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半, 是晚自習下課的時間。
住在校外的學生要回家了,住在校內的學生也要回宿舍了。
柳時源想回家把沒做完的試卷完成,誰知道自己那經常不在家的爸媽突然回到了家中。
“爸媽, 你們怎麼回來了?也不提前說聲。”
他從學校回到家後, 突然看到沙發上坐着的這兩位, 嚇了一大跳。
因爲前幾日打電話的時候, 他們還說可能趕不上他的高考了, 還讓他自己努力。
當時的他,別提有多生氣了,有這樣的父母嗎。
“源源, 你過來,爸媽有事跟你商量。”
柳爸爸看着他, 揮手說道。
“什麼事?很重要?能不能等我看完書了再說?或者說等高考結束了再說?今天晚上我還有三張卷子沒有寫完。”
柳時源實在想不通在一向看重學習的爸媽眼中, 還有什麼更重要。
“你不用參加高考了, 那些試卷愛做不做,不做也行。從現在開始, 你就不用再爲高考發愁了。從明天開始,你不用去學校了,跟我和你媽一起到上海去吧。”
柳爸爸還是一貫的作風和語氣,他在這個家中的地位毋庸置疑。
“爲什麼啊?你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還是我聽錯了?”
柳時源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看着坐在沙發上的爸媽, 一臉迷惑。
“你爸和我想送你去美國留學, 直接去美國上大學。”
一旁的媽媽看着他, 微笑地解釋。
“你們不要開玩笑了, 什麼去美國留學, 你們之前也沒跟我說過啊。你們是不是擔心我高考考不好,沒事, 你們就放心吧,我肯定能考上的,最不濟也是一本啊。”
柳時源苦笑着,他知道這又是一次毫無準備的戰爭,而且自己毫無勝算。
他寧願相信,他們肯定是喝醉酒了,胡言亂語。
“沒跟你開玩笑,你準備準備吧,今天我跟你媽已經去學校跟老師說過了,從明天開始不用去學校了。”
柳爸爸用那不容置疑的聲音宣佈,看樣子這件事情是真的了,而且他是在下最後的通碟。
“媽,你們怎麼能這樣呢,我好不容易熬到快要高考了,你們說不讓我參加就不讓我參加。那我這些您的辛苦不都白費了,你們事先也不跟我打聲招呼。”
柳時源着急了,他看得出來,爸爸是認真的。
他想反抗,可是無能爲力。
在這個家中,爸爸一向是說一不二的。
“美國那邊的學校已經聯繫好了,等你英語成績下來後,就可以直接過去了。最近這段時間你還是好好地學英語吧,你媽已經在上海給你報了一個英語班,把托福考過了,就可以直接走了。”
“明天早上我們就要坐車去上海了,家裡的這個老房子也要賣掉給你湊學費了。以後我們一家應該都不回來了,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柳時源被這一連串的事情撞擊的不知道東南西北,在他還沒有搞清楚是什麼情況的時候,柳爸爸已經上樓去了。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一點,爸爸從來都不考慮他的意見,還總是用都是爲你好的藉口。
可能世界上的父母都是這個樣子,以爲你好的名義,行着根本不容商量的決定。
柳時源跑到學校門口,可是夜已經深了,沉重的老鐵門緊鎖着。
想到從此就要和大家天涯陌路了,他的心中很是酸楚,涌起一絲辛酸。
他最後一次想和丁卯告別,可是這個社會或者說他的家庭,更確切地說是他的父親,都沒給他這個機會。
他孤獨地回到家,躲在房間裡,想着即將高考的那些同學們,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毫無選擇了。
後來柳時源嘆了口氣,坐在書桌前,看着自己的那本本高考秘籍。
如今,它們都沒有任何作用了。
從小到大,對自己的人生,他都沒有任何辦法。
他走的路都是爸媽安排好的行程,他的選擇就是遵循父母的選擇,特別是父親的。
這個家裡唯一的主人,就是說話一點也不容商量的他。
第二天早上,柳時源拎着自己的箱子,和爸媽一起坐上了去上海的列車。
丁卯沉浸在高考和地震的緊張氛圍中,還沒有意識到那個天天來看她的男生已經好幾天沒來了。
距離高考的倒數第二天,丁卯和陳欣、周思雨三人在食堂裡吃飯。
馬上就要高考了,連一向嘰嘰喳喳的陳欣都安靜了下來。
樂嘉錦走了過來,看樣子是有備而來。自從她和柳時源在一起後,丁卯就沒怎麼和她再有交流。
“丁卯,你知道嗎?柳時源去上海了。”
“去上海?”
