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跟蹤的各路人馬,也只能分散開來,分批繼續追蹤上岸。天快要亮的時候,不放心的解元,大着膽子上了嶽震他們留下的船,草草巡視一遍,確信船上已空無一人。
解元離船上岸,循着手下們留下的暗記打馬飛奔。一路跟蹤的船隻也紛紛起錨,繼續向臨安方向駛去,那條大船孤零零的留在了小鎮碼頭。
天光大亮,水面上的船隻漸漸多起來,那條被所有人遺忘的船上突然出現了人影。兩個身影中一個魁梧雄壯,一個婀娜健美,如果解元看着這一幕定會大呼上當,這兩人正就是嶽震夫妻。
夫妻倆從藏身之處鑽出來,相視一笑,飛快的跑到船後解開小艇。嶽震跳上小船接過妻子遞來的大包袱,包袱裡裹着雙刀大弓和拓跋月的箭壺。
小艇破浪乘風而去,兩支木漿在嶽震手裡上下翻飛,帶起兩團白茫茫的水霧,宛如小船裝了兩個大輪子滾滾向前。
“夫君,路還長着呢,悠着點使勁。”拓跋月看着對面揮汗如雨的丈夫,憐惜道:“水上寒氣這麼重,小心着涼。反正已經甩開那些跟屁蟲,臨安也不遠了,晚到一日半日的也沒太大分別。”
“呼···”嶽震吐氣收漿,小船憑着慣性依舊筆直前衝,他擦擦汗皺眉說:“雖然撇開了那些人,我估摸進城也不會太容易,免不了還要費一番周折,是該節省點力氣。”
拓跋月點頭拿過水囊遞給丈夫,嶽震拔開塞子狠狠灌了一口,卻險些被嗆到。“酒?月亮你裝的是酒?”
“咯咯,小船上不能烤火,讓你驅驅寒氣。”拓跋月抿嘴一笑,轉過身來和他並肩坐在一起後,握住了一支船槳。“來夫君,咱們一起劃。剛剛看你劃了一陣,覺你操控木漿的角度有些不對,白白浪費了許多力氣。你看,這樣入水,再這樣出水不是好很多嗎?”
“哦?”嶽震拿着水囊愣愣看着妻子手裡的船槳鑽進水面,冷不防一陣大力傳來,一面使力的小船猛然轉向,偏移後打起了轉轉。
這麼厲害···嶽震沒有阻止妻子,看着她一下一下的划動,小船也就在原地一圈一圈的轉着,整條船好似被施了魔法一般,輕飄飄的沒了重量。
“噢,我明白了。”看了好一會,嶽震才放下水囊拍着腦門恍然,他終於看明白,妻子是用靈活的手腕來控制船槳入水出水的角度,因爲船槳的角度更加順暢,所以能將水的阻力減少許多。
“哈哈哈,還是俺媳婦聰明,我也來試試。”
嶽震笑着操起船槳,學着妻子的樣子一下一下以槳撥水,哪知道看起來容易,能真正做到可不簡單,他折騰了好一會才總算摸着了門道。
“好,就這樣,夫君我來喊號子,咱們一起用力。一,入水,二,出水,咯咯,一二,入水出水,傻夫君你的力氣比我大,用五分力就可以了。咯咯咯···真快···”在拓跋月銀鈴一般的笑聲中,小船如疾箭一般在水面上飛駛,聲勢卻不像嶽震獨自划動那樣大,輕描淡寫之間竟沒有濺起很大的水花。
熟能生巧,巧妙其中往往又蘊含着最樸實的道理。配合越來越嫺熟的夫妻兩個,不知不覺便沉湎在船槳與水流之間,嶽震想的是刀法,拓跋月很快想通了箭矢射出時,如何降低風的干擾。
“哈哈哈···我終於明白了!明白爲什麼叫斷流刀法,抽刀斷水水更流,哈哈···”嶽震仰天長笑,笑聲裡盡是酣暢淋漓。
小船穿行在大小船隻之間,輕靈飛快,周遭船上的漁夫船孃們,看到這艘轉眼即逝的小船無不嗔目結舌。
可是嶽震夫妻兩個卻忘了一件最要命的事,他們太快了,快到已經越前面曾經跟蹤的大船,他倆不可避免的被人現了。船上人們自然是一陣手忙腳亂的追趕,怎麼可能追上?那些人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變成一個小黑點,望水興嘆。
太尉府留守船上的人還算機靈,慌忙命令水手停船靠岸,於是嶽震夫妻即將進京的消息就從陸地上,一站一站快馬加鞭的向前傳去。
中午時分,水面的船紛紛升起炊煙,嶽震二人也停下來吃乾糧。飯後休息片刻,夫妻倆將小船靠在一條大船邊上,問過才知道,此地距離京城只剩下半日的路程,按照他們的度,天黑前就可到達城北碼頭。
謝過熱心的船家,夫妻繼續趕路,卻不料天有不測風雲,剛剛走了不足一個時辰,水面上突然起霧,而且霧氣越來越濃,視線愈來愈差,他們被迫放緩了度。
嶽震心急卻也無可奈何,就和妻子商量,拓跋月也覺得今日怎麼也趕不到了,不如到前面找個大集鎮,上岸住一夜。
想想也只好如此,嶽震點頭同意,不過他還是決定再向前趕趕,反正京城周邊的城鎮數不勝數。也幸好由於視線不清,水面上的船隻大都靠邊慢行,更有謹慎的船家索性就停到岸邊,河道上一下子空曠起來。
即便這樣,嶽震他倆也不敢像上午那般飛快了,不小心撞壞了小船又身處河心,麻煩就大了。小心翼翼的前行中間,天色漸漸昏暗,濃霧低垂的傍晚自然比平時黑得早些。
轉過一道河灣,隱隱約約看到有亮光,估計是河岸邊集鎮的燈火,嶽震皺眉停下來手裡的船槳。“月亮,算了,咱們還是上岸投宿吧。”
拓跋月點頭後,兩人划船循着火光慢慢靠近,越往前走嶽震越是奇怪,怎麼火光好像不是在岸邊,他心裡不由得打了突兀,與妻子說出疑問,兩人手上的動作也就更加慢了。小船靜靜的破開迷霧,點點火光愈來愈近。
“不好!那是船上的火把!”
