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彪等兄弟很快就忘記了某人,圍着宗銑問長問短,時不時的還要傳出幾聲驚呼——嶽震含笑的看在眼裡,覺得今天手裡的炊餅格外香甜,心裡美滋滋的想着,有這一班熱血的兄弟相助,還愁大事不成?。
三個炊餅下肚後,宗銑已經成功的融入了這個小集體,嶽震也覺得陣陣睏意襲來。
“宗哥啊,你就先和彪子住在這兒,不過咱們昨晚可是說好的,‘佛緣閣’那邊你還得指派他們小哥幾個盯緊嘍。我···”
“知道啦,這點小事交給我們。”宗銑笑罵着:“年輕輕的羅唆!放心,敢動畫心思的宵小之輩,哥哥一定替你料理了他,快滾回去睡覺。看看你眼都睜不開啦,那裡像個練武之人,哥哥昨晚怎麼就會輸給你了,要不要讓彪子出去給你僱輛牛車啊!嘻嘻···”
在兄弟們的譏笑聲中,嶽震強打着精神出了‘閩浙居’往回走去。
昏昏欲睡的嶽震,一腳門外一腳門裡踏進鋪子,不經意間擡眼一望整個人卻呆在了那裡。
她!真的是她嗎?
梅家橋,讓自己難以忘懷的倩影,俏生生的站在鋪子裡。嶽震連忙揉揉眼睛,沒錯!翠綠的衣衫黑髮披肩,正在和櫃檯裡的祿伯說着什麼。
祿伯正爲難着呢,憑他多年的經驗幾句問答下來,便暗暗皺眉道,此女談吐不俗,舉手投足間一派大家閨秀風範,非富即貴呀!可她問的事太過敏感該怎麼回答呢?斟酌間擡頭看到嶽震進來,祿伯馬想到了託詞。
“小姐且慢,正好我家東主回來了,小老兒與東主商量後,再給小姐一個答覆如何?”隨着祿伯的話語,少女轉眸看來。
“啊!公子是你?”少女馬意識到自己有失儀態,頓時羞紅了臉龐,纖手掩住了嘴巴。
“震少大喜啊!”無巧不成,兩人對視的當口,多吉興沖沖的從後院跑進來嚷道:“震少大喜事!大大的喜事!妙明寺的幾位女菩薩又到鋪子裡採買,快隨老哥一起過去,打聽打聽你那位夢中情人的消息。”
嶽震的臉頰‘刷’的一下如猴屁股一般,慌忙躲開少女的眼睛垂頭盯着地面,恨不能找出一絲縫隙馬鑽進去。在人家姑娘面前被揭破了心事,丟人丟到家啦!。
衝進來的多吉這才發現兩位當事人就在眼前,動作統一的低頭瞅着腳尖。他也覺着老臉一陣陣發燒,尷尬的站在那裡進退不得。
人老成精的祿伯馬看出了風向,忙對多吉努嘴道:“衝索掌櫃,方纔您不是說有些絹帛需要晾曬一下嗎?剛好老漢現在有空。”說着拉起多吉的手,回頭對兩個傻站在那裡的夥計喊着:“你們兩個也一塊來,人多好乾活。”
看到祿老伯猛丟眼色,兩個不知所措的小夥計頓時醒悟過來,隨着二人一陣風般逃向了後院。
諾大的一件屋子頓時安靜下來,一輕一重的兩種呼吸聲清晰可聞。
嶽震的心一直狂跳着,前世的一段戲言劃過腦海:如果一個女孩接管了你的心臟,讓它跳多快它就跳多快時,你就準備好讓她接管你的一切,因爲你已經無可救藥的愛她了。
這就是突如其來愛情嗎?狂亂的心跳漸漸平息下來,嶽震茫然的癡站在那兒。
“公子,你真的是這家鋪子的東家?”不知在心裡埋怨了嶽震多少回,可傻小子始終不肯擡起頭來說句話,最後還是姑娘鼓足勇氣擡起了酡紅的俏臉問道。
