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莫藺匆匆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只有這樣快速的行走,走廊兩邊飛速而過又好像靜止不動的牆壁靜默的佇立,才能讓自己安靜片刻。
差一點,自己就要說出留下她的話了。站在書房裡,男人沉默的身軀如同高山深海,裹挾着力度,如果這時候有人看見這個男人,恐怕也會被這樣沉默的力道控在原地。
比如很不巧經過書房門口的女傭。竟然是,先生啊。女人剛剛換下工作了一天的工作服,正要回家去,卻沒想到在書房裡看見了左莫藺,那個背影沒有聲息卻奪人心神,如同和四周越來越昏暗的背影融在了一起,卻又好像那麼出衆,只要他在那裡,你就不會忽視掉這樣一個存在。
女傭站在門口看得癡了,怪不得那個氣質豔麗的女人找到自己,希望自己能給她提供這個男人在別墅裡的動向,自己還是頭一次這樣正正經經的擡着頭看到這個男人,以前都是遠遠地見到了他就趕緊低下頭問號,而這個男人從來都是冷漠以對的。
如今一見,方纔知竟有這樣的人,儘管只是個背影,可是那樣長身玉立的孤寂姿態,又有衝破雲霄的霸氣之感,怨不得這個自稱姓安的女人願意給自己開出那樣高的報酬,只是爲了自己的幾張照片和隻言片語。
想到這裡,女傭忽然想起來自己的手機裡還存着偷偷拍下的男主人和那個女孩子在廚房爭吵以至於潑翻了湯的照片,還得趕快發過去啊,女傭嘴裡碎碎念着,落回到實處的心思也讓一下子靜止的身子拿回了控制權,不再滿眼都只能看到那個男人的身影。
女傭遠去的輕微腳步聲也讓陷入沉思的左莫藺回過神來,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沒有人的房門口,左莫藺暗笑自己神遊太久,拉開抽屜細細翻找起燙傷的藥物來。
安娜終於又得到了那個男人的消息。傳過來的圖片上是那個讓自己恨不能生吞活剝了的小小身影,可是這樣看,安娜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女人的身材竟然越看越覺得有味道,而左莫藺正好是面對着鏡頭的,只是眼神牢牢盯着眼前的小女人罷了。
看着照片上左莫藺連生氣帶冰寒的臉,安娜也想得到發生了什麼事,尤其是地上還扣着一個鍋。“竟然是吵架了,”安娜用手指輕輕撫摸着手機屏幕,按照自己的計劃,這個女人應該會被左莫藺折磨或者痢疾趕出家門啊,竟然會出現這樣一幕,究竟是爲什麼呢?
自以爲深諳左莫藺的安娜以己度人,以爲什麼事情左莫藺都會按照以前那樣去處理,說一不二需要什麼立刻就要成效。
可惜如果真是這樣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意外了,更何況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安娜大概是不會明白了吧。
纖白的手指撥通了閨蜜的電話,那一頭是震耳欲聾的嘈雜音樂聲。安娜皺着眉頭將話筒拿的離自己遠一點,那邊閨蜜興奮的聲音遠遠傳來:“親愛的,怎麼了?”聲音因着嗓門放亮,一貫的嬌嗲都顯得
有些粗獷。
安娜慢條斯理地回答道:“哎呀,也沒什麼,是關於左莫藺的啦!”
果然這句話一出口,那邊的嘈雜聲音就越來越小,直至到了一個略顯出迴音的地方,那邊的女人聲音才重新響起,還是能把人骨頭繞酥的聲音,又摻雜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焦急。
安娜在這邊無聲但是得意地笑了起來。
自從左莫藺開始閉門不出的那一天起,自己和左曉曉這個閨蜜就突然好似斷了聯繫。不僅兩個人日常的逛街吃飯都變得屈指可數,剛剛電話裡聽到的那些嘈雜聲分明就是自己和她之前出去嗨經常去的那家慢搖!
竟然沒有帶上我自己跑出去玩了。安娜聽出來背景音是那家最喜歡放的歌之後別提心裡有多氣憤了,但是現在還需要這個女人的幫忙,所以當自己說出這個電話是和左莫藺有關之後,現在的安靜待遇倒是可想而知的。
電話那頭左曉曉始終不見自己這個看不上眼的“閨蜜”說話,心下也略微有點慌亂,半斟酌半試探地問着:“娜娜,是不是左莫藺他,欺負你了?”
卻也擋不住心裡滿滿的鄙夷之意。
安娜只當沒聽見,調了調情緒開口說道:“曉曉,事情和咱們兩個預測的都不一樣,”那邊傳來輕輕的“哦?”,安娜接着說道:“那個小賤人既沒有立刻離開左宅,也沒有被弄死,他們倆居然吵架了!”
