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博聞自嘲地笑了笑, “也許,將來的某一天,你會怨我……”
“不會!”
林雨霖急切地打斷父親的話, 隨即以一個熱情而有力的擁抱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不管將來發生什麼, 您永遠都是我最最敬愛的父親。”
林博聞抱緊寶貝兒子, 欣慰地在其後背上拍了兩下。
“霖兒, 有你這句話, 爸爸此生無憾!”
林雨霖重重點了下頭,更加用力地抱住林博聞的脖子。
“爸爸,能夠成爲您的兒子, 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林博聞長舒了口氣,眉宇間全是幸福的笑意。
趙婉芸盯着寶貝兒子林雨霖的臉蛋兒瞧了半天, 一臉狐疑。
林雨霖的五官、皮膚等等遺傳了林博聞夫妻二人的全部優點, 不但精緻、完美, 而且不失英氣、俊朗。
趙婉芸對自己的這個寶貝兒子一百萬分地滿意。
她對林雨霖的臉蛋兒、皮膚一向呵護備至。
一旦有人傷了林雨霖的臉,趙婉芸絕對會抓狂。
因爲母親對皮相的偏執, 林雨霖自己都不敢傷害自己的臉。
按照趙婉芸的說法,“這張臉不是你一個人的,這是我們林家、趙家的臉面,是長輩們的心血。”
明明哀傷、失落,卻要在母親面前強顏歡笑, 林雨霖的心情豈是“鬱悶”二字可以形容的?
林雨霖不斷以眼神向父親林博聞求救, 後者略一思索, 決定全家外出聚餐。
林博聞的計劃是, 全家去私人會所共進晚餐, 然後到小包廂裡唱唱歌、跳跳舞。
林博聞的決定贏得了妻子趙婉芸的熱情掌聲。
要知道,趙婉芸可是位殿堂級的麥霸, 還是位“舞林高手”。
林雨霖知道,父親此舉是爲了轉移母親對於自己的注意力。
雖然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是矇頭大睡,但是,爲了父子倆的安寧着想,還是“捨命陪老母”吧。
林雨霖不知道,父親林博聞建議全家去私人會所,主要是希望寶貝兒子能夠藉助於音樂宣泄一下情緒。
妻子趙婉芸雖是大家閨秀、溫柔婉約,喜歡的卻是勁爆舞曲、歌曲。
根據以往的經驗,趙婉芸絕對會拖着父子倆唱歌、跳舞。
到時候,林雨霖就算想要哀傷,也沒有時間與精力了。
事實證明,林博聞一向是睿智的。
林雨霖被趙婉芸逼迫着吃了不少東西,又被趙婉芸強行拉着唱歌、跳舞。
一家三口近四個月沒有團聚,林雨霖不忍違背母親大人的心意,只能順着母親行事。
聽到父親一句含笑的“既來之、則安之”之後,一直不情不願的林雨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最最敬愛的父親算計了。
“爸爸,你太過分了!”
林雨霖氣急敗壞地將父親林博聞撲倒在寬大的沙發上。
“連親生兒子都要算計,難怪你會被人稱爲‘老狐狸’!”
林雨霖貶損着自己的父親,吹鬍子瞪眼睛,張牙舞爪。
林博聞閒適地躺在沙發上,笑聲爽朗。
“哪天你也能被人稱作‘老狐狸’,爸爸就可以放心地隱退了。”
“你啊,太嫩了,需要不斷磨練啊!”
“你才45歲,就想着隱退啦?”
林雨霖從林博聞身上下來,順手將父親拉起。
父子倆肩並肩倚靠在沙發背上,看着趙婉芸跟隨着音樂妖嬈地舞動。
“爸爸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將企業搞得風生水起了。”
林博聞撫摸着林雨霖的後腦勺,有些感慨。
“爺爺、奶奶都是愛玩兒的人,兩個人都沒有商業才能,家業差不多被他們敗光了。”
“這些年,爸爸的神經一直都繃得緊緊的,絲毫不敢放鬆。”
“說實話,爸爸很累,很想早點休息。”
“眼看着你長大、越來越像個男子漢,爸爸很欣慰。”
“你是早晨□□點鐘的太陽,是爸爸的全部希望,知道嗎?”
