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你說這事怎麼這麼邪乎啊!”
陳大軍發了一個不以爲然的表情,然後說:“是不是易光耀自己……壓力太大產生幻覺了?”原本他想說做賊心虛來着,活生生吞了回去。
“看耀哥那表情,不像吶!你沒在場,我可從來沒見過耀哥嚇成那樣子!就連……就連幹上次那事的時候,耀哥都沒這麼慌張。”徐維萊打出“那事”的時候,從腳心升起一絲冷氣直直逼向心窩。“大軍,你說,該不會真有鬼吧。”
“有個屁!”陳大軍狠狠地敲下這幾個字,深深呼吸一口,“老子就不信啥鬼鬼怪怪的,再說了,那件事,也是易光耀挑頭做的,管我們什麼事!”陳大軍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冤有頭債有主。
“話雖這麼說,但是大軍,咱倆還是小心點吧。今天早上我去保安那裡看了電梯監控……真的,真的是……”
徐維萊這種膽小怕事的樣子最讓陳大軍心煩,他飛快地打下一行字發了出去:“你見過大白天鬼出現麼,真是鬼還能給錄下來,媽的都能去拍鬼片了!爺就不信這個邪!”不等徐維萊回話,陳大軍來到隔壁位子,拍着古鼕鼕的肩膀,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在臉上。
“小古,昨天不是加班了麼,怎麼不在家多休息會兒?小心累壞身體。”公司規定加班到晚上9點後,可以換休一個早上。
古鼕鼕顯然對這種突然而來的“熱情”並不感冒,淡淡地回答:“蔡主管急着要各分公司的宣傳冊,沒時間休息。”
“哦。那你慢慢忙,要幫忙就跟我們說啊!”看古鼕鼕並沒領情而是繼續專心做事,陳大軍只好隨便客套了下就回到自己的位置。倒是讓一邊看着兩人對話的徐維萊看得目瞪口呆,同時也對陳大軍佩服得五體投地——敢於直面令人恐懼的“生人”,能不被佩服麼!
由於易光耀請假,原本應該是他和陳大軍加班臨時換成了徐維萊,和昨天不同的是,古鼕鼕一下班便離開了,這倒是讓徐維萊心裡稍稍有些安心。要是古鼕鼕坐在斜對面他怕是整個晚上神經緊繃什麼事都做不了了。
時間一點一點推移,轉眼兩個小時過去,辦公室只剩下這兩個加班人。徐維萊揉揉脖子伸展了下身體,起身去茶水間泡了杯咖啡,見對面的陳大軍還在聚精會神,於是他也帶上耳機繼續做着手上的工作。陳大軍可不是易光耀,如果到時候他做不完,只能一個人最後離開辦公室了。想到這裡,徐維萊手裡的鼠標動作地更快了些。
哪知道,徐維萊杯裡的咖啡還沒喝完,辦公室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停電了。
“啊……”一聲嚇破膽的慘叫讓陳大軍汗毛倒立,他還正爲剛纔沒有保存設計稿在煩躁着,心裡不由地火大起來:“不就是停個電,你至於麼,徐維萊,跟個娘兒們似的!”
就在陳大軍罵罵咧咧地擡起頭準備好好“教育”一頓徐維萊時,他呆了。
驚恐到面容扭曲的徐維萊縮在椅子背後,指着自己的桌子。黑暗的辦公室裡,徐維萊的電腦亮着幽幽的光。
陳大軍戰戰兢兢地走到徐維萊旁邊,瞬間,他便明白爲什麼徐維萊會嚇成這樣了。電腦屏幕上閃爍着幾張照片,有些甚至失了焦距,模糊不清,但陳大軍卻對照片的內容再熟悉不過了,這是一年前在秦嶺他們埋掉胡燃時的場景!照片中沒有出現他們三個的身影,只有潮溼雜亂的泥土,連根拔起的野草,還有暴露在泥土外被野草虛掩着的一隻髒兮兮的手——那分明就是胡燃的手,手上赫然還有陳大軍的小鏟留下的傷痕。
“他找上我了!他找上我了!我就知道,他要挨個報復我們!一定是的,一定是的!”一旁的徐維萊似乎嚇到神志不清了,用顫抖又尖利的聲音不斷重複着,然後一把拉住陳大軍的胳膊,“怎麼辦,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嘿嘿……嘿嘿……”就在徐維萊和陳大軍看着照片驚魂未定的時候,安靜的辦公室裡傳出第三個人的笑聲,陰冷又飄渺的笑聲,好像在身邊,又好像很遠,一聲一聲,震動着徐維萊和陳大軍的耳膜。徐維萊已經嚇得快要站不住了,他只能緊緊抓住陳大軍的胳膊,同時,也能感覺到對方的皮膚上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附着黏膩的冷汗。
“媽……媽的!有……有鬼!”陳大軍毫無白天時的硬氣,說話結結巴巴,“走……快,快走!”說完,就摸索着迅速往辦公室外跑。徐維萊正拉着陳大軍,一沒留神被椅子絆了一下,鬆開了陳大軍的胳膊,他顧不得疼趕緊站起來,可陳大軍已經不見了。
“大軍!等等我!”徐維萊一邊大聲呼喚着同伴一邊藉着電腦的亮光向外走,但諾大一個辦公室裡回答他的,只有那步步逼近的恐怖笑聲……
