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在朝霞還沒有來得及染紅天邊的時候,還在睡夢當中的賀寧就被一通電話給吵醒了,電話是局裡面打過來的,說是接到了報案,要她立刻出發,到現場去和其他同事一起查看一下情況,確認一下報案人那邊的具體情況。
換成是別人,尤其是起牀氣比較大的那一種類型,恐怕此時此刻的心情都不會太愉快,賀寧卻不在此列,她原本還有些朦朧的睡意在聽到電話那邊通知的內容之後,一瞬間就消散的無影無蹤,迅速的從牀上爬起來,換好了衣服,急急忙忙的出了門。
此時正是春末夏初的時候,天亮的比較早,天氣晴朗,空氣也很清新,就是有些微涼,賀寧剛一從單元門裡走出來,便覺出了一絲絲的涼意,於是她把手塞進上身穿的那件薄衛衣的口袋裡面,腳步輕快的慢跑起來,以便讓自己的身體迅速的熱起來,不用一大早起來就瑟瑟縮縮,顯得那麼沒有精神。
賀寧是個高挑的姑娘,身材苗條勻稱,四年的警校生活,讓她得到了充分的體能鍛鍊,因此身形結實,跑動起來也輕快靈活,再加上她生得皮膚白淨,五官精緻,尤其是一張嘴,嘴角總是微微的向上翹着,就好像總是噙着微笑一樣,乍看起來誰也想不到她會是一個大清早爬起來急急忙忙趕着去出現場的女警,倒更像是一個日常清晨出來跑步健身的女孩子而已。
的確,賀寧的這張臉極具迷惑性,天生就是一副討喜的面孔,導致了她不管是生氣、惱火,還是緊張、着急,看起來總好像多了幾分嬌憨,少了幾分氣勢,也讓對她不熟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認定了,她一定是那種樂天好脾氣的女孩兒,卻只有與她熟悉且交情很深的人才能真正的瞭解到,這姑娘雖然脾氣總體來說算是不錯,卻也並不是看起來那麼好惹的。
就比如現在,從臉上看起來,賀寧仍舊是一副輕鬆淡定的模樣,實際上她的心裡面卻早就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開始,就變成了一鍋滾開的沸水,不停的冒泡。
從警校畢業的也有一段時間了,最初她是留在了自己的家鄉C市,成爲了一名內勤文職,雖然同樣是女警,同樣在刑偵領域,但是文職畢竟是文職,職責不同,工作性質自然也就有着很大的差異,一直到她選擇了離開C市,到A市來發展,在下定了這一決心之後,她同時也打算趁着換環境,乾脆就角色轉換的徹底一些,於是在調轉的時候堅決的申請要做外勤,做一名一線刑警,由於之前她一直從事內勤工作,又是個年輕的姑娘,儘管原本在學校的時候學的就是刑偵專業,A市公安局方面也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這個看起來白淨漂亮的姑娘到底能不能夠勝任刑偵一線辛苦而又極不規律的工作強度。
爲了能夠證明自己,賀寧接受了一系列的考察,包括專業考覈,也包括體能測試,最後她終於通過自己的努力證明了自己可以應對,於是這才終於如願以償的成爲了A市公安局刑警隊的一員,到了刑警隊報到之後的最初一段時間,因爲對A市的環境和很多其他情況都還不夠熟悉,所以並沒有接觸到什麼真正的實際工作,這一次通知她去查看現場,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情況是什麼樣的,是不是真的涉及到一起刑事案件,賀寧也還是覺得十分的振奮,以及一絲絲的緊張。
電話裡面通知她去到的那個地址,是A市的一處居民小區,雖然說位於A市的市區範圍內,但是卻距離市中心比較偏遠,即便是賀寧這個初來乍到的人也知道,地鐵並不能夠到達那裡,由於現在時間還太早,就連最早班的公交車也都還沒有發車,賀寧只好跑到自己所住的小區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才攔到一輛出租車,朝報案人提供的地址趕了過去。
一大早,A市的交通狀況還是非常暢通的,只不過因爲路途比較遙遠,在幾乎一路綠燈的情況下,出租車還是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把賀寧載到目的地,賀寧剛上車的時候還因爲終於輪到她出現場而感到有些興奮,經過了一段時間枯燥的路途之後,睏倦感就再次襲來,她便在出租車後座上面昏昏沉沉的打起了瞌睡,一直等到車子停穩了,司機提醒她,她才猛地醒過來,付了車費下車之後,迅速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一掃方纔的睏倦,打起精神來尋着樓號找了過去。
找到報案人所在的那棟樓並不難,倒不是因爲有非常醒目好找的路標,這小區實在是有了點年頭,維護的也不怎麼好,看起來有點舊舊的,原本被貼在樓側面的號碼牌早就斑駁的看不清楚了,而是因爲那棟樓的樓前空地上停着一輛車牌號很熟悉的車,賀寧認得那輛車,所以根據這個立刻就找到了目的地。
