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弘業張羅的積極,沒想到真的到了臨出發前,他還是沒有能夠踏上這一次的“旅途”,就在他們準備出發的當天晚上,忽然接到了家裡面的電話,說是他的父親突發急症,唐弘業不敢耽擱,趕忙把手頭的事情暫時放下,請了假趕回老家那邊去,把其餘的事情就交給湯力和賀寧去處理了。
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誰家都保不齊會不會有點什麼特殊情況,所以對於唐弘業的突然請假離開,湯力和賀寧也是給予了充分的理解,雖然說少了一個幫手,但是他們兩個也可以應付得來,兩個人簡單的收拾了一點隨身物品就出發了。
兩個人乘坐的飛機是晚上起飛的航班,他們的運氣還不錯,到了機場沒多久,飛機就準時登機起飛了,賀寧有些暈機,再加上因爲外面十分寒冷,所以飛機裡面的空調溫度設置的就比較高了一些,這路上都讓她感到不是很舒服,所以基本上很少說話,就連飛機餐都沒有要,一直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壓抑着自己胃裡面那種越來越明顯的翻攪,努力想讓自己平復下來。
就幾個小時而已,賀寧,堅持堅持也就過去了!她咬緊牙關,在心裡面給自己打氣。從小到大,汽車火車都沒有問題,唯獨飛機輪船這兩樣,她是無論如何都克服不了的,每一次乘坐都會覺得特別不舒服,一方面是暈船暈機,另外一方面她對於所有不算是“腳踏實地”的交通工具都存在着一種心理上的恐懼感,所以平日裡只要有得選,她一定會選擇坐汽車或者乘火車,只可惜這一次時間緊急,路途又是實在是遙遠,條件不允許她用坐火車或者汽車的方式轉來轉去的到達目的地,只能硬着頭皮坐飛機,又因爲怕說自己暈機會有些丟臉,當着湯力的面她還要努力的裝作若無其事,現在就算再怎麼心裡緊張,胃裡翻攪,也只想咬牙忍着,不願意讓湯力覺得自己是那種特別膽小可笑又不大氣的人。
平時忙碌的時候,賀寧總覺得時間過的飛快,有的時候一眨眼四五個小時就過去了,連吃飯的時間都不記得,可是到了飛機上,這時間好像一下子就被放慢了幾十倍一樣,她已經閉着眼睛煎熬了半輩子似的,咬緊牙關睜開眼睛看了看手錶,卻發現時間指過去了兩個小時出頭,前面還有一大半的旅途要繼續熬。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種失望的情緒帶來了衝擊,賀寧胃裡面翻江倒海的感覺一瞬間就加劇了好幾倍,變得有些無法忍受了,她趕忙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湯力,還故作鎮定的對他笑了笑,說:“我想去一趟衛生間。”
湯力點點頭,起身讓出位置讓賀寧過去,賀寧恨不得自己能夠在狹窄的走道里面奔跑起來,下一秒就直接衝進衛生間去,但是這也只能是想一想,事實上她必須一步一步的穿過一人多寬的走道,還得與其他站在走道上面想要伸展一下雙腿的乘客錯身而過,又在衛生間門口排了一個小隊,這才終於踏進了衛生間的門,關好門之後,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胃裡面的翻攪,幾乎是趴在馬桶上面大吐特吐起來,幸虧她沒有吃飛機餐,因爲知道自己暈機,所以在上飛機之前肚子裡面也幾乎空了,所以吐了半天也沒吐出什麼東西來,總算不至於太過狼狽,並且經過了這一番嘔吐之後,剛纔還擰成了麻花一樣的胃還真的稍微緩解了一點,總算可以不那麼難受,她趕忙衝了水,對着鏡子匆匆整理了一下儀容,便離開了衛生間,免得耽誤太多的時間,讓排在自己後面的人着急。
出了衛生間,賀寧覺得自己雖然什麼都沒吐出去,卻有些腳步發飄,好像腳下的地毯忽然之間變得有彈性了許多似的,於是她就這麼“騰雲駕霧”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旁,發現自己的小桌板上面多了一杯水。
