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恨不得劈手上前去搶奪那部手機來救自己心心念唸的兒子,但是情知自己就算是拿到手機也沒什麼,只得伸長了脖子眼巴巴看着面前輕顫的小女人。
最終林夕也沒能壓得下去通話鍵,而是將手機丟在牀上,人則強撐着起了牀。
老人在一邊看得膽戰心驚,生怕這個臉色白如錫箔身體不堪如柳的姑娘一個不小心就撞上了哪裡。
踩在地上後林夕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可是之前那個站在自己身後能讓自己倚靠的人,現在已經不在了,他已經要和別的女人訂婚了!林夕的胸口又傳來一陣絞痛,手扶着牀沿愣在原地,往常那些甜蜜的場景一齊涌現出來,在腦海裡翩翩起舞。
甩了甩頭,林夕閉上眼睛,抑制不住的眼淚仍然順着眼角滑下來。
一老一少緩緩向着病房外面走去。
門外原本一片混亂的場景已經收拾乾淨了,那些協警幹警和矮胖的中年男人似乎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得乾乾淨淨,只有安娜身上濃郁的玫瑰花香味還留在空氣中,提醒着林夕這裡曾經有人來過。
林夕定定地看向門口站得筆直的左莫藺的助理。
“林小姐,”三十出頭的男人輕輕頷首,“你醒了?左先生吩咐我把您安全送回家中——”“不必了,”不等面前的人說完,林夕冷冷拒絕道,你這算什麼?左莫藺,既然已經帶了別的女人回家,就不要再在時候唱紅臉了!
男人爲難的看着眼前表情倔強的小女人:“還請林小姐不要爲難我們。”都是混口飯吃的,大家都不容易,男人臉上的表情變得有點可憐巴巴的,“看在我帶林小姐來醫院的份上,我還把您送回去。”這個小姑娘好像自始至終都是比較好說話的,助手並不知道正是因爲林夕來了醫院纔會變成現在這樣,於是堅持道。
林夕嘆了一口氣,是啊,誰容易呢?再說左莫藺那個脾氣,一想到這個名字心口就微微作痛,林夕疲憊地閉上眼睛:“那也可以,請你也幫我一個忙吧。”
“林小姐請說,”助手點了點頭,果然還是眼前的小女人比較好打交道,剛剛那個女人雖然身材面貌俱佳,但是一看就不好惹,自己在外面等了這麼一會兒,自家兄弟給自己傳呼機都快打爆了,那個女人可真是能折騰。
“請你給左莫藺打個電話,讓他放了今天那個中年男人吧。”林夕閉着眼睛,在心裡描畫左莫藺的模樣,自己想不起來那個中年男人的模樣,也想不起來安娜的模樣,更不記得那幾個穿制服的人長什麼樣,似乎只要左莫藺在場,他們就通通成了背景板。
助手掏出手機給左莫藺發着信息,林夕微睜雙眼,自己現在站的地方是他曾經站過的嗎?空氣中的香水味太濃,掩蓋掉了一切的痕跡,林夕覺得自己現在真是可笑,好像一條狗一般,徒勞地搜索着追尋着,卻沒有任何線索,前途一片茫然。
很快那邊的指示就發了過來,助手的手機輕微震
動了兩下,男人打開看了看,接着擡頭看向林夕:“林小姐,那個人很快就會放了,請您放心。”
林夕轉身看向身後眼神欣喜的老人:“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別的我什麼也不清楚,希望你以後好好教育你兒子吧。”自己的事情都一團糟,怎麼還顧得上別人,林夕強撐着說完這句話,手扶上身旁的牆壁,無力地靠了上去。
老人已經無暇顧及其他,只是一個勁兒地感謝着,甚至用上了那個年代的作揖,林夕疲憊地擺了擺手,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去攙扶老人了。“你走吧,再見。”
走吧,都走吧,再見。
老人的步子踽踽遠去,林夕重新看向助手:“他,是不是把安娜帶了回去?”雖然明知道這是很有可能的,但是林夕仍然想爭取一下,問一下,萬一是騙自己的呢?
