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報案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快八點了,顧小凡和鍾翰下班之後的晚餐纔剛剛吃完,鍾翰正打算要送顧小凡回家,接到了電話之後,兩個人急急忙忙按照電話那頭的交代,直接奔赴了案發現場——位於a市某開發區內的一個小區。
這個開發區在a市還是小有名氣的,當初被媒體炒得熱熱鬧鬧,說那裡將是a市最新的經濟中心,於是很多房地產開發商便早早的打好了算盤,在那裡開發了許多個新樓盤,然而等到鱗次櫛比的高樓紛紛落成,許多以投資爲目的或者出於升值空間等等遠景考慮所以買了那邊房產上鋪的人也拿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鑰匙之後,開發區卻並沒有按照很多人期待的那樣變得紅紅火火起來,商用寫字樓無人問津,原本被宣傳的各種配套設施也沒有到位,除了一些看起來很堂皇的居民小區之外,實際上那裡還是一片荒涼,沒有商店,沒有學校,更沒有診所醫院,有的只是空蕩蕩的大馬路和不遠處和這些高大建築完全不搭調的大片農田,原本喬遷到這裡的住戶又因爲生活不方便紛紛搬走,房子許多都被低價轉租。
顧小凡和鍾翰開車趕到這裡花了一個小時,晚上九點左右的開發區變得更加空曠,兩側的小區高樓裡沒有一絲燈光,馬路兩側的路燈是唯一的照明,外面靜悄悄的,儼然就好像是進入了一座無人的空城,顧小凡透過車窗看着周圍高樓上一個個不見一絲光亮的窗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過等他們到了案發現場的樓下,空寂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羣人熱火朝天的忙碌,最初接到報警過來查看現場的巡警、公安局的法醫和刑技人員,還有驚魂未定的報案人夫婦,一羣人讓原本寂靜的小區裡突然多了一些生氣,只不過這種生氣也因爲這一羣人的身份和來意,又籠罩上了一層死亡的陰影。
來到現場,鍾翰先找到最先來這邊查看過現場的巡警瞭解情況,得知死者是一名年輕女性,報案人是她的房東夫婦,巡警詢問他們是否知道死者的姓名身份,夫妻二人雖然點頭表示知道,但是由於受到了很大的驚嚇,兩個人都因爲受到了刺激,腦子一片空白,問什麼都是答非所問,所以巡警暫時也沒問太多。
顧小凡聽了這些之後,在心裡也開始早早的給自己打預防針,等她和鍾翰到樓上去查看情況的時候,一眼看到牀上的女屍,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已經不再是跳動,而是變成了顫抖,兩條腿的骨頭也彷彿一下子就軟了,她悄悄的從後面用手拉住鍾翰的胳膊,一來這樣比較安心,二來也防止自己會真的腳軟,幸虧這一年多以來她跟着鍾翰也算是鍛鍊了不少,不管是膽子還是見識都有所提高,如果是換成以前的自己,恐怕現在已經嚇得癱坐在地,或者嘔吐不止了吧。
其實不光是顧小凡,就連比她膽子不知道要大多少倍的鐘翰乍一看到那具女屍的時候,也覺得心裡猛地打了個突,從警這些年以來,他雖然算不上是個經驗特別豐富的老前輩,倒也早不是什麼菜鳥,但是這種女屍,確實不在他以往的閱歷裡面,所以在發現顧小凡在身後悄悄的拉住了自己的胳膊時,鍾翰完全能夠想象和理解她的感受,也悄無聲息的在背後捏了捏顧小凡的手,算是在這種工作場合,能夠給她的最力所能及的安撫了。
那具女屍是完整的,卻又是支離破碎的,呈現着仰臥的姿勢被放置在牀鋪上面,全身赤。裸,皮膚呈現出一種嚴重失血之後纔有的蒼白,她的頭髮很長,染成了棕黃色,此刻凌亂的散在身後,從乾枯分叉的髮梢來看,應該是很疏於打理的。死者身材不高,略顯豐滿,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刀口,刀口參差不齊,不像是什麼熟練於用刀來切割的人做得出來的,那道傷口似乎很深,在脖子的正面一直延續到兩側頸動脈後側,傷口上面用普通縫東西的粗棉線橫七豎八的縫合起來,一眼看過去,並不能夠看出傷口到底有多深。