“喝點水吧,能舒服點。”湯力坐下身之後,語氣平淡的對她說。
賀寧覺得有點尷尬,看樣子湯力還是猜出來了,這倒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別管方纔自己佯裝的有多麼淡定,那難看的臉色卻是遮掩不住的。
那杯水是涼的,賀寧原本在燥熱的機艙裡面感到非常的窒悶難受,一杯涼絲絲的純淨水喝下去,整個人倒是都覺得清爽了許多,也有了一點精神,湯力倒是沒有再和她說什麼,她也不敢太折騰,又重新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漸漸的有了睡意,不知不覺的睡着了,等到再醒過來的時候,是飛機正在播放廣播,提醒旅客馬上就要降落,賀寧趕忙坐直身子,方纔睡着的時候,她不知不覺的把頭歪了過去,正好靠在了一旁湯力的胳膊上,而湯力則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姿勢沒有動過。賀寧有些不好意思,雖說自己睡相一向還算不錯的,不打鼾不流口水,但是這一轉眼就是兩個多小時,也不知道自己在湯力胳膊上靠了多久,一直保持一個姿勢不敢亂動絕對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搞不好胳膊都已經麻了。
“你胳膊還好吧?”賀寧連忙小聲問,“剛纔我靠過去的時候怎麼不叫我?”
“沒事,你好點了麼?”湯力被賀寧這麼一問,對她笑了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似的,就好像方纔一不小心睡歪了的人不是賀寧,而是他一樣。
賀寧被他問到,也有點侷促,點點頭:“我沒事兒,沒事兒。”
“我暈血。”過了大約一分鐘,湯力忽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這麼一句話。
“嗯?”賀寧愣了一下,有些沒有意識到湯力爲什麼會說起這個來。
湯力看她的表情有些困惑,便又補充了一句:“每個人都有害怕的事。”
賀寧這才意識到,原來他是看出了自己的尷尬,用這樣的表達方式來安慰自己呢,於是她便點了點頭,飛機正在下降,隨着下降帶來的不適感也增強了許多,這種時候賀寧實在是不想多說什麼,又再一次閉上了眼睛,一直到感受到了飛機起落架着地的時候帶來的顛簸感,她一顆懸着的心才稍微放鬆下來一些。
由於從a市過來此處,中間的里程跨度足足有幾千公里,a市那邊已經白雪飄飄,到了這邊卻還是猶如盛夏一般的季節,兩個人下了飛機之後,在機場裡面的衛生間裡換下了厚衣服,穿上了輕便的t恤和短褲,然後夾在其他的旅客中間去往乘車的地點,其他人絕大多數都是來這裡旅遊的,儘管時間已經是凌晨,卻還是難掩興奮和喜悅,唧唧喳喳的十分熱鬧,賀寧和湯力就安靜了許多,一來是賀寧一路上折騰的,現在也有些沒了精神,二來兩個人心裡面最惦記的事情還是宋天祿的行蹤,雖說之前唐弘業開玩笑說到這裡來是“旅個遊”,實際上賀寧和湯力兩個人卻誰都沒有那種看看風景的心情,就算再怎麼胸有成竹,只要沒有和宋天祿面對面,就仍然有變數存在,實在是讓人沒有辦法徹底的放下心來。
在一段長長的沉默之後,湯力忽然開口問賀寧:“現在怎麼樣?好些了麼?”
“嗯,只要讓我‘腳踏實地’,安全感一回來,很快就滿血復活了。”賀寧對湯力點點頭,笑着說,雖然原本她會覺得暈機恐機是挺讓人尷尬的問題,但是湯力看出來自己的侷促之後,主動告訴自己他暈血的事情,這也讓她放鬆了很多,對自己的問題也就變得坦然起來。可是回答過了湯力的詢問之後,賀寧又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哎,我怎麼越想越不對呢?你跟我說你暈血,我剛纔也沒仔細想,現在想一想,你應該是隨口說出來糊弄我的吧?你都參加工作好幾年了,親自經手的案子也不是一件兩件,包括咱們這一次處理的祝盼香的這個案子,現場那麼血腥,那麼兇殘,我看你也都表現的很淡定,這哪是暈血的人啊?”
