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仰起頭看着這個自己昔日在別墅裡見過的小女傭,對方磕磕絆絆卻又明顯急迫的語速讓自己看得出這些話是真心的。
不是左莫藺扔出來的?雖然那些剪衣服的手法很像是女人泄憤的行爲,但是經由別人告訴自己,畢竟是不一樣的,更何況是現在這個幾乎已經是自己所能接觸到的最靠近左莫藺的人了。她是沒有必要騙我的,林夕習慣性地看着對方眼角眉梢的變化,儘管心裡的疼痛翻山倒海,可是職業習慣還是讓林夕不由自主地暗中打量了一番。
嗯,可以相信。
女傭見林夕擡起了頭卻一直盯着自己並不說話,原本那雙同樣溫柔又透着幹練的眼睛此刻灰濛濛的在燈光下都沒有什麼色彩,素昧相識只是有一點小小的點頭之交的女傭,竟然也有了微微地心疼。
似乎就是,她在那裡,你就知道,並被她不由自主地吸引。
女傭移開了一下目光:“林小姐,我說的都是真的,”眼前的女孩子靜靜不說話就給自己帶來一點莫名其妙的小小壓迫,又同時可憐兮兮地讓人心疼,女傭說不清楚爲什麼同時自己會出現兩種相反的感受,又補充了一句:“而且左先生自從中午回來之後又將自己關進了書房,一直到我出來之前,都沒有出來。”
林夕雖然早有準備,可是還是在聽到“左先生”的那一瞬間,心裡出現了些微的鬆動,又將自己關進房間了?
林夕以手撐地慢慢站了起來,蹲的時間太久以至於腿腳發麻,但是林夕的心現在並不在這上面,只是望定了女傭:“你說,他又將自己關起來了?”
似乎事情的發展走向既符合自己的預期又超出了自己的預期,左莫藺果然是有古怪的!
林夕輕輕拍着手上的浮土,思索着女傭說的話,“那他是不是像之前那樣子的,完全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任他外面天崩地裂?
女傭輕輕點了點頭,“就和您在的那時候一樣呢,完全不理別人,還有!”女傭似乎忽然想起來了什麼:“其實我那時候隱瞞了您一件事情,”女人絞着衣角,“其實左先生那三天根本就沒有吃飯,飯菜都被我偷偷倒掉了。”
林夕的眼睛暗了暗,那這麼說的話,現在左莫藺恐怕是晚飯也沒吃,午飯也沒吃了?想起來左宅早上的清粥小菜,林夕心下有些慌亂,人的身子那裡經得住這麼折騰!
卻是忘了自己也已經一天都沒有吃飯了。
女傭看着林夕忽然晦暗不明的臉色,也自覺自己不應該說出來這句話,怎麼看着她就想坦白了呢?
林夕卻不甚在意,她只想着如何讓左莫藺能吃上飯。今時恐怕不比往昔,左莫藺就算進了書房,也不可能三天三夜不辦公的。但是如此一來,左莫藺確實沒有和安娜交談了,這樣想着,林夕心裡又有一點小小的歡喜涌上來。
這樣的事情走向卻是自己沒有預料到,本來只是期望着左莫
藺能夠不要拒絕自己,講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沒想到竟然得知似乎左莫藺和安娜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林夕的心又活泛了。
我想知道爲什麼,左莫藺,我想知道你爲什麼會這麼突然放棄我們的感情放棄我,我想知道你爲什麼會突然選擇和安娜在一起,我有很多很多的問題還想問你。
左莫藺,求你回答我。
林夕將目光聚焦在眼前的女傭身上,自己現在所能倚仗的,就是眼前這個模樣樸素的女人了,她並不知道自己之前的很多小夕都被這個女人透露出去,儘管是有賞金,並且家人的生命還被威脅,但是林夕現在所能走通的路,只有眼前這個曾經騙過自己的女人了。
似乎也不是什麼大惡,林夕心裡默默評判着,眼下事急從權,就算是不爲弄明白自己心中的問題,也至少要讓左莫藺先吃上飯。
“那個,”林夕斟酌開口,對面的女人擡起眼睛來看着這個似乎身上有魔力的女孩子,“你能不能幫我捎幾句話給左莫藺?”
