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間,下行的電梯到達了8樓。他們默默無言地走進電梯。
電梯的空間還算寬裕,可隨着電梯的下行,越來越多下班的醫護人員和結束治療的患者涌入電梯,電梯裡的空間頓時變得狹窄擁擠。
雲川被擠到了最裡面的角落裡險些摔倒。尉處安見狀,怕她被人羣擠傷,順勢站在她前面,用自己的身體隔開人羣。
電梯裡沒人說話,眼前寬闊的後背距離自己的臉只有幾釐米。昏暗的燈光下,嗅覺異常靈敏,聞見對方身上若隱若現的薰衣草洗衣液香味,想起他昨天噴灑在自己脖頸處的鼻息也帶着相似的味道,雲川不可避免地紅了臉頰。耳旁彷彿能聽見對方胸膛裡穩健有力的心跳聲,短短几層樓的距離,像是過了1個小時。
終於到達1樓,電梯裡的人嗚啦啦下了一大半。他默默站在了她的身側。餘光掃見她不自然的小表情,他垂下眼眸偷偷地勾了勾嘴角。
離開淮江的這些日子裡,每當結束一天的會議,他會無意識地點開她的朋友圈,回過神後又若無其事地關掉。這個動作,他一天要做好幾遍。直到昨天見到她的那一刻,半個多月的想念有了寄託,心裡的空洞被填滿,這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心動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真的喜歡上了她。
【可是,她好像並沒有領悟自己的心思。】
看見她站在車前猶豫着該坐副駕駛還是後排,已經坐進駕駛室的尉處安探過身將副駕駛的車門推開,示意她上車。
她立刻會意,輕手輕腳地坐上副駕駛,繫好安全帶,又習慣性說了句謝謝。
尉處安一個沒忍住,說道:”不必要說‘謝謝’。“
又意識到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可能會嚇到她,緩和了語氣解釋到:小貓是兩人一起撿回來的,他理應和她一起將貓送往救助。
原來他剛剛來去匆匆,是想趕在下班前將工作做完,和她一起護送小貓咪。
“我下次會注意的。”雲川感覺心裡暖暖的,認爲他說得也有道理。
晚高峰道路擁堵,他的車一路走走停停。許是昨天剛下過暴雨,天空十分乾淨。此時天邊的晚霞正好,粉橙色的雲彩佈滿天空。她忍不住從包裡掏出手機,選好角度朝窗外的夕陽咔嚓了兩張。在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催促中,他好脾氣地慢性等她,待她拍好後才加速前行。
編輯朋友圈:落日塞車{微笑臉}
配圖剛剛拍的夕陽。
等待紅綠燈放行時,尉處安單手拿起手機,給她的朋友圈點了個贊,問道:“落日是有什麼寓意嗎?”
“噢,我只是覺得好玩而已。有一支樂隊名字叫‘落日飛車’,現在車堵得飛不起來。”說完,成功將自己逗笑。意識到自己奇怪的笑點,她收斂起自己的笑意解釋到:“一支臺灣的樂隊,他們的歌很好聽,很浪漫。”
尉處安感覺自己有點跟不上身邊這位少女奇怪跳脫的腦回路,便隨手點播了這支樂隊的歌。
“Watch the sky,you know I, like a star shining in your eyes......”
“I know you know,I love you babe.”
浪漫復古的歌聲迴盪在車內狹小的空間,確實很浪漫。
她的手指隨着節奏輕輕在膝蓋上打着節拍,看得出她很喜歡這首歌。
塞車並沒有耽誤太久的時間,沒過多久他就將車停在了雲川租住公寓的樓下。
“你先上去吧,我在車裡等。”
看見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再次摸出手機保存了朋友圈裡那張夕陽的照片。仔細看,照片左下角還拍進了後視鏡,後視鏡裡還露出了她的小半張臉。
【看起來傻乎乎的】,他順手將照片設爲了手機屏保。
沒用多久,她抱着小貓重返車裡。
尉處安伸手想摸一摸她懷裡的小東西,沒想到它竟然主動將腦袋湊過來任他撫摸。奶聲奶氣地喵喵喵幾聲,估計是將它摸舒服了。
“看樣子它很喜歡你。“她笑着說道。
”有給它起名字嗎?”他將手收了回去,發動車。
“還沒有,沒想好叫什麼。”她上下左右各個角度端詳了一下小貓,心想:要不叫大灰?灰灰?
