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就掛了啊?”
白欣欣冤得慌:“我發誓不是我掛的, 是他掛的!”
林雪仔細一看,通話時間四十二秒,她問道:“你們說什麼了?”
“就問你在幹嘛, 我說拍定妝照, 他問定妝照是什麼, 我給他解釋完了他又問你什麼時候能有時間, 我說沒準兒......”
林雪打斷:“你沒問他找我幹嘛嗎?”
白欣欣笑, “當然問啦,話說這人真是奇怪死了,說什麼問你什麼時候去燒紙, 我說你們怎麼......”
話還沒說完,林雪從白欣欣手上把包拿上, 她忙得都快把這事兒給忘了, 這猛一想起, 便衝裡頭指指,“進去叫雲姐, 咱們趕緊回去吧。”
在回程的高鐵上,林雪把白欣欣轟到旁邊,自己跟何佳雲坐在一塊兒,何佳雲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也不怪她好奇, 以前林雪都粘着白欣欣不放的, 今天這麼反常, 一看就是有事兒要說, 何佳雲補了補妝, 問她:“說吧,什麼事兒啊?”
林雪用一種近乎討好的語調說:“雲姐, 咱回去了能不能給我半天假啊?”
“行啊!”
林雪:“......”
何佳雲把粉餅放進包裡,轉頭不解的笑着說:“你是不是挺怕我的啊?你們怎麼都怕我啊?我就一經紀人,爲什麼啊?”
林雪被噎住,她看出來何佳雲正很努力的在控制表情,儘量表現得很和藹可親。但她也說不好到底是哪裡不對,入圈沒多久她就簽了嘉瑞,何佳雲對她而言就像一個嚴肅的職場老人,不刻薄,但她身上的氣場讓人無法忽略,準確說來她並不是怕她,而是......敬畏?
但對一個比自己只大了五歲的人,能用這詞兒麼?
“唉你怎麼還自己就樂上了?你好好說說,我哪兒讓你怕了?”
林雪略作思索,託着腮說:“雲姐,我倒也不是怕你,就是覺得你有點兒強勢。怎麼說呢,就比如吧,一開始你讓我在鏡頭前可以稍微冷淡一點兒,說我適合那氣質,我照做了,但在私底下我還是我自己,該怎麼玩兒還怎麼玩兒。但你不一樣,你一直都讓人覺得挺有距離感的,是不是一開始就把自己武裝得太好了,人前人後都是端着的。”
說到這兒,林雪一攤手,“當然,也有可能是你本來就是這種性子,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何佳雲眉頭蹙起,“好什麼好,都挺怕我的。”
林雪見狀,湊到她耳邊說:“雲姐,誰啊?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何佳雲嘆了兩口氣,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神情不自然的反駁:“說什麼呢?沒那回事兒。”
林雪一回頭就見白欣欣正擠眉弄眼,林雪丟了個讓她收斂一點的眼神給她就靠在座位上睡覺了。
一覺睡到終點站,高鐵上空調開得足,林雪醒來時覺得嗓子眼發乾,她迷糊着睜眼摘口罩,往嘴裡灌了一大口水。
何佳雲聯繫了車在外頭等,司機帶着三人到了家藝人常去的飯店,林雪一轉頭就看見何佳雲笑眯眯的招呼着司機師傅跟她們一起吃飯,那擠出來的笑生生堆在臉上。林雪抱着手靠在白欣欣身上,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而後就見司機板着臉回絕。
因爲是晚飯,大家都吃得比較少,一頓飯沒多久就吃完,何佳雲要結賬,被林雪拖住了,她嘴裡唸唸有詞:“雲姐,這頓必須我請!”她湊過去小聲說:“以後要是跟男的一塊兒出去,不用搶着付錢,不,是必須先讓他付。”
何佳雲微微皺眉,“我不喜歡佔別人便宜。”
林雪從錢包裡掏卡,遞給服務員,聽見何佳雲的話,她不由“嘖”了一聲。
“誰讓你佔他便宜了,你想啊,讓他請你一頓飯,你不是應該回請嗎?就算不回請,你覺得過意不去總能送點兒東西什麼的吧......”
何佳雲有點兒詫異的看着她,“看不出來啊你,心眼兒挺多。”
心眼兒多是多,一放到自己身上......
林雪臉上的嬉皮笑臉隱了下去,她看着何佳雲說:“雲姐,那吃完飯就給我放假吧?沒有半天也無所謂了,我有點兒事兒。”
“沒事兒,你去吧,我不給你接工作就是了。”
到家裡洗了個澡,再把頭髮吹乾,已經近七點了。林雪盤腿坐在沙發上開始給顧延非打電話,富有節奏的“嘟嘟”聲一聲聲的敲進她耳朵,就在她感覺自己快睡着的時候,顧延非接了——
“林雪。”
“......啊?”或許是太久沒有聽見他的聲音,林雪有點恍惚,然後便聽到他低低的笑聲:“不是你給我打電話嗎?啊什麼啊?”
“啊不是,我要問你、要問你,哦就是你今天上不上夜班啊?”
“不上啊,怎麼?今天去?”
“行啊,你把紙啊香什麼的都買上,來我家接我。”
你還真不客氣啊,顧延非忍不住笑着答:“好啊,那我現在過來。”
電話掛斷,林雪找了身既不誇張又不草率的衣服,邊化妝邊免提給嶽女士打電話,那頭吵吵嚷嚷,嶽女士尖着嗓子聲音吼:“凡凡?幹嘛啊?”