“左先生嗎?”女傭猶猶豫豫地開口問道,自己從來沒有聽到過左先生的全名,此刻聽到這個略顯冷淡的名字從林夕口中逸出,不認識自然也是正常的了,林夕輕輕點頭,“也就是有幾個問題想讓你幫我問一下罷了,如果不行的話也請你照顧好左先生的飲食起居,不要讓他餓着了。”
女傭看着眼前嫺靜的女人,心裡十分不解爲什麼左先生會離開她,那個搬進來的女人不僅一進來就大肆在別墅裡上竄下跳,甚至並沒有發現左先生到現在了也沒吃晚餐。
反觀林小姐,當左先生上一次將自己鎖起來的時候,幾乎可以說是想要不吃不喝也陪林先生絕食三天的,如果不是自己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才勸說着灌了點的話。
林夕苦笑,看到女傭眼睛裡的疑問:“其實這些我也想問啊,可是我該問誰,我也不知道。所以想請你幫我問問左先生,你所疑惑的那些,其實也就是我的疑惑。”
我已成爲局外人,我怕回首百年身。
女傭真的厭煩極了安娜的作風了,不止自己,左宅上上下下的服侍人員皆是如此,試想,本來自己等人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生活忽然闖進來一個不速之客,可是她不僅沒有融入生活,反而想要掀翻湖水,任誰也不會樂意。
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左宅上上下下的傭人都如是評價。
因此就算是沒有報酬,但是爲了幫助眼前的林小姐回來,幫助自己和左宅重新回到平淡的生活節奏裡去,女傭用力點了點頭:“好!我一定會幫你問左先生的!”
女人帶着一點港臺腔的說話方式忽然讓夜風不再那麼寒冷,如同那盞牆角橘黃色的小燈光一般,給瑟瑟發抖的林夕帶來一點溫暖。林夕微笑起來。
“這些東西,”林夕回頭看了看牆角那堆剪碎的衣服布料和燒焦或扯爛的飾品,“我待會幫你扔掉,
”接着攤開了自己柔嫩的掌心,裡面滾動着幾顆鑽石和珠寶,哪怕光線灰暗,也折射着驕傲的光芒。
“這些東西,是我剛剛在裡面發現的,估計也沒有什麼了,就送給你。”事實上高定幾乎沒有要靠珍貴飾品來取勝的,是以林夕並沒有什麼好東西送給眼前的女傭,這些碎鑽寶石也不過是領子袖口的領釦袖釦。
女傭臉上閃現出驚喜的光芒。“謝謝林小姐。”
林夕微笑着看女傭將那些閃着的光芒就像對自己的嘲諷一般的珍貴飾品裝進自己的外衣口袋,也算是一種告別吧,林夕呼出一口氣。
兩人就此作別。
女傭臨近開門前緩了緩腳步,回頭看向來時的道路。林夕小小的身影拖着幾個大大的袋子慢慢走在沒有人的路上,很是吃力,又那麼倔強。
女傭捏了捏口袋裡的那些寶石,咬了咬牙,壓開了門。
當自己接受這個人物的時候,左宅對自己來說,恐怕已是極爲危險。
安娜正站在客廳裡指揮左宅的傭人將沙發和茶几都挪開去。
女人又高興又憤怒,兩種截然不同的歌情緒交替出現在她的臉上,以至於出現的不同的皺紋都將臉上的粉底弄掉了一些,離近了看會有不同的斑駁色差。
自己終於走進這座朝思暮想的宅子了!安娜看着左宅的幾個可憐的傭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忙來忙去:“就是說你呢!注意你好久了,總是偷懶摸魚不幹活!當我瞎嗎?啊!”
差點被踢了一腳的傭人敢怒不敢言,彎下了腰抱起一盆齊人高的盆栽,自從自己進了左宅就沒見過這個盆栽挪過地方,當這個女人頭一次在客廳裡宣佈集合,要改變東西的方位的時候,自己還和這個濃妝豔抹胸大無腦的女人爭論了一番。
我可爲什麼要多那句嘴啊!心裡悔不當初,弄的現在這女人處處針對自己,這個齊人高的盆栽哪是一個人能抱得動的,恐怕挪到她想要弄到的地方,自己的腰都得好幾天直不起來!
安娜滿意地看着這個頂撞了自己的男人艱難地抱着花盆慢慢挪動着,真當我不知道第一天來了要立家規,否則就會被別人踩在腳底下嗎?你們這些人啊,就是欠收拾!
就差在手裡拿個小皮鞭舞得虎虎生風了,安娜看着客廳裡的東西慢慢地消失又出現,可惜不知道左莫藺正在幹什麼呢,自從進了左宅安娜就沒有停止過思考這個問題。
一回來就鑽進了書房,到現在都沒有出來過。安娜從小過的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那裡想到過別人有沒有吃飯這個問題!
心頭一股無名火竄上來,安娜又喝道:“你是不是沒吃飯啊!”回想起左莫藺的助手在酒店門口對自己說的話,安娜只想裝作自己從來沒有聽到過那番話,我偏要來,我是你名正言順的未婚妻,爲什麼你家我就來不得?
你以爲那點錢就能打發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