那輛車還沒有熄火,賀寧快步走上前去,擡起右手勾起兩根手指,用指關節敲了敲駕駛位的車窗,大概過了不到五秒鐘,車門就開了,從車上下來一個男人,此人身高大約一米八,身材結實,五官端正,帶着一種剛毅的氣質,只是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略微顯得有些木然,他下了車之後,看了看賀寧,淡淡的朝她點了一下頭,一句話也不說的徑直朝旁邊的一個單元走了過去。賀寧看着那個男人的背影,悄悄的撇了撇嘴,對他的這種態度一點也不感到驚訝,快步跟了上去。
這個男人名叫湯力,是A市公安局刑警隊裡面的一名比較資深的刑警,出了名的悶葫蘆,沉默寡言,惜字如金,除了工作討論之外,幾乎很少聽到他開口說什麼。湯力的年紀不算大,比賀寧略微大上幾歲,不過據說就是這個悶葫蘆,當年在上學的時候也曾有過連跳兩級的傳奇事蹟,所以當年初到刑警隊工作的時候,年紀比一般人都要小上個兩三歲,到了現在,一樣的年紀,他就比其他人資歷要更深一點。這樣的事蹟如果放在別的人身上,估計也能包裝成某種程度上的風雲人物,會不會名聲大噪不好說,至少也能夠算是名聲在外了吧,偏偏湯力的性格除了沉默之外,更不喜歡搶風頭,於是這麼一個連續跳級,小小年紀就考了大學的“天才少年”就硬是慢慢變得平凡無奇起來了。
賀寧調轉到A市公安局之後,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這個湯力了,雖說她有最好的閨蜜方圓也在同一個部門裡,還有方圓的男朋友戴煦跟她也很熟悉,但是在她剛剛調來的那段時間,其他人手頭都有事情在忙着,幫新人熟悉環境的任務就被大隊長楊成落實到了湯力這個悶葫蘆的頭上,對於這項安排,作爲一個性格外向愛說話的人,賀寧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更鬱悶,還是湯力更鬱悶。
原本以爲等自己環境也熟悉了,可以慢慢的展開工作之後,可能湯力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兩個人不用再綁在一起,誰知道也不知是不是別人把她和湯力之間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種相互忍耐誤認爲是一種相處融洽的表現,這一次好不容易可以正兒八經的出一次現場了,和自己一起合作的人居然依舊是悶葫蘆兄。
賀寧除了在內心裡偷偷的抓狂一下之外,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作爲一個剛剛調轉過來的新人,又是在此之前並沒有真正從事過刑偵一線工作的人,她最需要的是證明自己的工作能力,而不是在毫無建樹的情況下,對身邊的同事挑三揀四,讓領導覺得自己是那種主觀不努力,客觀找原因的人。
兩個人一前一後,一言不發的上了樓,報案人的家是住在這個單元的四樓,這個小區的樓房都是七層的建築,因此並沒有電梯,只能爬樓梯上去,湯力的身體素質向來很好,四層樓對他來說根本就和走平路差不多,所以上樓的時候走的很快,到了四樓,他停下來回頭看了看賀寧,似乎是想要確認賀寧是否需要稍微喘息一下再進去,當他看到賀寧也大氣都不喘一口的時候,略微愣了一下,之後便什麼也沒說,走到報案人的家門口,擡手敲了敲門。
很快就有人來應門了,給他們開門的是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年輕男人,在這年輕男子的身後,還有一個跟他看起來年紀相仿的女人,那女人的表情有些瑟縮,似乎非常的緊張和害怕,男人的臉色比她略微能好上一點點,但是也顯得有些蒼白和緊繃。
“你們報的案?”湯力開口問,同時出示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證,就算是替自己和賀寧做過了自我介紹。
年輕男人點點頭,朝門邊閃開一點,讓出門口以便湯力和賀寧進來,他身後的女人就好像他的小尾巴一樣,緊緊拉着男人的衣襟,也朝旁邊躲開一些,看她臉上的表情,好像隨時可能哭出來似的。
“是家裡出了什麼事麼?”賀寧見他們就是報案人,並且兩個人的神色居然如此的緊張和驚恐,連忙開口問。
男人搖了搖頭,豎起一根手指,朝自己的頭上天花板方向指了指略微壓低了一點聲音,就好像怕被別人聽到似的,說:“不是我們家,是我們倆懷疑,我們家樓上有事兒,而且是有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