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離路線太遠,恐怕會失去老爸他們的蹤跡。但要是靠的金兵過近,自己身穿軍服,十有會被認爲是岳家軍斥候,免不了又是沒完沒了的戰鬥,耽誤很多時間。
思索中,旁邊的克拉突然‘咴’的一聲輕嘶,嶽震坐起來看到黑馬抖動着大耳朵,分明是在傾聽着什麼。
有人!
他眯起眼睛四下找尋,側耳凝神之間便感覺到一股很熟悉的氣息,強者的氣息。
“哈哈哈···大名鼎鼎的烏蘭震王露宿荒郊野外,也不怕被人笑話。”土古論的笑語遠遠傳來,方位卻在他的東邊,顯然尊者是打算悄悄繞過去,不小心露出了蹤跡。
嶽震氣勢一鬆,不禁笑着反脣相譏道:“呵呵,堂堂女真第一強者,年紀一大把,不在家頤養天年,黑天半夜的還要東奔西走,呵呵呵,土老頭,要不要喘口氣歇一歇再走,別累壞了你老人家的身子骨。”
“哈哈哈···老人家懶得跟你鬥嘴,我急着喝酒吃肉去呢。震王大駕,慢慢在這裡欣賞明月清風www.Qingfo.Cc。哈哈哈···”
土古論的笑聲漸漸遠去,嶽震苦笑着重新躺下來,回想着種種過往,和他們之間說不清楚的關係,不由覺得好笑又有些暗暗發愁。很多事情都變了,如果當年的情形重演,自己和土老頭還能毫不客氣的動手嗎?
嗯!土老頭跟來,完顏雍也應該就在附近了,想到這些,他又坐直盤算起來:他們這麼緊張前面的這支金軍,想必領軍人物大有來頭,很有可能就是完顏雍的父親,大金國的四郎主完顏宗翰。
老爸岳飛要和傳說中的宿敵金兀朮碰面了!
有些緊張激動和期待,嶽震很快就想到了一個最現實的問題:
土古論這個時候出現,分明就是來鉗制我的。他們要用土老頭絆住我的手腳,好專心的對付老爸。
哼!女真第一強者又怎樣?我從來也沒有懼過他!
不服輸的勁頭涌來,嶽震盤膝擺好坐姿,心無旁騖的打坐調息。他要把狀態調整到最好,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苦戰。
不僅嶽震準備着,在這條你追我趕的路線,每一支隊伍,每一個人都在準備着。然而所有追趕者的目標,卻遇到了非常嚴峻的問題,窮追不捨金軍,已經讓馬匹的體力嚴重透支。停下來休息後,岳飛和八字軍首領王彥,就開始商量如何解決這個難題。
“小嶽,不能再往東了,越向東地勢就愈發平坦,咱很快就會被金人追。”
難題就在眼前,嶽帥卻依舊淡定從容,苦笑打趣道:“王兄,小弟雖然比兄長年輕幾歲,可現在也是做外公的人了。王兄一口一個小嶽的這樣叫着,萬一被我兒子聽到,你讓我以後還怎麼管教他們?”
因爲條件艱苦,環境惡劣,王彥的面容顯得蒼老許多,發須業已大半花白。他一邊揉着痠痛的腰骨,一邊翻着白眼說。
“呵呵,就算你做了曾外公又怎樣,在我王彥眼裡,你永遠都是那個賊大膽的小嶽。昨天我們要是轉向西南與左護軍會合,怎麼會像喪家犬一般狼狽逃竄?”
岳飛知道很難糾正這個不倫不類的稱謂了,也就懶得再和他糾纏“王大哥帶兵征戰這麼多年,不會看不出其中原因?人數處於劣勢的大宋兩路護軍,若是扎堆集中在一起,豈不是給了金人會戰的機會。我們只有多點開花,各處滋擾消耗敵人,才能把金人金人搞得焦頭爛額。”
“算你有幾分道理,可是明天怎麼辦?咱們的馬明顯是跑不動了。”王彥停下手的動作,站起來眺望着夜色中,大山黑黢黢的輪廓。
“呵呵,王兄你心中早有主張,又何必來考小弟呢?你在這裡廝混了這麼多年,算是不折不扣的地頭蛇了,咱們何去何從,小弟馬首是瞻。”
看着岳飛滿不在乎的神情,王彥忍不住笑罵了一聲“狡猾!”後,才瞪着眼睛道:“廝混?我們八字軍在甘陝孤軍奮戰十幾年,沒有朝廷糧餉,沒有援軍掩護,卻被你說成了廝混,真是氣煞我也。”
老級一如當年,聽不得半句褒貶之語,嶽帥又開懷笑說:“呵呵,那還不趕緊率部南歸,以王兄你的資歷戰功,做一路護軍的主帥,我想是不會有人非議的。”
“不回去!我早就說過,只要你嶽鵬舉在江南當紅,我王彥就絕不回去丟人顯眼。”
兩人相識多年,嶽帥當然明白這位昔日長官的性格,也清楚他這句話是故作姿態。他不肯歸宋根源在心裡,曾經跟隨宗大帥的不少將領,對於大帥的遭遇都很是憤憤不平,自然也就對朝廷沒什麼信心和信任。在河北義軍中,像王彥這樣的,也不止他一個。
其實在內心深處,嶽帥很敬佩這些曾經的袍澤戰,他們不爲名不爲利,一心一意的與金人抗爭戰鬥。即便是戰死疆場,也無人知曉,更沒有任何的朝廷撫卹來安頓家人。
看見岳飛陷入了沉思,眼睛裡又黯然亦有同情,王彥暗自欣慰,卻又裝作不耐煩的擺手道:“扯遠了,既然小嶽你聽從我的安排,明天就帶着你的部下和我們一起山。”
“山?”嶽帥微微一愣,暗自掂量着王彥用意。在地勢平坦之處,宋軍的戰馬肯定比不過金人的馬匹,他們若是繼續往東,正如王彥所說,很快就會被追兵追。可是山雖然暫時解決了眼前的難題,但是常言說,山容易下山難,他們不能呆在山一輩子。
不過有言在先,嶽帥即便心有疑慮,也就不再開口詢問。可是王彥見岳飛這付安然自得模樣,他自己反倒有些沉不住氣了。
“小嶽你就這樣信任我,不怕我把你引絕路?”