嶽震低沉開口之時,拓跋月也看出火光的源頭,數十條大船一直排開橫在水面,船上的一支支火炬跳躍燃燒着,遠遠看去彷彿一道火牆。夫妻倆心意相通,拓跋月接過丈夫的船槳慢慢划動,嶽震走到船頭抖開了大包袱。飛快的將雙刀背上捆牢,他提着大弓和箭壺剛剛走到妻子面前,身後就響起了喊聲。
“前面的小船聽着!禁軍水兵司奉命攔江檢查過往船隻,爾等慢慢上前接受檢查!”
嶽震不必回頭去看,拓跋月就已經把所看到的迅講出來。“距離咱們大約五十丈,船與船的間隔應該有兩丈,夫君衝不衝?”
“等等,再向前靠靠。”嶽震低頭對妻子道:“水上有人攔截,岸上肯定也有馬隊,還不如從這裡衝過去!就聽他們的慢慢靠近。估計船上有神臂弓,月亮你只管划船,我來負責擋箭。”
“夫君小心啊。”
“你也小心。”嶽震點頭回身抽出雙刀,稍稍給身後的妻子閃開一點縫隙後,眯起眼睛盯着越來越近的船隊。
四十丈···三十丈···光團中戰船的輪廓漸漸清晰,二十丈,果然不出他所料,對面船頭上站滿了弓箭手,盔甲鮮明的箭手在火炬下蓄勢待,他已經可以清楚的看到箭頭上點點寒星。
“衝!”拓跋月一聲低喝猛然力,小船隨之驟然加,筆直的激射而去。
“混賬停船!”
“開弓,放!”
戰船上一陣嘈雜響起,小船轉眼衝到船隊前方,弓弦顫抖的聲音也即刻此起彼伏。但是嶽震他們的度,實在出乎那些箭手的判斷,第一輪箭雨自然全都射到了身後,如一陣疾雨砸在水面上,濺起一圈圈漣漪。
雙方距離不過十丈的時候,嶽震這才舉起雙刀,第二波的利箭也呼嘯而來。在這種不遠也不近,卻令箭手很難辦的距離之下,能夠真正參與進攻的不過是正面的幾艘船,側方遠處的箭手們還沒有來得及瞄準,射擊路線就已經被遮擋住了。
稀稀落落的幾十支箭對於嶽震來說,基本沒有什麼難度。最妙的是,拓跋月控制的行船路線相當詭異,竟然是直衝衝撞向一條戰船。
高大如廈的戰船當然不會怕他們衝撞,但是小船迅如奔雷的度,讓戰船上的箭手根本來不及從平射轉換成俯射,小船就已經衝到他們腳下。
就在那些軍士以爲緊接着會有一聲巨響時,划船的拓跋月輕巧抖腕變,小船微微一頓後驀然偏移,擦着側舷消失在大船的陰影裡。嶽震看得清楚,小船與大船的距離不過是兩三寸,捏了一把汗的他,也不由暗暗佩服,若論手眼之間的配合,他知道自己沒辦法像妻子這般精準。
兩旁船上的軍官也醒悟過來,嘈雜的咒罵和命令亂成一團,士兵們也亂哄哄的跑向船尾,有人射箭,有人砍斷纜繩跳上小舟。
前方的威脅解除,嶽震頓足越到妻子身後,那些箭手慌亂中射出的箭毫無準頭,他揮刀格擋幾下之後,小船就和大船錯身而過,把封鎖水面的船隊甩到身後。
不過還是有動作快的,七八個軍士駕着一艘小艇銜尾追上來,嶽震看到船頭上還有拿着神臂弓的箭手,不禁有些憤怒,眼睛裡寒光閃過,他低吼一聲道:“月亮慢一點,等我去將那些不知死活的傢伙料理了!”
拓跋月手下一緩,船放慢,此消彼長之間,後面的小艇追到一丈開外。嶽震足蹬船板拔地而起,好似一隻撲食的蒼鷹凌空而去,抖手打飛射過來的幾支箭,他也飛過了最高點開始下落,手中的雙刀高高揚起。
唉,那些軍人清晰而年輕的面孔,讓他心中閃過一絲不忍,暴喝聲中猛然變招,雙刀狠狠的劈向水面。
轟隆!刀氣激起兩道巨大的水浪,水浪從兩側重重的拍在那艘小艇上,幾個軍士頓時立足不穩,他們喊叫着噼裡啪啦紛紛落水的時候,嶽震已借力倒飛而回,穩穩落在妻子的身後。
“饒你們一命!月亮,咱們走。”
他身後的拓跋月卻奇怪的沒有立刻劃船,反而是丟開船槳站起來,與丈夫肩背相貼。“呵呵,夫君,你饒人家一命,人家未必願意放過咱們,你看,今晚咱們夫妻兩個要打一場硬仗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