林博聞臉上那由衷的欣慰與驕傲、眼睛裡那殷殷期盼之情,讓林雨霖的心震顫不已。
父親有多麼厲害,林雨霖從小就知道。
在林雨霖的心目中,父親一直是個不敗的神話。
在父親那裡,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只要有父親在,身邊的所有人都會感到無比安心。
林雨霖從來沒有想過,父親會疲累到想要隱退。
如今的父親,在商界可謂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有了如此的權威與地位,還是會感到非常累嗎?
“隱退之後,你想要做什麼?”
林雨霖側頭看着林博聞,語氣認真。
“那要看我隱退的時候年紀有多大。”
林博聞笑得俏皮,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
“要是我老得走不動了,也就只能躺在庭院裡曬曬太陽了。”
“不會的!”林雨霖斬釘截鐵。
“爸爸,我沒有您那樣的天賦才能,但是,我會通過後天努力來彌補。”
“我現在還沒有能力繼承家業,請您再等等我,給我一些時間。”
“最多10年,不,8年吧,您就可以安心地隱退了。”
“到時候,您就放心地周遊世界去吧。”
“我記得,您年輕時的夢想是這個,對吧?”
“乖兒子!”
林博聞長臂一伸,將林雨霖的腦袋勾到懷裡使勁揉搓。
眨眼間的功夫,林雨霖那一頭飄逸的秀髮已經被父親搓成了亂稻草似的雞窩。
“兒子,爸爸今天很高興。”
“咱們父子倆痛痛快快地喝幾杯,不醉不歸。”
林博聞讓服務員上酒,發現私人會所裡提供的全部是洋酒。
他大掌一揮,要求服務員出去買一瓶酒精濃度高達56%的二鍋頭回來。
“二鍋頭?”
趙婉芸關了音樂,語氣中盡是鄙夷。
林博聞示意服務員出去,待到房門關好,這纔開口。
“你接着唱吧。”林博聞衝妻子揮了揮手,“我跟兒子喝兩杯,你別管了。”
“你讓兒子喝酒精,我憑什麼不管?”
趙婉芸叉着腰,不滿地瞪着林博聞。
“媽媽,我只是想嘗兩口,沒關係的。”林雨霖出聲打圓場。
“剛纔是誰說不醉不歸的?”趙婉芸以眼神控訴丈夫。
“你不是忙着唱歌嗎?耳朵倒很長。”林博聞皺了下眉頭。
“我難得見到兒子,難道不該關心關心嗎?”趙婉芸說得理直氣壯,“你以爲我眼裡只有麥克風?”