猛然聽到柔美的聲音傳來,嶽震又是一陣緊張,慌忙擡頭答道:“是是,雞毛小店不值一提。”兩人的眼神又在空中相遇,姑娘依舊羞澀的垂下了彎彎的睫毛。嶽震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怎麼把生意場的客套話搬到了這裡?。
少女忐忑含羞的芳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生意人,若是知曉我的身份會不會被嚇跑呢?九叔倒是答應過,不管我以後喜歡什麼人他都不會干涉的。可十叔那麼疼愛自己,會同意我和一個毫無功名的生意人在一起嗎?。
嶽震好不容易按耐住不爭氣的心房,仔細端詳着嬌羞切切的少女。也發覺了姑娘幾度變幻的面部表情,時而娥眉微簇粉嫩的臉龐涌幾絲憂慮,忽而嘴角脣邊綻出一雙迷人的酒窩兒,尚未退卻的嬌暈又染紅了臉龐,睫毛顫動中少女清澈如水的眼眸又偷偷的瞟來。
慌亂的他下意識的想躲開,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喊道。嶽震啊嶽震,你怎麼這般沒用,喜歡就是喜歡,扭扭捏捏那像個男子漢!。
‘籲’調整一下紊亂的氣息,嶽震勇敢的迎姑娘的目光,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惹的女孩又是一陣臉紅心跳。卻彷彿捨不得少年迷人的笑容,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再閃避。
一對情竇初開的少年,在對方眼中看到毫不掩飾的欣賞,也看到縷縷愛慕的情意。
終於恢復常態的嶽震,也不知道這個年代男女相見該用什麼樣的禮儀,只好抱拳微微彎腰說道:“我叫嶽震來自鄂州,過年就滿十四歲。次梅家橋匆匆別過,沒有來得及請教小姐的尊姓大名,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小姐你是碰巧路過,還是有事專門來到小店呢?”
“鄂州,嶽震?”少女微微一怔。心道,不可能的,他們家怎麼會有人做生意呢?。
隨即女孩意識到這樣直呼其名顯得很不禮貌,忙斂容屈膝道了一個萬福,赫然說:“小女子一時走神,失禮之處還望嶽公子見諒。”
嶽震輕笑着搖搖頭沒有說話。暗想,英明啊!幸虧沒說我老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岳飛,我爹現在是武昌郡開國侯,要是擡出小侯爺的身份,尋常人家的女孩非嚇跑了不可。
少女垂下握在腰間的雙手,纖纖玉指無意識的揉搓着衣角,脆聲說:“我···我叫趙柔福,和公子同歲,以後就請公子叫我柔福。”說罷又是羞紅滿腮,下巴親密的貼了胸膛。心裡大嗔着,柔福啊柔福,你今日是怎麼啦?這世只有最親近的九叔、十叔這樣喚你的名字。你剛剛見人家兩次,就把小名告訴了他,羞不羞啊!。
柔福低垂着頭,嶽震自然看不到她嬌羞欲滴的面容,只是在嘴裡輕輕唸叨着:“趙柔福,柔福,好美的名字,淡雅娟秀又不失淳樸。好!”