陳大軍逃命一般地跑出辦公室,雖然聽見身後徐維萊的叫聲,但他腳下卻毫無停頓之意,一口氣跑下15樓,身上說不清冷汗還是運動後的熱量,總之,襯衣已經溼透了。跑下樓,站在車來車往的大街上定了定神,陳大軍這纔想起徐維萊,自己是怕電梯有問題才從樓梯跑下來的,那徐維萊不管是走樓梯還是坐電梯,這麼長時間現在應該已經出來了啊。除非……想到這裡,陳大軍心裡一驚,趕緊撥電話給徐維萊,但提示無法連接,他自然是不敢再返回辦公室,便立馬聯繫易光耀。
易光耀聽着徐大軍顛三倒四的描述後心裡知道了個大概,自己昨天剛剛撞鬼,今天徐維萊和陳大軍又遇到這樣的事,他不敢繼續想下去了,於是先讓陳大軍找寫字樓的保安一起去辦公室看個究竟,至少得把徐維萊弄出來,不然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但陳大軍死活不願意再回去15樓,沒辦法,易光耀只好讓陳大軍先回家,然後自己打電話給寫字樓物管,謊稱辦公室似乎忘了關空調和鎖門,麻煩保安上去看看還有沒有人在。
15分鐘後,物管回覆電話給易光耀:辦公室的門確實沒有鎖,空調也開着,不過沒有人在。
聽到這個,易光耀趕緊從手機裡翻出徐維萊的電話撥過去,依然是空洞的提示音: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這個晚上,易光耀和陳大軍都沒有閤眼。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徐維萊依然沒有出現,桌子上擺着前晚半杯沒有喝完的咖啡,和一個黑色的臉譜面具,沒有人知道徐維萊去了哪,他的手機永遠不在服務區。而對於古鼕鼕,易光耀和陳大軍已經失去了與之對視的勇氣,完全沒有當初對待胡燃時高高在上的優越,取而代之的是時刻緊繃的神經,彷彿怕稍不注意,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古鼕鼕就會把去年他們犯下的秘密攤開在陽光下,又或者一個不留神,自己就會像徐維萊一樣,莫名其妙地消失。
年會過後,易光耀和陳大軍雙雙遞了辭職報告,雖然公司盡力挽留,開出加薪的條件,二人都不爲所動。外人只以爲是徐維萊的事情讓感情甚好的其他二人不想睹物思人徒增悲傷,誰知道易光耀和陳大軍辭職報道交上去的第二天便人間蒸發,不僅電話停機,甚至連未結算的幾大千的薪水都沒有拿,公司找到易光耀家裡才知道,他前幾天就匆匆退了房子,陳大軍也是一樣。
正在蔡諾爲易光耀二人留下的一堆未交接的工作而焦頭爛額時,徐維萊回來了。
徐維萊爲自己消失的一個多星期做了解釋:加班那晚突發疾病,一度很危險,當晚便住進醫院裡,這段時間一直在接受治療,也是因爲治療的緣故需要和外界隔離,所以沒來得及聯繫大家。
雖然蔡諾對這個理由半信半疑,但正是用人的時候,便也不計較許多。好在徐維萊對設計部的工作了如指掌,即便只有他和古鼕鼕兩個人,也把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重新上了軌道。後來重新招了三個設計師,論資歷和能力,徐維萊順理成章的成爲了設計部總監,古鼕鼕成爲他的副手。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麼?
對於這個答案,徐維萊嗤之以鼻。只有愚蠢又自大的人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
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這句話一點也不錯。只不過,有時候準備期會異常漫長,就好像徐維萊。自從大半年前看見古鼕鼕的時候,他就開始準備着。私下賣了人情,把古鼕鼕推薦到北京分公司,又在成都總部需要人的時候,讓古鼕鼕寫調動申請過來,原本就是四川人的古鼕鼕自然想在家鄉工作生活。於是,一切就很順利了。而作爲對古鼕鼕有知遇之恩的徐維萊,只需要私下裡悄悄演一齣戲,便讓剛畢業一年的古鼕鼕死心塌地追隨着自己。
徐維萊說自己被易光耀和陳大軍暗地裡欺負得很慘,設計的創意被他們剽竊,只是做着沒有尊嚴的跟班,這讓崇拜和感激着徐維萊的古鼕鼕異常氣憤。面對易光耀和陳大軍的時候,本來性格就有點孤傲的古鼕鼕自然也就沒什麼熱情可言。
而電梯驚魂是徐維萊提議嚇嚇易光耀出口惡氣的惡作劇,當然古鼕鼕也是這麼認爲的,所以甘願配合,戴上臉譜面具化好妝賣力演出。那臉譜是徐維萊在西安時從胡燃的雜物裡找到的,原本想留做憑弔的紀念,不想卻派上大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