左曉曉皺起爲了今晚上出來嗨專門做的紋眉,還沒完全癒合的傷口隨着這個微小的動作也有了略微地崩裂,酥酥麻麻的疼痛直刺到女人的眉心去,讓說出口的話都不自覺帶了凌厲之意。
“吵架?”女人不自覺輕笑,嘲諷之意溢出來,“怎麼不在預料之中呢?”你蠢你沒預料到,可沒有什麼能逃得過我的眼睛。
安娜心下無名火冒上來,可是爲了今後的數步乃至產時間的規劃,現在還不能和這個女人翻臉:“喲,曉曉,我知道你最聰明啦,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左曉曉很是受用對方的誇讚,連眉毛上的痛楚都好似減輕了一些,“你聽我說,你只需要安安靜靜呆在家裡,這幾天哪都不要去就好了。”
兩個女人在電話裡聲音嬌嗲地繞來繞去,終於掛上了電話,一個走出衛生間,臉上笑容不減,一個摔了手機,忿恨難滅。
“賤人!”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兩張嬌豔紅脣中吐出來的這句話吧。
要自己待在家裡,難道不就是爲了她自己能好好出去玩嗎?安娜摔了手機,又覺得有點心疼,畢竟自己家今時不比往日,摔了手機不知道爸爸還會不會給自己買。
心疼的跑過去撿來手機,好在當時買的時候家裡人早已經看穿自己的惡習,特意挑的耐摔的手機,只是沾了點灰塵。
你不讓我去,我偏要去看看你究竟跟什麼人在鬼混!
要不說女人
的嫉妒心很是可怕呢?就算是一個朋友,或者叫關係好的閨蜜,都想要掌控對方的生活,如同水一般滲透下去。
安娜打定主意,開始坐在化妝臺前收拾打扮了起來。
左曉曉掛斷電話重新回到了慢搖,哪裡的男男女女一見她都開始起鬨:“大小姐回來了!噢——罰酒,罰酒,罰酒!”慢慢地人羣聲音變得一致,所有人的眼睛裡都有着瘋狂的色彩在閃動。
左曉曉大場面見多了,倒也不怵這種看起來萬衆一心的場面,嬌笑着端起不知道是誰遞過來的一杯酒,擡手間一飲而盡。人羣瞬間炸了鍋,氣氛又推向一個小小的高潮。
若我預料不錯,恐怕接下來,就有那個小賤人好受的了。人羣的中心,左曉曉的臉上有着微醺的媚紅色,眼睛裡狠毒的光被慢搖吧裡打過來的燈所掩蓋。
左莫藺回到了林夕的房間,小女人已經裹在被子裡睡着了,清淺的呼吸讓左莫藺疑心這個小精靈是不是已經回去了精靈的王國,若不是小小的身體還有些微的起伏。
輕輕揭開被子的底部,小女人從頭到腳都是白白嫩嫩的,也不知道是吃什麼長大的,左莫藺心裡輕輕嘆息着,看着皮膚上更顯得觸目驚心的傷口,燙傷的水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小女人自己挑破了,這會兒乾涸的組織液和血液混在一起,左莫藺的心輕輕地抽着。
溫水就在手邊,左莫藺輕輕擰乾一條飽浸了淨水的新毛巾,輕輕擦拭着傷口上的滲出液。
清水很快就變成了淡黃和血液混合而成的淡粉色,終於乾淨起來的傷口也更顯得同水一般淡粉色的嫩肉可憐兮兮。左莫藺不自覺地輕呼着氣,將藥水藥粉一層一層塗在那張傷口上。
林夕其實早就醒了,清水清洗傷口也會帶來疼痛,可林夕就算是疼得皺着眉頭,嘴角也是笑着的。
左莫藺,你還在乎我,你還愛我,對不對?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卻越來越泛起絕望,緊閉的眼瞼間不由自主地滑下淚來,甚至這股絕望的情緒數次壓制了自己想翻身而起的衝動,女人的直覺總是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信號,林夕在心裡安慰着自己:怎麼會有事呢?不會有事的,他還愛我,你看他還在給我清洗傷口,那麼溫柔。
可是心裡小小的林夕就那樣抱着雙臂仰着頭,眼神裡的絕望黑暗像是可以吞噬了一切。
林夕的淚落得越兇越急,甚至都來不及等到柔軟的被面吸收,在臉頰旁邊聚成了一灘小小的水漬,一大顆一大顆的眼淚落在上面發出了輕微的啪嗒聲。
嘩啦啦清洗的水聲掩蓋過了這個小小的異響。
終於將最後一層藥水塗上,左莫藺鬆了一口氣,好像那個當年高燒四十度還堅持去考試並且完全沒有任何措施之後又玩命跑去打工生生扛過肺炎的那個人是誰他不認識一樣!
因爲愛你,所以你在我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