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力原本剛聽到賀寧開頭的話,是有些茫然的,不過他看到了賀寧朝自己偷偷的使了一個眼色,便沒有作聲,等到賀寧說出了對方的姓名時,他就一下子全明白了,既然賀寧開口叫自己同去,他便也沒有說什麼拒絕的話,點點頭,把手裡提着的袋子隨手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從大衣口袋裡摸出車鑰匙,對賀寧說:“那就走吧,地方你來定,我開車。”
半路突然殺出一個電燈泡來,還是這麼沒有眼力勁兒的電燈泡,別人一邀請,立刻就答應下來,這倒是董偉斌萬萬也沒有想到的,不過這人是賀寧主動開口邀請的,他倒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只是賀寧方纔對自己的介紹讓他有些心裡頭打鼓,正是因爲如此,他才更不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表現的小家子氣,免得惹了賀寧不高興,於是他便硬是爲了保持風度,笑着對湯力點了點頭,還得客客氣氣的說:“是啊,人多了熱鬧一些,那就麻煩你給帶路了!”
董偉斌不知道湯力是誰,湯力卻是知道他的,雖說賀寧從來沒有和他專門的去聊起過這個人,但是很多稀碎的信息拼湊在一起,這個董偉斌的一些“豐功偉績”湯力也已經算是非常瞭解了,所以現在聽了他的客氣話,也沒有太多的迴應,只是淡淡的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了賀寧一下,讓賀寧先出了門,他和董偉斌幾乎是並肩走了出來,賀寧在這件事上面彷彿同湯力已經建立起了十足的默契,就好像早就已經商量好了似的,也不說等一等董偉斌,嘴裡說着外面冷,要早點開暖風,從湯力手裡面拿了車鑰匙就快步先跑下樓去了,董偉斌想要追上賀寧的步伐,無奈湯力這個電燈泡似乎走起路來溫溫吞吞,不緊不慢的,他也只好保持住自己的步幅,一邊走一邊試探着同湯力聊上幾句。
“你是c市那邊的警校畢業的,還是軍轉的?”董偉斌也不知道是想要探湯力的底,還是單純覺得兩個人一言不發的走路有些尷尬和無聊,也不管湯力是怎麼想的,自顧自的和他攀談起來,“我是警校畢業之後留校的,做一些行政工作。”
湯力聽了之後,點點頭說:“你的學歷確實不夠搞教學。”
董偉斌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麼接話,硬是被他給噎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心裡隱隱的有些不大高興,臉色也跟着陰沉了幾分,有心想要說點什麼暗含反擊的話,偏偏對身旁的這個男人又是第一次見面,方纔只聽賀寧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還沒有聽仔細,除此之外全無瞭解,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現在自己對這個不怎麼會說話的面癱臉毫無瞭解,真的是無處下嘴。
嚇到樓下,董偉斌終於找到了切入點,他拍了拍湯力的肩膀問道;“你其實就是我們警校畢業的學生吧?我怎麼看你覺得有點眼熟呢?你叫什麼來着?”
“湯力。”湯力瞥了他一眼,董偉斌現在的那副樣子暗含着一種什麼樣的態度,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這人十有*是把自己當成了比他低屆的師弟了,所以作爲一個畢業就留校的“師兄”,現在這是想要在自己面前端端架子呢。
從這一點來講,湯力心裡面也覺得董偉斌這個人有點犯蠢,自己可不是什麼生得白白淨淨的那種面嫩的奶油小生,面相和實際年齡還是比較貼近的,沒有太大的差異,董偉斌留校多久,湯力是從賀寧那裡有所耳聞的,也就是賀寧入學那年的事兒,其實他但凡仔細的想一想也不難猜到,自己只可能是師兄,不會是師弟,一個在自己畢業之後才留校的行政幹事,端出威嚴給誰看呢?