“呵呵,王兄有話請講,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就是這樣悶葫蘆的性子,王兄願意說,小弟自當洗耳恭聽。若是王兄覺得天機不可泄露,那小弟可就要睡覺去了。”
被人反吊胃口,王彥很是不忿卻也無可奈何,只好氣恨恨的道:“你這個傢伙從來都沒有眼色,更不懂得什麼時候該拍拍長官的馬屁。好了,你不就是想拖住金人嗎,我保證山後,只要你的帥旗往那一插,聞風而來的金軍肯定會越來越多。”
嶽帥聞聽欣然而笑,輕輕擊掌說:“好,知我者,王兄也。呵呵,昔日大帥帳前,王兄素有‘鐵壁算盤’之稱,如果小弟所料不差的話,王兄定是打算堅守幾日,然後沿着早就想好的退路揚長而去,令金人乾瞪眼。”
“嘿嘿···”對於岳飛的讚譽,王彥美滋滋的照單全收,不無得意的說道:“不錯,不過咱們事先說好,後山的退路,人可以從容進退,馬不一定能全部撤出。小嶽你若是心疼馬匹,那就另想法子。”
“值得!只要能拖住金人的大隊騎兵,其他部隊就可以有效的消滅齊軍,這個買賣絕對划算,就這麼幹了!”
議定策略,兩人分頭去通知部屬自己的部隊,爲明日的山做好各種準備。
旭日東昇,光明重回天地,又是一個寒氣很重的初春早晨。
嶽震輕輕睜開眼睛,他整晚在調息打坐,髮梢和眉毛都掛着淡淡霜露。
囫圇吞嚥了幾口行軍乾糧,再次跨馬路的他,感覺身體和精神狀態都非常之好,黑馬克拉也彷彿感應到了主人的意氣風發,奔跑的很輕快,猶如騰雲駕霧。但是他的好心情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因爲前方金軍的再次轉向,讓他又開始疑慮擔心起來。
金軍的馬蹄印轉向北方,而且地勢漸行漸高,明顯開始爬坡山。
難道是前方也出現了金軍,老爸他們無路可走,只能冒險山?嶽震不知道父親和王彥的計劃,只能按照常理推測。
一路山,固然可以抑制金人速度的優勢,可是怎麼下來呢?莫非老爸要從山的另一面下去?
胡亂猜想着,嶽震不停在馬擡眼張望,腳下的山勢不算很陡峭,但是馬兒也不可能全速奔跑了。前進中,地形地貌慢慢明朗,他正在一處寬大的山坡,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改造下,山坡就好像是一座巨型階梯,一段坡,一段平地,只是有的坡緩,有的坡急,有的平地一眼望不到邊,有的卻很短。
如此長距離的騎馬登山,嶽震一個人倒不覺的有什麼,可是金軍人數衆多騎隊卻越拉越長,戰馬素質的差異,把整個隊伍變成蜿蜒向的長龍。
克拉的腳力要遠遠超過其他馬匹,這也讓嶽震很快就看到了金軍的隊尾,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這個時候被金兵看到,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他只好耐着性子遠遠的跟隨,直到又登一段緩坡後,坡勢突然轉彎,兩邊出現了高聳的山峰,山體裡隱隱約約還傳來了喊殺的聲音。
精神一緊,嶽震急忙催馬加速,奔跑中不忘左右觀瞧着地形。跑過山體交錯的轉彎處他急忙勒馬,金軍停下來的騎兵,距離他不過幾十丈遠近。
幸好前面的戰鬥,吸引了金軍的注意力,沒有人回頭張望。嶽震翻身下馬,牽着克拉貼着旁邊的山壁,慢慢向前靠近。再轉過一處彎路,眼前豁然開朗,吶喊之聲撲面而來,他急忙止步向後退退,從山石後探出頭。
就在嶽震看清楚整個戰場地形和敵我雙方的人數後,倒吸一口涼氣的時候,他的父親岳飛和王彥已經帶領戰士們,打退了金軍的第一波進攻。
敵軍退下去,衛隊和義軍重整隊形,準備迎接下一輪的戰鬥。岳飛則忙裡偷閒四處打量着,也不禁爲這裡得天獨厚,易守難攻的地形暗暗叫絕。
他們現在身處一個平整寬大的平臺,身後羣山環抱,隱約有一些羊腸小路可以登山頂。在方圓數裡之巨的平臺中央,矗立着一座山石堆砌的高臺,臺子還依稀刻着一些字跡,只是距離太遠,嶽帥無法看清楚。
絕妙之處在於,金軍要想登這個大平臺,必須衝過一段很長的緩坡,元帥衛隊和義軍戰士只需等在平臺的邊緣,等着金兵衝到跟前,然後居高臨下的迎頭痛擊。
“呵呵,王兄,這裡果然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好地方。請問王兄,這座山可有名字?那邊的高臺也一定有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