林雪怕她聽不見,湊近了大聲說:“媽,我那個表舅的墓在哪兒啊?”
“北樺公墓,怎麼了?”
“我去給他燒燒紙唄。”
嶽女士的聲音又提高了一度,“什麼?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啊,我好得很,還接了個新戲。”
“你是不是想你表舅了?”
林雪無奈:“是是是。”其實林雪對她那英年早逝的表舅壓根兒沒太多記憶,只記得她小時候他對她很好。怎麼個好法她也完全不記得了。
嶽女士卻不滿意了,“你媽你都不想你還能想你表舅?!!”
林雪邊描眉毛邊急急哄她,“不不不我特別想您,唉您這是又去哪兒了啊?”
“我在日本啊,唉對了,我還得在這兒多玩兒一段時間,這兩天該收房租了,到時候我要是回不來你去替我把房租收了啊。”
林雪把眉粉蓋上,無語的說:“媽!我怎麼收啊?回頭有認識我的人知道我去收房租還不得上門找您去啊!”
“行行行,要不然就等我回來再收也行,那掛了啊!”
“媽您注意安全......”
得,又還沒說完就掛了!
林雪開門的時候,顧延非已經在外頭等了近十分鐘。
林雪一開門就見他靠在門邊玩手機,明明是一大高個兒,非得在門邊的角落那裡窩着,天已全黑,外頭的暗暗的燈光照着他,鼻樑的陰影很柔和,輕輕投在他臉側。林雪招呼他進門,他開口頭一句話就是:“你在幹嘛?我在門口敲了你十分鐘門。”
放着歌又是化妝又是試衣服的,聽得見纔怪呢,她睜眼說瞎話:“我......洗澡呢,你不是有鑰匙麼,怎麼不自己開進來?”
他換鞋的動作頓了頓,說:“你沒換鎖啊?”
林雪揹着手歪頭看他,狐疑的說:“好啊你顧延非,你把你家鎖給換了是不是?”
“想什麼呢你?沒有。”
林雪微眯着眼,“要不然你會這麼問我?等等等等,你別換鞋了,馬上要走了。”
他有點無奈,把伸進拖鞋的一隻腳伸出來又塞進他自己的鞋裡,嘴上慢悠悠說着:“我一個大男人我還怕你半夜去開門啊?倒是你,就一小姑娘,可得注意好了。”
林雪笑着從客廳走到玄關,她兩下換好鞋,說:“就你?你就是想爲非作歹,可能都懶得吧,我用得着怕麼?別貧了,咱們快走吧。”
設好導航,顧延非不緊不慢的把車開出去,林雪這纔想起來剛剛忘記問她媽她舅舅的墓位了,她發了個短信出去就石沉大海,等回信的當口,她迷迷糊糊又睡過去了,等到顧延非叫醒她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約莫一個多小時。
顧延非右手食指在方向盤上一下一下磕着,在林雪迷濛的眸子逐漸清明的時候衝外頭努努嘴,林雪一看,啊一聲嚎出來了。
墓園大門緊閉,門口的路燈倒是亮得很,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幾隻飛蛾衝着燈瞎撲騰,蠢貨、蠢貨!
顧延非側着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林雪被這目光刺得頭皮發麻,她硬着頭皮說:“反正......來都來了,咱們下去溜達溜達吧?”
行啊,來墓地門口溜達,挺有創意的不是。
黑壓壓的天像一個黑色大鍋,罩在頭頂上,擡頭就能看見天邊掛着零星幾顆星星。
墓園處在一個坡道上,路不寬,兩邊是蔥蔥郁郁的樹,林雪爲了漂亮還穿了裙子和尖頭細跟小高跟,仔細畫好的妝也被夜色全遮住了,現在一看,她覺得自己簡直像個笑話。
兩個人沿着一個大坡爬啊爬的,林雪這一刻倒覺得顧延非慢吞吞的也挺好的,他邁一腿她走兩步,倒是始終處在一個水平線上。
氣氛倒是不錯,溫度也剛剛好,就是有幾隻沒眼力勁兒的大蚊子,照着林雪的腿咬,林雪幾巴掌招呼到自己腿上,旁邊的人正愜意的四處看着,這個墓園地處高位,能看見南崗市的萬家燈火,景色確實不錯,林雪咬牙切齒的說:“蚊子怎麼不咬你?”
他斜眼瞟一眼她,欠嗖嗖的說:“我又沒穿裙子。”
“真是掃興!”
“旁邊的大墓園就已經夠掃興的了,幾隻蚊子算什麼。”
林雪伸手在小腿後方抓了抓,“你不會是害怕了吧?”說完她又自己反駁了,“肯定不會,你是醫生,見過的屍體還少麼。”
“腳不疼嗎?”
顧延非的視線掃在她鞋上,林雪愣了愣,小聲說:“有點兒。”
她的臉有被煮熟的趨勢,他要幹嘛?是不是......她已經腦補出了他接下來的動作,大概會是走到她面前,彎下腰來微笑着說:“我揹你。”
果然!
他停住了腳步,偏頭看了她一會兒,林雪心砰砰跳着,向他投去詢問的眼神,然後就見他張嘴,輕飄飄吐出兩個字:“活該。”
我,去,你,二,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