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的少年,一隻高大健碩的公羊,人和羊相互注視着。公羊身後的羊羣裡,羊兒們歪着腦袋,好奇的看着。
從那天以後,一心想要測試能力的嶽震,開始有意無意的向大公羊發起了挑釁。發現公羊對鞭子依舊很畏懼,他就把皮鞭丟回小土屋,所以,面對沒有皮鞭的牧羊人,大公羊好鬥的點點被了起來。
紅紅的大眼睛,一隻前蹄輕輕的刨打着草地。嶽震看着蓄勢待發的大公羊也有些緊張,微微的弓起腰背,看來他是打算硬抗了。
一步,兩步,三步,大公羊整整的後退了三步,更奇怪的是能看到紅色的大眼睛裡,不再是那種輕蔑嘲弄的眼神。動物敏銳的天讓它感覺到,今天的這個傢伙不好對付。
低頭,前衝,公羊在前衝的那一剎竟然有一個加速起跳的動作。嶽震看在眼裡,不管是虛是假,公羊這樣挾勢而來,蠻橫的衝撞之力還疊加着整個身體的重力,威力可想而知。大犄角近在眼前容不得他退卻,嶽震雙臂護在口迎去。
“呔!哎呦”
嘭的一聲巨響,嶽震好似騰雲駕霧一般向後飛去,四仰八岔的摔在草地。
“哎呦,哎呦”挺身而起,嶽震齜牙咧嘴的揉搓着小臂,看到氣勢洶洶的大公羊又低着頭衝過來,他趕緊轉身就逃,身後傳來公羊得意的叫聲。
跑回高坡坐下,拉起衣袖臂,還好沒有明顯的傷痕,只是悶生生的疼痛。嶽震搖搖頭暗自納悶:不應該是這樣啊?在大公羊撞到的那一霎,怎麼沒有感覺到藥息向外的張力?難道它和真氣真的截然不同,沒有自然而然的抵抗反應?
手臂的疼痛很快就消失了,嶽震放下衣袖,想不通藥息究竟有什麼用處,莫非只能讓自己的力氣大一些?管它呢,有力氣總比沒力氣好。
天豁達的他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失落,只是對自己的身體有些不滿意。曾經強大的他深深明白,沒有強悍的體魄支持,不管是真氣還是藥息,都是不能發揮出真正的威力的。於是因爲這個小小的挫敗,便讓他開始了艱苦的體能訓練。
天不亮嶽震就爬起來,衝到最高處,沿着盆地大大的外圓開始跑步,一直跑到有臨山原的人來取水,他才停下來。
後來想到布赤妹妹跑這麼遠來提水,實在辛苦,嶽震便承擔起每天送水的任務。雖然這一行動遭到小姑娘的強烈反對,但是她也沒有辦法,阿哥辛辛苦苦的送來總不能倒掉,眼見着阿哥的身體越來越好,小布赤也就不再管他了。
隨着時間的推移,嶽震的速度也漸漸變快,在起伏的丘陵飛奔他甚至可以滴水不濺,把滿滿當當的水罐一路送回臨山原。趕回去後時間正好,不耽誤放羊出圈。
感覺體能已經回到了最巔峰的狀態,嶽震忍不住又想與大公羊較量一番,可能是天氣慢慢變熱的緣故,公羊也變的比以前暴躁了許多。
發覺這個手下敗將又跑來挑釁,大公羊立刻憤怒的頂撞過來。這一次嶽震沒有選擇硬碰硬,而是趁它起跳的那一剎,猛地撲前探手抓住大犄角。
哇,好大的力量!險些脫手的嶽震沉下身體,緊緊的握住犄角。大公羊當然不甘受制,後蹄猛蹬着衝勢不減。一個用力猛衝,一個發狠阻擋,身處下坡的嶽震退了兩步,才堪堪的穩住了局勢,人和羊相互瞪着,進入了僵持階段。
公羊的爆發力很強,但耐力卻不是它的強項,很快的在嶽震的反攻下,它開始一步步的後退。那兩條細弱的後腿支撐不住越來越強的力量。
眼看勝利在望,嶽震越發的起勁,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毫不停歇的開始衝鋒。
不斷後退的公羊也發覺頂倒對手已經無望,它開始使勁的晃起腦袋,猝不及防的嶽震也跟着它搖晃起來。制止擺動要比抵抗正面的力量費勁,更何況嶽震不敢太過用力,生怕會傷到公羊的脖頸。感覺到擺脫有望,公羊搖晃的更加歡實,已經有些力竭的嶽震不得不放開犄角,退守到一邊。
大口大口喘氣的嶽震看着東倒西歪的大公羊,險些笑破肚皮。過度的晃動讓羊兒找不到平衡感,歪歪扭扭的好像醉漢一般。
