啊！好真實啊！”
林立看起來，撫摸起來，感覺就跟真的一樣，然而他坐上跑車，卻發現根本發動不了。
黃極直接把車開掀開，只見裡面空空如也。
他笑道：“你家跑車，不要引擎，光一個車殼子就可以開的？”
林立尷尬一笑道：“我就只是想了個外表，就確定了，原來全部要設計好嗎？”
黃極說道：“這就是個現實模式的虛擬小世界，它不具有幻想功能，所以非常硬核。”
“數據庫損毀了，只能我們自己來填充了，我之前已經造好了倉庫，相關的基本金屬和建材我也保存了，不然你連車殼子都造不出來……”
“總之我們必須足夠細節，跟真的造一輛汽車是一樣的。”
“微觀的地方你不用考慮，因爲這個服務器裡沒有量子力學。基本單位是原子，你不用考慮原子裡面是什麼，它就是個‘像素’，是個‘基本方塊’而已。”
“值得慶幸的是，這種基本設定是沒損壞的，其共有115種元素，330種原子。”
“整個這樣的沙盒空間，你可以理解爲，原子方塊級的‘我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