“是真的,被我克服掉了。”湯力一本正經的回答,並沒有戲謔的意思。
“你是爲了當警察,硬是把暈血的毛病給克服了?”賀寧吃了一驚,她過去有一箇中學同學,就是有暈血的毛病,每一次學校組織體檢,對於那個同學而言都好像是闖關一樣,每每到了抽血化驗的環節都會出現不良反應,這個暈血的同學本身也不是沒有努力的想要控制過,但是根本就無法自控,所以賀寧很清楚暈血這個毛病可並不是說改正就能改正,說克服就能克服的。
湯力搖搖頭:“我考警校,就是想克服自己暈血的毛病。”
“啊?!”賀寧這回可真的是大吃一驚了,她完全沒有想到這件事的因果關係居然跟自己猜測的完全反了過來,“你不用對自己這麼狠吧?你就沒想過萬一克服不掉,那你因爲這個因素,很有可能整個之後的職業規劃都要受到影響?”
“想過,所以這樣就沒有退路,必須克服。”湯力的回答很堅定,“我不喜歡自己的身上有讓自己束手無策的弱點。”
這下賀寧可就不知道該如何迴應纔好了,以前總是聽大家開玩笑的時候說什麼“男人就該對自己狠一點”,她也只當這話是一句玩笑話,直到方纔聽湯力說完了那一番話,她才覺得自己有些震驚了,湯力的這種做法,實實在在的屬於對自己狠的範疇,這一點真的是讓賀寧大感驚訝,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少言寡語的男人,平時相處下來感覺爲人還是比較溫和的,骨子裡居然會那麼強硬。
“不錯,是條漢子!”最後,她只能對湯力豎起大拇指,開玩笑似的說。
湯力對她笑了笑,似乎對這件事並不是特別在意。
宋天祿入住的那個酒店位於該市一個著名的旅遊區,那裡的酒店都是比較高檔豪華的,價格自然也比較不菲,嚴重超出了賀寧和湯力出差的預算,所以他們事先訂好的是位於市區內的一個小賓館,到達那裡之後,兩個人辦理了入住手續,之後就各自回房間去,抓緊時間休息,一大早還要儘快出發去找宋天祿。
賀寧回到房間裡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旅途過程中她可是受了點罪,所以一躺到牀上,幾乎下一秒鐘就直接陷入了沉沉的睡夢當中,等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湯力在外面敲門叫自己了,她趕忙爬起來,抓過枕頭旁邊的手機一看,已經是早上六點半,她定好的鬧錶響過了,但是自己沒聽見,湯力也打過電話,手機之前設置了振動模式,她也因爲睡得太沉,一絲一毫都沒有感覺到。
好在這邊是夏季一樣的溫度,衣服都很單薄,賀寧迅速的穿上了短褲和白t恤,用手指做梳子把頭髮攏在腦後吊了個馬尾,背起自己隨身的斜挎包就出了門,看起來就像是還沒有走出校園的學生,模樣清純,富有活力。
湯力等在門口,看到賀寧這副打扮,不由的愣了一下。
“怎麼了?有什麼不妥麼?”賀寧發現了他的目光,連忙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裝,她畢竟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工作再忙也還是會想要注重以下自己的儀容儀表,“看着彆扭麼?我媽總說我都已經參加工作,不是個學生了,不應該再成天穿的那麼隨便,顯得太不成熟。會有那樣的感覺麼?”
“不會,很好看。”湯力先是認認真真的回答了賀寧的問題,然後又忽然有些侷促起來,清了清嗓子,一邊示意賀寧到前臺去辦理退房手續,一邊岔開話題,對她說,“我已經預約了出租車,應該很快就到了。”
“好,咱們趕緊走吧,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宋天祿見到咱們時臉上的表情了!”賀寧也點了點頭,充滿了鬥志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