……
夫妻二人爭執不下,林雨霖兩頭爲難。
自從林雨霖有記憶以來,父母經常會爲了大大小小的問題爭執。
因爲自己的教育等等問題,夫妻二人爭執的次數最多。
有時候,夫妻二人會激烈爭吵,幼小的林雨霖只能悄悄離開、獨自躲藏起來。
不管林雨霖躲藏在哪裡,每次都能被萬能的父親找到。
林雨霖記得,父親經常會懷抱着淚流滿面的自己柔聲安撫。
他也記得,父親還經常會對着年幼的自己說一些自己完全聽不懂的話。
當年父親具體說了些什麼,林雨霖早已不記得了。
只是,現在回想起來,林雨霖突然發現,這麼多年來,父親似乎一直找不到人說說知心話。
父親與母親的意見似乎永遠不合,所以,父親才總會在爭吵之後摟着年幼的自己說話。
後來,自己漸漸長大了,父親也不再對自己說什麼了。
看着臉色不悅、眼神晦暗的父親,林雨霖突然覺得那暗淡燈光下的鬢角白髮顯得尤爲刺眼。
在林雨霖的心裡,父親一直是年輕力壯、雄姿英發的鋼鐵男人。
若不是父親說累,林雨霖真的從來沒有注意過父親的衰老與疲憊。
活了19年,林雨霖一直仰賴父母生活。
父母,尤其是父親,給了他各方面無微不至的關懷。
林雨霖一直慶幸自己擁有慈愛的父母。
他一直認爲,自己是個尊重父母、孝敬父母的好兒子。
現在,因爲父親的一番話,林雨霖突然明白,自己的尊重、孝敬都是皮毛。
他完全不瞭解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們每天都在做些什麼、想些什麼。
他不知道父母最需要什麼,不知道他們的內心在渴求什麼。
他從來就不懂得父母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雨霖總覺得父母似乎貌合神離。
以前,他一直以爲,雖然自己的父母經常爭執,但是,他倆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符合郎才女貌標準的恩愛夫妻。
現在,聽着二人帶刺的話語,看着二人不悅的臉色,林雨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從什麼時候開始,父母之間已經變成這樣了?
在我沉溺於自己的心緒時,父母的身上也許發生了很多很多事。
我果真是個不稱職的兒子啊!
在林雨霖的調和之下,林博聞與趙婉芸沒有繼續爭執。
林雨霖選了紅酒,一家三口舉杯共飲。
趙婉芸被林雨霖哄着繼續唱歌、跳舞,父子倆則靠在一起說話、喝酒。
不知不覺間,一瓶紅酒見了底。
林雨霖的酒量明顯不如父親林博聞。
林博聞仍舊眼神清明,林雨霖卻已經醉了。
林博聞此舉,只是希望寶貝兒子能夠睡個好覺。
否則,就算回去了,多愁善感的寶貝兒子也一定會繼續折磨自己。
林博聞一家三口出來時,已是深夜。
春末夏初的夜晚,月朗星稀,涼風習習。
可惜,夜的寂靜美感被趙婉芸的埋怨聲與嘮叨聲破壞掉了。
林博聞抱着醉醺醺的林雨霖坐在了汽車後座上。
趙婉芸也坐在後面,以便照顧醉酒的寶貝兒子。
醉酒的林雨霖睡得很安靜。
他雖然坐在父母中間,整個上身卻全部倚靠在父親懷中。
林博聞吩咐司機將車開得慢一些,鬆鬆地摟着寶貝兒子閉目養神。
車子行駛了一段時間,司機突然說道,“林總,有輛車已經跟了我們幾個路口了。”
“甩掉!”
林博聞不假思索地吩咐,眼皮都沒擡一下。
林博聞吩咐趙婉芸繫好安全帶,將熟睡的林雨霖緊緊摟在懷中。
深夜的公路上,車輛很少。
司機沉着冷靜地握着方向盤,勻速加速。
奔馳轎車雖然在路上風馳電掣地行駛,卻平穩得不會讓乘客感到不適。
林博聞擔心醉酒的林雨霖會不適應如此快的車速,一直以手輕撫寶貝兒子的後背。
林雨霖只是像溫順的小綿羊一樣在父親的懷裡輕輕蹭了蹭,便繼續安靜地入睡了。
一直閉目養神的林博聞親吻了一下寶貝兒子的額角,嘴角揚起幸福的弧度。
知道有車跟蹤,趙婉芸的身體有些僵硬。
她緊緊盯着丈夫的臉,彷彿那就是自己力量的來源。
昏黃的路燈一下一下投射進車廂內的昏暗空間,趙婉芸注意到,丈夫的神色一直從容、鎮定。
“林總,甩掉了。”
司機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砰”的一聲巨響……
“人鬼俠情”系列第一部已經完結。
若想知曉後情,請移駕至第二部《三界計》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