接下來的幾天裡,嶽震能看出來公羊很不服氣,總是想尋機撞到自己。他當然毫不示弱,於是,人和羊之間最原始的角力成爲他和它每天比練的功課。嶽震樂在其中,很是喜歡這種純力量的比拼,大公羊也好像癮了似地,樂此不疲。
這個活動因爲普姆央金大嬸的到來而中斷。因爲天氣轉暖,以後還將越來越熱,大嬸是來給羊兒們剪毛的。
羊圈裡,看着身材矮小的大嬸,輕鬆的一拉一絆就能把一隻大羊乾淨利落的放倒在地。嶽震一邊驚奇不已,暗中學習,一邊在大嬸的指導下,幫忙打下手。
真是術業有專攻吶,按着不斷掙扎的羊兒,嶽震看的嘖嘖稱奇。普姆央金大嬸就好像嫺熟的理髮師一般,手裡的剪刀飛舞中白絨絨的羊毛紛紛落下,留在羊身的短絨毛也好似用尺子量過,煞是整齊。
通過和大嬸的閒聊嶽震才知道,這把剪刀竟然是臨山原的寶貝之物,是用兩張羊皮和商隊換來的。
嶽震聽來忍不住暗自感嘆,資源的匱乏是吐蕃高原落後的根源。
大小羊兒剪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好不喜人。天將傍晚,終於輪到最後一隻,頭羊。看到大嬸有些心虛的樣子,嶽震猜想,大公羊體型太大,很不容易,大嬸以前肯定吃過這傢伙的苦頭。看着光線越來越暗,普姆央金更加猶豫起來,最後還是和嶽震說頭羊掙扎的太厲害,還是明天再叫一個人來幫忙再剪。
看到普姆央金背起整袋的羊毛要走,嶽震心中一動,趕過去說:“普姆央金大嬸,您還要和布赤她們那些女孩,整理這些羊毛,不如您就把剪刀留下來,讓我試試看。”
“小羊倌,你,你要小心吶。不要傷了頭羊,更不能傷到自己。”普姆央金大嬸只遲疑了一下就把剪子遞給他。大嬸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小夥子,尤其是看到短短的時間,他就把羊羣管理的井井有條,羊兒們吃的肥肥壯壯。大嬸就更願意信任這個鍛鍊的黑黑亮亮,肌肉發達的小傢伙。
攬下任務,嶽震整夜都在回憶着大嬸白天的動作,盤算着明天怎麼給大公羊剪毛。
天光大亮,露水退去。嶽震把剪刀別在腰後,自信滿滿的放出羊羣,手裡比比劃划着向大公羊走去。
未等他走近,大公羊已經撒着歡的跑過來,看來一天的休息已經讓這位羊羣的首領信心十足。接着就是一切照舊,毫無花式的抓住犄角,人和羊的較量正式開始。今天的嶽震不夠專心,他一直觀察着公羊的立足腿,琢磨着怎麼抓住那條腿,讓公羊失去平衡。
嶽震分神的時候,卻被大公羊找到了機會,公羊一晃大頭。冷不防的嶽震就被它晃脫了一隻手,剩下單手根本無法阻擋公羊的蠻力,眨眼間的變化已經容不得他閃避,大公羊的頭狠狠的撞到他口。
完了!倒飛出去的嶽震一陣懊惱,怎麼這樣不小心呢。這一下子就算骨頭不斷,也夠自己受的了。
撲通一聲仰面倒地,口沒有覺得很疼,倒是被別在腰的剪子狠狠的硌了一下子。
“噝”吸着冷氣,揉着生疼的後腰,嶽震用另一隻手拉開前襟。哎!沒事,只有幾道淺淺的白印,明明被裝了個正着,怎麼會?不曾想他站起來的空擋,小勝一場的大公羊卻得勢不饒人,小跑了兩步,又是一頭頂過來。
福至心靈,嶽震正好有心解惑,看它撞來索敞開膛任它過來,眼睛瞄住了大公羊離地的前腿。
嘭!碩大的羊頭結結實實的撞在了口,雖然很疼,但是嶽震能感覺到沒事。來不及驚喜,他探雙臂擒住了大公羊的兩條前腿,可是把羊頭摟在懷裡後他才發覺這樣不行。不但要防備羊犄角挑到自己,而且如果是要摔倒它,自己也要先犧牲平衡。
想來想去沒法下手,嶽震只好無奈的放開它。大公羊得到鬆脫後猛地向後退去,這次不是進攻的準備,而是它有些害怕了。
動物很淺薄的智慧也讓公羊覺察到,眼前的這個傢伙已經變得很危險。
“來呀,來,來撞我。呵呵”看出來這個老對手的畏懼之色,嶽震笑嘻嘻的招着手,突然想到:該給大公羊取個名字了。眼珠一轉,想起前世有一款很漂亮的汽車,被叫做公羊,他就脫口而出。
“來,道奇,撞我啊。嘿嘿,道奇這名字不錯?嘿嘿,是不是很有創意?”