“叫小魚丸吧。”他雙眼目視前方,一隻手握着方向盤,右手乘空閒又摸了一把它毛茸茸的小腦袋。
對哦,昨天是自己用一顆魚丸將它騙回家的,“這個名字好。你喜不喜歡啊?小魚丸。”她問它。
喵~小魚丸像是聽懂了一樣,爲了表達歡喜,爪子一蹬,竄到了尉處安的腿上。
“乖,不要淘氣,快回來。”雲川急了,萬一小魚丸爬上方向盤,就危險了。
她趕忙伸手想將它接回來,慌亂中手背不小心隔着褲子蹭到了他的腿上。她立刻像觸電一樣彈了回去。
尉處安偷瞄了身側手足無措的小姑娘,兩指一捏,輕鬆抓住小魚丸的後頸皮,將它拎回了雲川的腿上。又拍拍它的貓頭,示意它不要亂動。
小魚丸見狀不敢造次,乖乖地在她的腿上趴窩。
“它真的好聽你的話。”雲川有些鬱悶,明明她纔是它的鏟屎官,鏟了一天的也算數。
見她酸溜溜的樣子,他在心裡暗暗發笑,【孩子氣】。
他將車停進a大校園:“咖啡店那邊不好停車,我們走過去吧。”
“嗯。”她看了眼四周,雖然沒有離開這座城市,但這是她畢業後第一次回到a大。
在她離開的兩年時光裡,a大的木棉花開了又謝,變化了不少,推倒了幾棟舊樓,又新蓋起幾棟新樓。
經過一棟紅磚民國樓前,看着被古樹圍繞顯得陰森森的老圖書館,她想起了以前讀書時的事情。她指着這棟樓,以開玩笑的口吻和他說,估計這棟樓很快也要被推了。因爲老圖書館基本沒人來,以前自己轉專業後,沒法融入集體,專業課又繁重,經常壓力大到一個人偷偷跑到這棟舊圖書館的樓梯間掉眼淚。
她望着二樓積滿灰塵的舊玻璃窗,那年冬天,她一個人蹲在那扇窗前偷偷抹眼淚。當時她剛從其他校區轉來,學校裡一個朋友也沒有。爲了方便管理,學校將不同專業不同年級因爲性格等各種各樣原因搬離原寢室的人拼湊進一間寢室。陌生的環境和課業的壓力讓她萌生了退學的念頭,直到有天她的貝斯技能被徐晝發現,並收留了她,問她要不要一起玩樂隊。自此,徐晝就像是潮水裡的浮木,給了溺水的她喘息的機會,並將她帶入另一個精彩的世界。
往事如潮水向尉處安涌來,他依稀記得4年前剛來a大任教時,想找一本前輩的醫學手記,在新建的現代化圖書館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最後被管理員告知,由於孤本舊書難以入庫,全部存放在了原來的舊圖書館裡。他從書堆中一本一本翻找,終於找到尋求許久的書。下樓時,他在樓梯間裡遇見了一位蹲在窗前默默抽泣的女學生。他只記得她坐在臺階的第一級,背對着他,將臉埋進手臂間,肩膀一聳一聳的。顯然沒想到會有人經過。原想着默默走開,在經過她身邊時,他還是停住了腳步。
”擦擦眼淚。“遞給她一張面巾紙。
她接過紙,用力地擤了一下鼻子,低着頭說了句謝謝,然後迅速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