同樣的,在這名死者的手臂、雙腿上面,也有意義的縫合,只不過和脖子上不同,死者的大臂,小臂,雙手等等這些部位都曾經被肢解過,又粗暴的被重新縫合在了一起,切口並沒有對合得很嚴密,很多地方都顯得有些錯位,靠着粗棉線的牽拉才勉強的連在一起,她的腹部也有個明顯的刀口,同樣被線縫了起來,腹部微微有些不大自然的隆起,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似的。
乍一看,這名女性死者就好像是一個詭異而又恐怖的人偶娃娃,只不過被放大了許多倍,並且是由血肉構成的。
奇怪的是,一具被肢解之後又縫合起來的屍體,甚至已經遭遇過了開膛破肚的悲慘之後,牀單上竟然並沒有一眼就能發現的明顯血跡,看樣子這具屍體是從別處被肢解甚至縫合過之後,才搬運到了牀鋪上面。
這樣的情況別說是鍾翰和顧小凡第一次見到,就連比他們更有經驗的劉法醫來到現場一看到這樣的場面,也是驚訝的愣住了,連連表示搞了這麼多年的法醫工作,這麼奇怪的現場還真是頭一次遇到。
“死亡時間應該已經超過48小時了,”劉法醫粗略的查看了一下屍體的情況,對鍾翰和顧小凡說,“腦後有鈍器擊打傷,應該就是致命傷了,顱骨被砸碎,那個對她下手的人感覺起來應該對她有很深的恨意啊。”
說完他有用手按壓了幾下死者微微隆起的小腹,皺了皺眉:“腹部應該有異物填充,按壓起來的手感非常不自然,到底是什麼,回頭解剖的時候就知道了。”
“那兒有個紙包!”顧小凡有點不敢一直盯着這具屍體定定的瞧,所以大致的觀察了一下,就把目光移開,留意起周圍的東西來,並且很快被她發現了死者枕頭下面露出來的一角紙包,她沒敢輕舉妄動,指了指那個紙包,示意他人。
劉法醫距離枕頭那裡比較近,伸手把紙包輕輕的從枕頭下面拿了出來,紙包不大,還沒有半個巴掌的大小,拿在手裡似乎也沒有很重的分量,輕飄飄的,紙是雜誌上面的那種彩頁,比較光滑硬挺,劉法醫小心翼翼的把那個包裹仔細的小紙包打開來,看了看裡面的東西,皺了皺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有些不敢確定,他把紙包交給身邊的助手,又低頭去檢查起死者的後腦。
“劉法醫,這裡面是什麼東西?有什麼問題麼?”鍾翰看出了他這種特殊的反應,瞥了一眼小紙包裡的東西,見只是一些沾着乾涸血液的細小碎塊,根本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只好向劉法醫詢問個究竟。
劉法醫檢查完死者的後腦,有些詫異的轉頭對他們說:“如果我判斷的沒錯,那些應該是兇手砸死死者之後,顱骨後側或者確切的說應該說是枕骨被砸碎,紙包裡的是砸碎枕骨之後掉下來的碎片,這個案子還真是挺奇怪的,我見過殺人肢解的,也見過擊打後腦把人打死的,可是肢解過了之後還把人重新縫起來,顱骨後側被打碎了,還把骨頭的碎片都收好抱起來放在屍體旁邊,這種我真是沒見過,也想象不出來這麼做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
如果是鍾翰和顧小凡覺得奇怪,或許還只是一般奇怪而已,畢竟他們在法醫學角度來講是個外行,但是現在連經驗豐富的劉法醫也覺得作案手法很奇怪,那這個案子可就是真的有夠奇怪了。
這也難怪在樓下警車裡等着的那對夫婦,扎看到這樣的場面,會被嚇得語無倫次,根本沒有辦法鎮定的去和別人溝通交流。顧小凡覺得假如自己不是警察的話,冷不丁遇到這樣的事情,搞不好會被嚇得連打電話報警都忘記了。
顧小凡和鍾翰簡單的查看了一下屋子裡的情況,這是一個大約不到五十平米的小戶型,一間臥室,廚房、衛生間,外加一進門的一條細長小走廊,房子裡的物品陳設很簡單,臥室裡除了牀還有一張寫字檯和一個大衣櫃,寫字檯上立着一面化妝鏡,旁邊堆放着很多化妝品,大衣櫃裡凌亂而又擁擠的塞滿了五顏六色的各種衣服,相比之下廚房裡就很乏善可陳了,小冰箱裡空空蕩蕩,垃圾桶裡除了幾個雞蛋殼之外,就只有三個方便麪的包裝袋。
看樣子死者是個愛美愛打扮,但是對吃喝卻並不講究,甚至可以說有些糊弄的人。
那麼除此之外,她到底是誰,從事着什麼樣的職業,有着什麼樣的社交圈,爲什麼會以如此詭異的手段慘遭毒手呢?
恐怕這些問題只能找樓下那對驚魂未定的房主夫婦來詢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