嬉笑着逼近公羊,嶽震惡形惡狀的挑釁着。剛開始公羊小心翼翼的後退着,他卻肯放鬆的步步緊逼,公羊的那雙大眼睛慢慢的便又紅了起來。
不願意就這樣失敗,不肯忍受這種羞辱,雄動物的血再次燃燒起來。大公羊憤怒的低頭前衝,恨不到把這個可惡的傢伙撞到天去,而且永遠不要回來。
終於成功挑起它的兇,嶽震依然弓起腰身毫不客氣的迎去,一隻手緊緊的握住一根犄角。這次他沒打算讓公羊撞到,而是靈巧的一閃身,借力把羊頭帶向側面,自己則一低肩膀,另一隻手抓住了公羊外側的後腿。
腦子裡閃過普姆央金大嬸靈巧的動作,嶽震輕抖手腕,嘴裡喝道:“倒!”撲通一下,頭暈眼花的大公羊被放倒在地,頭蹄不甘的晃動掙扎着。
“哈哈,道奇呀,道奇,沒想到你也有今天。老實點,讓本羊倌給你剃頭。”壓着大公羊寬厚的前膀,嶽震興高采烈的過來剪刀,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
正所謂,不幹不知道,幹起來嚇一跳。剪刀在手,嶽震才明白普姆央金大嬸的熟練絕不會是一日之功。看似簡簡單單的工作,手的感覺卻是至關重要,幾剪刀下去,嶽震自己都覺得臉發燒,歪歪扭扭,長短不齊,好像羊身長出了疥瘡一樣。
不敢把大公羊壓的時間太久,要是傷到筋骨成殘廢可就壞了。嶽震收起剪刀鬆開,大公羊一骨碌爬起來落荒而逃。
公羊無處可逃的渡過了悽慘的一天,無數次的被嶽震扳倒來幾剪子。到後來,大公羊一看到他撒腿就跑,只是可恨它四條腿卻沒有可惡的傢伙跑得快。嶽震也不輕鬆,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纔給公羊剪了一半。一邊長毛,一邊短毛的公羊讓他看到就想笑。
休息了,嶽震依舊早早起來,先去給布赤送水,順便還帶了昨天剪下的羊毛。
所有的日常工作完畢,他又別剪子向羊羣晃過去,離着還很遠就已經被大公羊看到,公羊一聲哀鳴,使勁往羊羣裡擠去。
轟走公羊身旁的羊,嶽震輕鬆的放到公羊。“我說道奇,你就認命。誰讓你不是我的對手哩,乖,不要亂動,今天咱們爭取一次就成功。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一邊有毛,一邊卻光禿禿的,實在是太難看了,要是被人家看到,豈不給我小羊倌丟人。”
在他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語中,大公羊‘咩咩’的慘叫着,聲音傳到很遠。
“住手!一個大男人欺負羊,害不害羞!”
就在嶽震興致昂揚的忙活中一個清脆的女聲在身後響起。他想都沒想,隨口答道:“我給我的羊剪毛,關你什麼事?”
話語出口,剪子猛然停在那裡,他整個人好像石化一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爲那個女聲竟然說的是漢語,自己順口回答的也是漢話,純屬自然反應。嶽震暈乎乎的丟掉剪刀,放開大公羊,轉身看去,一個異族少女牽着馬,赫然站在身後。
“你是什麼人?”
“你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