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欣瑞就是那天晚上在醫院碰上那個扶了林雪一把的姑娘,當時沒見着她面,但那深藍色的包,只消一眼,林雪就認出來了。
世界還真是小。
微微怔愣了一下,林雪起身迎上前去叫了聲:“欣瑞。”而後對着她後面打扮得端莊又得體的婦人說了句“阿姨您進來坐”。
說罷便坐下來詢問她們的喜好,點好了菜。
做完這些她擡眼看趙欣瑞,她一臉的恍惚和茫然,像是不相信那些舉動是顧延非會做的,林雪也覺得顧延非跟自己比體貼那一定是差得遠了。
趙欣瑞一雙好看的眼睛直直盯着林雪看,裡頭像是有光透出來那般,林雪心說看這趙欣瑞的樣子,還真是愛慘了顧延非。
再一看她媽,神色不明,林雪只當她對自己是滿意的。菜便一道道上了,林雪在飯桌上招呼人這本事學得不錯,沒一會兒趙欣瑞她媽就一句一句問起她來,林雪耐心答着,還不忘給人佈菜。
她媽拐了一大圈的彎,在自覺鋪墊的差不多的時候終於開口步入正題——
“小顧啊,你看你馬上也三十了,欣瑞也快二十七了,你們的事業是都不用人操心,現在是不是該考慮考慮你們之間的事了......”
趙欣瑞輕輕瞪了她媽一眼,急急喊她:“媽,您瞎說什麼呢?”
說完她急去看“顧延非”的神色。
林雪看她一眼,這纔給趙母盛了碗湯,不緊不慢的說:“阿姨,這事我覺得還有點早了,我和欣瑞都沒準備好,我想等我們都考慮好了再結,要不然挺不負責任的,對吧欣瑞。”
她態度真誠,語氣誠懇,挑不出一點毛病。
趙欣瑞小聲說:“......是啊,媽。你就別管我們的事了。”她臉上堆着笑,但林雪看得出來有點僵,不過現在她沒空揣測她的心思。
一頓飯下來,一個多小時過去了。
林雪結完賬,看着趙欣瑞的車在剛拉開的夜幕下緩緩駛出,直到辨不清了,才發動車子回家。
* *
顧延非洗過澡在沙發上窩着看電視,把臺換來換去,電視上的演員沒幾個他認識的,他換到一個臺,路青陽一身古裝扮相,正耍劍呢,他歪着頭看了看。
門口驀然傳來一陣響動,是林雪。
她關好門,趿拉着拖鞋走了過來。
“搞定了,還是等咱們換回來你們再結婚比較合適,要不然光是洞房花燭夜那關我就過不去。所以啊,我幫你毅然決然的拒絕了。”
顧延非點頭,沒笑也沒說話。
林雪嗤一聲,“悶葫蘆!”
坐了半分鐘,林雪起身去洗澡,剛進洗手間就看見被顧延非換下來的衣服,亂糟糟的在盆裡團成一團。洗完澡後,林雪把兩人的外衣外褲一股腦扔進洗衣機,順便把客房的牀單也扔進去。她拍拍手坐到沙發上,問顧延非:“你怎麼每次都在外頭洗澡?”
顧延非慢悠悠轉過視線看着她說:“主臥裡頭那浴室沒浴缸。”
林雪笑:“你倒挺講究,那洗完澡爲什麼不自己洗衣服啊?”