助手卻低下了頭,伸手從夾克內層口袋裡掏出來一張正紅色的紙。
林夕心裡咯噔一下。
伸手接過助手恭恭敬敬遞上來的紙,紙漿厚實做工精良,還帶着一點印刷的優質油墨香味,可是卻帶給林夕世界上最壞的消息。
這是左莫藺和安娜的訂婚請柬。
而自己的名字,赫然印在邀請欄。
林夕亂紛紛的腦子忽然冷靜下來,也許是被那個端端正正的名字潑了一桶冷水,也許是終於清醒的認識到了現實。
跟我在一起的這幾個月,究竟算什麼?這麼快就印出來了結婚請柬,背後下的功夫不少吧?林夕捏着結婚請柬,以至於上色吸收效果極好的硬紙張都滲出少許顏料來印到了林夕手上。
“訂婚,訂婚?”林夕冷靜地將手裡的紙張緩緩撕碎,碎片間勾連的纖維就像是扯不碎的那些過往,林夕冷靜地外表下是掀起的滔天瘋狂。
助手看着林夕扯碎卡片,卻不爲所動。
“林小姐,”助手看着那張硬紙殼在林夕手裡變成細碎的紙花,雖然自己在林夕剛開始撕紙的時候就能阻止她,但是左先生並沒有讓自己這麼做。
“她一定會在拿到手的第一時間撕碎的,不用阻止她。”車窗緩緩滑下,後面是那張似乎又變回了幾個月前那般冷酷的男人。
唉,自己也不懂這個些人究竟在折騰些什麼,要是自己說,還是眼前這個林小姐在宅子裡的時候,那個男人還能像個人樣,看來自己今後的日子,又要像以前那樣不好過了。
輕嘆一口氣,助手再一次打開了夾克內衫的口袋:“林小姐,想必你也很清楚,撕紙是沒有用的,”那一張紙似乎從來沒有到過自己手裡一般,又一次出現在了助手的手裡。
“左先生說,你很瞭解他,他更瞭解你,”助手接着說道。
左莫藺目不轉睛看着前方的道路,林夕,沒有誰比我更瞭解你了,從你給我診治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得到你是那樣的堅強又是那樣的脆弱,有頑強的生命力和不屈的意志
。
助手低下頭不敢看林夕的眼睛:“左先生說他知道你會把請柬撕了,所以專門給你印了一摞這樣的請柬,還說,他還說...”“他還說如果我喜歡,就撕個夠。”林夕輕輕說出來助手說不下去的後半句話。
“如果你喜歡,就撕個夠。”左莫藺輕輕打着方向盤,表情是和助手說這句話時同樣的冰冷,可是眼睛裡卻有着疼痛的溫柔。
“莫藺,你在說什麼呀?”坐在後座的安娜對着小鏡子細細補着妝,“嘀嘀咕咕半天了,人家也想知道嘛。”
半晌沒有迴應,安娜也不在乎,反正自己就要進左家的別墅了,一時不說話又有什麼關係,時間長了,你左莫藺自然就能體會出來我安娜的好了!
林夕愣愣地鬆開手,手裡的碎紙屑如同殘翅的蝴蝶一般紛揚而下,如同林夕此刻破碎的心。
“好了,我知道了,”林夕擡起此刻重若千鈞的手,接過那張薄薄的紙片,助手只覺得眼前這個曾經活潑靈動元氣十足的女孩子,這一刻就像是被抽去了靈魂的木偶一般。
“林小姐,那,我們走吧?”可惜都不是自己該管的,助手欠身示意林夕,對方一步一步地隨着自己的腳步,如同牽上線一般向外走去。
訂婚典禮在兩天之後。林夕回到了家,怎麼也想不出來左莫藺的訂婚典禮是什麼樣的,也怎麼樣都睡不着。
當第一縷清晨的陽光透過雲層的時候,整個北安市就被一種別樣的氣氛所籠罩。
一個早起上學的小姑娘開心地扯着自己手裡的氫氣球,粉色的泡泡如同一個夢一般在齊人高的空氣裡飄飄搖搖,而北安市的這一條主幹道上,已經被這樣的粉色氫氣球鋪天蓋地地系滿樹梢、欄杆、門把手。
遠處往常一整天不間斷播放着廣告的大屏幕此刻重複播放着一則短文,那是一條訂婚通告。
“自從上一回那家公子哥追求醫院的一個小姑娘以後,咱們北安,可就再也沒見過這樣的大場面了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這麼敗家,不過,要是誰能像這樣給我求婚一次,我都要高興死了!”幾個早起晨練的老太太相互之間說着笑着,“我看看啊,那個大屏幕上有沒有寫名字,哎,寫了寫了,聽我給你們唸啊!”
帶着老花鏡的老太太拍着身邊同伴的手:“左氏集團總裁左莫藺,還有,嗯,安氏集團千金安娜!”整個北安市的底層都被這樣粉色的喜悅的心情籠罩着。路上隨處可見蹦蹦跳跳的女孩子向過路人發着喜糖。
有錢能使磨推鬼,林夕遊魂兒一般在街上走着,一個粉色的氫氣球飄飄搖搖落在了腳邊,林夕一腳踩了上去,那上面有自己愛的人的名字,和自己恨的人的名字。
身後一個小孩子“哇”一聲哭了起來:“你賠我氣球!賠我氣球!”稚嫩的嗓音和軟軟的小手拽着林夕的衣襟下襬。
我賠你氣球,可是誰來賠我的愛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