陳欣看起來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吧,他要留學去了。”
“留學?”
周思雨看起來也不知道。
“他啊,是先去美國留學,看看學習條件和環境。等他在那邊安定後,我也要過去的。到時候,我們就在一起上學了。”
樂嘉錦趾高氣昂,說起這些話來一點也不含糊。
“你啊,是沒這個機會嘍。聽說,去美國留學至少要準備二十萬呢。以你家的條件,這輩子也別想去美國了。”
她說完,得意洋洋地走了。
丁卯知道她說的是自己,但是還裝着好像沒聽見這些話的樣子,默默地吃飯、洗碗、回教室。
陳欣看她毫無反應,還以爲她是鐵石心腸呢。
柳時源離開了學校,他要留學,他去上海上英語班了。
丁卯又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還是樂嘉錦耀武揚威地告訴她的。
這天的晚自習結束了,大家討論着即將到來的高考,成羣結隊地回去了。
丁卯等在最後,大部分人都離開後,她一個人默默地來到了走廊另一邊盡頭的高三十班。
柳時源所在的這個班級,以前她從來未曾涉足。
以前她覺得只要她在,柳時源肯定也在。
可是現在,她還在,他已經離開了。
她看着教室後排那一個空蕩蕩的座位,知道柳時源確實離開了。
丁卯站在走廊裡,回想着柳時源一次次地在這段距離來回,一次次地穿梭在同學們中間,只爲了到另一盡頭的高三一班。
在途中,他肯定遇到了很多班級的同學,肯定有很多比她學習更好,更漂亮的女生想要留下他。
他拒絕了,肯定是拒絕了,或者根本沒有看一眼。
就像那西天取經的唐僧。
她以爲自己得到他了,可是最後得到他的卻是美利堅合衆國。
而且不費吹灰之力,直接搞定了柳時源的父母。
這就是所謂的擒賊先擒王的套路。
丁卯想起,有一次自己在路上遇到了柳時源的父母,他們看她的眼神一點也不像看旁邊的樂嘉錦。
他們好像早就認識了,很和藹可親地樣子。
後來她才從陳欣那裡聽說,柳時源的父母和樂嘉錦的父母很早之前就認識了。
一個經商,一個爲官,是最好的搭配。
後來陳欣說了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聽見。
只隱約記住了那句:以後柳時源可是要娶樂嘉錦的。
是啊,他們纔是門當戶對啊。
丁卯苦笑着回到了宿舍。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所謂的社會現實了,可是她還年輕,不知道社會就是這個樣子的。
這天晚上,她躺在牀上,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從來都是你失約:你說要一起學文科,結果你選擇了理科,而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說要一起去廈門大學,結果你選擇了留學,而我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願意明白。
可是,到最後她還是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因爲社會纔不會給你喘息的機會,它從來都是毫不留情的。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高考前的最後一天了。
丁卯早起感覺頭痛欲裂,掙扎着爬起來後,又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卯卯,你怎麼了?”
陳欣只聽到撲通的一聲,回過頭來一看,丁卯已經躺在地上了。
她跑過去將她扶起來,焦急地問道。
“沒事,就是有點頭暈。”
丁卯勉強着回答。
“怎麼會頭暈呢,昨天不還好好的。”
“不知道啊,你先去上課吧,我再休息會。幫我跟老師請個假哈。”
丁卯躺在牀上,實在是無力支撐,便對陳欣說道。
“那好吧,我先走了。要有什麼事情,你一定要給我和周思雨打電話啊。”
陳欣見狀,只好同意了。她走後,丁卯慢慢地睡着了。
睡醒後,一看時間,已經快到十一點了。
她連忙起牀,洗漱好後來到教室。
上午的最後一節課,老師讓大家自己複習。
她見老師坐在最後一排,悄悄地溜進了教室。
“你怎麼樣了?早上我聽陳欣給你請假,說你生病了。”
周思雨見她進來,小聲地問道。
“沒事了,早上就是突然起牀有點頭暈。”
雖然還是隱約感覺到有點不適,丁卯也沒有告訴她。
“你要是還不舒服,就回宿舍好好休息休息。畢竟,明天才是真正的戰場,只有身體舒服,才能發揮好啊。”
周思雨見她臉色蒼白,有點擔憂。
“沒事,已經好了,快看書吧。”
丁卯拍拍胸脯,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