他的聲音雖輕,卻也是一字不落的傳到柔福的耳中,少女沒來由的心中一甜,曾有人無數次的稱讚過自己,爲什麼都沒有這一句這般的動聽呢?。
“趙小姐···”嶽震話剛出口卻見柔福大眼睛瞪過來,眼神中幾分嬌嗔幾許埋怨,令他心頭一陣顫動。忙結結巴巴的改口:“柔福啊,這麼半天讓你站着說話,真是不好意思。來來,快請坐。”說着拽過一把椅子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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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福看着他笨笨的樣子,忍不住一陣嬌笑,乖乖不得了!嶽震這個傻小子頓覺目眩神迷。
“那以後你就喚我柔福,我便叫你震哥好不好?”少女眼角含笑着問道。
沉寂了兩世的那一根心絃,被這一聲殷殷含情的‘震哥’猛然撥動,幸福的電流瞬間擊穿了一切阻礙,伴着不曾有過的眩暈歡快的流淌在身體裡,好美妙的感覺啊!。
震低聲的應道,竟鬼使神差般的伸手握住柔福的小手,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夠傳遞這一份奇妙的感覺。
粉雕玉琢的小手自然的貼在大手的掌心裡,沒有一絲生澀,彷彿這兩隻手原本就是一體,相互尋覓了好久好久,今日終於又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這一刻身外的世界都已沉寂,少男少女的眼中只有彼此。
“震哥,有人過來啦。”柔福輕輕掙開小手羞澀的低語着。
嶽震戀戀不捨的收回手臂,擡眼看到多吉站在通向後院的門外向裡張望,心中惱怒的嶽震便狠狠的瞪了過去。多吉卻對他眼神視而不見,在那裡一個勁的擠眉弄眼做鬼臉兒,直到柔福轉頭要看個究竟時,這傢伙才瞬間消失。
“咯咯··”柔福回首抿嘴嬌笑道:“這位吐蕃來的大哥真有意思。”
“別理他,這傢伙爲老不尊整天的沒個正形。”嶽震也笑着說:“不過他們異族的漢子們都很講義氣,這件鋪子就是他借我暫用的。”
柔福則有些驚奇的問道:“這樣說來,震哥到臨安不久是嗎?”
嶽震點頭:“那天在梅家橋是我們剛剛進城。”
說起梅家橋,柔福不禁想起了那天的驚險一刻,小手拍着胸口心有餘悸的回味着:“當時實在是太險了,要不是震哥,我們兩個就慘啦。後來被十叔知道,還連累的寺裡的幾位師太捱罵了。”
沒有聽明白她說的‘十叔’還是‘石叔’,嶽震還是笑道:“他們也是關心你才遷怒於別人,不過那些出家人空有一付慈悲心腸,做事也確實魯莽了些。”
說到這裡猛覺背後批評人家有點不厚道,他就停住隨口問道:“柔福,你家裡人都還好嗎?”
“唉··”柔福聞聽歡顏盡斂輕輕的嘆息說:“生在這亂世之中,怎樣纔算是好呢?”
玉人滿面的陰霾,嶽震一陣心痛忙又牽起柔福的小手。“柔福啊,有不開心的事不要憋在心裡,身逢亂世無法選擇,但咱們可以選擇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管怎樣日子還是要過,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不好嗎?”
柔福美目中閃着異樣的光彩,小嘴裡喃喃着:“震哥你說的真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看到心人愁容淡去了許多,嶽震頓覺很是開心,瞧着她想心事的乖巧模樣不覺有些癡了。
“嘻嘻··震哥你想要的生活是什麼樣子呢?”小妮子眨着大眼睛笑問道。
“我!?”嶽震真有些措手不及了。
我想要過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呢?嶽震在心裡問着自己。以前還沒有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細細想來他頓覺十分的迷茫。本該消亡的靈魂帶着前世完整的記憶。來到這個紛亂的年代,一心只想着幫岳家,其實也是幫自己擺脫噩夢般的宿命。
如果失敗了呢?等到和父、兄一起被推斷頭臺的哪一刻,我會不會惋惜白活了兩世,沒能夠好好的去享受過生活?。
假如我成功了呢?歷史的軌跡就此發生了轉變,我又該怎樣繼續生活下去?。
“快說嘛。”柔福見他呆呆的出神,輕搖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臂,不依的跺着腳撒嬌。
嶽震撓頭傻笑着收起思緒,拉着柔福的手讓她坐下,自己手扶椅背看着門外街道熙熙攘攘的過客。
“該怎麼說呢?只能告訴你,有時候我也很迷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不過我很慶幸知道自己生命的意義所在,不像門外的那些人們,終日忙忙碌碌卻不知是爲了什麼。”
柔福不禁被這些充滿哲理的話語勾起了心事,目光迷離的望着喧囂的街道,輕聲說:“能說給柔福聽嗎?”
“我生命的意義就是去奮鬥,爲了我的每一位親人去奮鬥,爲了讓他們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的活着,和冥冥中的哪一隻巨手去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