“......我忙着出來給腳噴藥,忘了。”他說罷還象徵性的伸伸左腿,然後一把撈過沙發旁的柺杖,拄着起身道:“我去上個廁所。”
林雪看他難得報備自己的行蹤,也閉嘴不問了。沒一會兒,馬桶沖水的聲音響起,顧延非拄着柺杖走得艱難,林雪起身過來拉他,沒走幾步,顧延非往後虛指了指說:“你是不是忘了,裡頭衣服......”見林雪不答,他又說:“我腿不方便站着,你先幫我洗洗吧。”
“難爲你了,還得費心解釋一下,我給你這大爺扶過去坐好就去洗成嗎?”林雪還真把這茬給忘了,她給顧延非拉到沙發上坐好,擼起襯衣袖子就去收拾那些內衣褲了。
林雪覺得顧延非既然會解釋,那說明在不久的將來,他是會自己洗衣服的。然而在接下來的兩週裡,林雪才知道自己是大錯特錯,兩個人窩在屋子裡,她從顧延非家裡拿了一堆他的衣服過來,每天林雪做飯、收拾屋子,還順帶洗衣服,她感覺自己都成保姆了,男保姆。
不知道是出於職業的原因還是別的什麼癖好,顧延非穿內衣褲總是喜歡穿成套,要麼就一定是同色系的。
林雪覺得他有強迫症。
水柱嘩啦啦的衝下來,林雪看着在盆裡攪成一團的兩條內褲和一件內衣,隱隱覺得有些怪異,她煩躁的想把它們扯開,卻發現白色內衣的扣子勾住了淺灰色的男士內褲,曖昧得不像話。
她快速洗完衣服出去,臉色還未如常,看見顧延非正扶着牆慢慢走路。
這家不知道什麼時候成了兩個人的,她心生煩躁,想要發泄。
“顧延非,你腿好得差不多了吧?以後自己的內衣褲你自己洗。”
顧延非的腿確實好得差不多了,前兩天白欣欣把他拉到片場拍了一場戲,穿平底鞋拍的,忍着點兒看起來跟常人基本無異。
或是聽出來她口氣裡的些許煩躁,顧延非答:“可以。”
林雪憋足了再說點什麼的勁兒就這樣盡數泄去,她心裡堵着一口氣,只能去找事情做。
誰知道顧延非嘴上答得快,第二天卻還是把衣服留到浴室裡。林雪免不了又出來對他一通說,他只淡淡答:“我現在不想洗,一會兒再洗。”
最後總會是林雪看不下去,進去一把洗了。
林雪打死也不會想到在自己最應該拼搏的年紀裡,能有這樣一段日子,每天在雞毛蒜皮的瑣碎小事裡活成一個“家庭煮夫”。
她在短短的時間裡習慣了對着顧延非找茬——
“你東西從哪兒拿的放回哪兒去。”
“你能不能每天別就等着吃,自己做一頓啊。”
“你不做飯我忍了,但你倒是洗個碗啊。”
“你把地拖一下,那麼髒你看不見啊。”
“......”
時間長了,林雪漸漸會因爲自己找出了個新鮮的方法吐槽他而暗自開心,他們的相處方式變成了林雪不停說,顧延非隨口瞎答或是神遊在外。
直到有一天,顧延非不按常理出牌,悠悠的吐出一句話:“我傢什麼樣你不知道?你這樣挺像怨婦的。”
林雪一噎,反脣相譏:“也得嫁你這種人才容易成怨婦。”
顧延非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又來了又來了,就是這個表情!看得林雪心裡頭發毛,她急急反駁:“我可不是那個意思,你可別想歪啊!”
顧延非一攤手:“我明明什麼都沒說。”
他看着半張着嘴明顯是被噎住了的林雪,話頭一轉:“別忘了,你明天該上班了。”
林雪聽完,突然覺得再給他多做幾次飯多洗幾次衣服好像也沒那麼難。
第二天上班,林雪見到了顧延非口中的那個馮躍。他也是中醫院的骨科醫生,照顧延非的說法,他爲人耿直,對待醫學比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親,雖說特別勤奮,但無奈沒有天賦,也虧得在中醫院才混了幾年主治醫生的位置。
馮躍正查完房從病房裡去休息室,看着對面走來一個人,是“顧延非”。馮躍抿抿脣,心裡計較着,顧延非的相貌、家境,能力,無一是自己能比得上的。
除此之外,他還有自己再勤奮也趕不上的專業技能,這也是他最在意的一點。想到這兒,馮躍心頭浮起一絲無力感,今年他已經三十六了,眼看副高就要被比自己小七歲的顧延非收入囊中,他的心裡沒有一點不服氣那是不可能的。
這時,“顧延非”忽然笑着跟他打了招呼,攬住他肩就往休息室裡帶。
馮躍緊蹙着眉,掙開她:“顧醫生,怎麼了?”
林雪也不介意,在門口朝外張望了一下,小心鎖好門,她示意馮躍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擺出嚴肅的表情,咳嗽了一聲纔開口:“馮醫生,我那天做手術暈過去的事兒你知道吧?”
馮躍點頭,問:“顧醫生,你沒什麼大礙吧?”
林雪擺手:“死不了,但就是有個事需要馮醫生幫忙。”
馮躍一頭霧水,林雪笑嘻嘻的,一看就是好騙的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