董偉斌這回聽清楚了湯力的姓名,他覺得湯力不僅相貌有些眼熟,名字似乎也有些耳熟,只不過記憶比較淺,就好像是蒙着一層厚厚的紗,若隱若現,卻又無論如何也想不真切,那種感覺着實讓人有些憋悶得慌。
董偉斌絞盡腦汁的想要回憶起來自己爲什麼會覺得湯力這個人似曾相識,也顧不上找別的話題去攀談了,這對於湯力來說倒是一件好事,兩個人沉默不語的朝停車的方向走過去,賀寧此時早就已經上了車,打開了暖風,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看到湯力他們過來了,隔着車窗招了招手。
或者確切的說,是朝湯力招了招手,示意了一下。
湯力二話不說的就走過去上了車,當然是駕駛位,他是那個負責開車帶路的人,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這樣一來董偉斌不管情願不情願,都只能坐在後排。
“去哪兒?”雖然說賀寧說讓他選地方,但開車之前,湯力還是詢問了一下賀寧的意見,自己只是從旁配合的人,大注意還是要賀寧自己來拿的。
“就去前陣子林飛歌介紹的那家館子吧!”賀寧一邊說,一邊若無其事的從後視鏡裡面看了一眼坐在後排的董偉斌,看他臉上的表情有什麼變化。
觀察的結果是,董偉斌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聽到林飛歌的名字也沒有做出什麼反應,只是在與自己的目光在鏡子當中相會的時候,對自己笑了笑。
賀寧也笑了笑,心裡面已經瞭然了,爲什麼董偉斌從c市過來居然能夠找到自己的住處。他們已經畢業那麼久了,原本在學校裡的時候,董偉斌和林飛歌雖說沒有什麼深交,倒也還算是很熟悉的,假如兩個人私下裡並無聯絡,聽到林飛歌的名字,他至少會有一點反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故作淡定,若無其事。
林飛歌對董偉斌之前那暗暗的情愫,賀寧自然也是知道的,女人對這方面的事情,直覺一向是十分靈敏的,更不要說林飛歌從那個時候開始就莫名其妙的會對自己有些別苗頭的言行舉動,仔細想一想就想得出來,好像最初林飛歌開始對自己越來越看不順眼,就是從董偉斌開始明裡暗裡的向自己示好那會兒開始的。
可是爲什麼林飛歌明明對董偉斌暗懷情愫,偏偏還願意幫他提供信息呢?
這個疑問賀寧曾經也好奇了很久,不過後來也猜到了一個*不離十。
董偉斌雖然說外貌還算出衆,放在警校範圍內也算是一個小小的青年才俊,足夠唬的住學校裡面的那些小女生了,但是歸根結底他也是沒有什麼資本,沒有什麼根基的,工作方面也屬於不上不下,餓不死但是也撐不着,自己還一門心思想要攀高枝,所以自然本身來講是稱不上是高枝的了。林飛歌的父母也是非常現實的人,這種現實的思維方式也給林飛歌的行爲模式帶來了很大的影響,她也懂得利益優先。像董偉斌這樣的男人,有好感是一回事,做選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更何況董偉斌當初與賀寧分的不清不楚,之後他又搭上了誰,有心的人恐怕很容易就能夠弄清楚其中的緣故,現在董偉斌一頭撲空,又回過頭來想要到賀寧這裡找補,假如賀寧意志力不堅定的妥協了,點頭了,那這整件事裡面其實最沒自尊的人也就變成了賀寧自己,而林飛歌也巴不得能夠看她的笑話呢。
都說最瞭解你的人有可能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宿敵,這話賀寧還是有幾分相信的,自己對林飛歌可以算是比較瞭解了,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瞭解,就是因爲林飛歌從在學校的時候一直到現在,總是想方設法的想要和自己別苗頭,自己雖然說是被動防禦,但也從林飛歌的路數上對她的性格有了一定的掌握。不過看樣子,這個道理也不是萬用萬靈的,至少反過來,林飛歌對自己倒並不是十分了解,所以纔會想要用這種辦法,好等着看自己的笑話吧。
湯力大概還是知道賀寧說的那是一傢什麼飯館的,前陣子與其說是林飛歌來給他們介紹過,倒不如說是過來刑警隊這邊炫耀過,她的父母給她安排了一次相親,對方的家庭條件自然是比林飛歌家裡面還要更上一層樓的,兩個人見了一面之後,彼此滿意不滿意這個倒是不好說,一般這種緣由的相親,兩個當事人至少也會礙於雙方父母的面子,多接觸一段時間纔會有個真正的答覆。
就是那個出手闊綽的相親對象,帶着林飛歌去了那麼一家在a市享有盛譽的牛排館,有多好吃這個就不知道了,主要是格調定的特別高,裝修高檔,配置也高檔,店裡面全天候配有樂隊演奏,並且還不是那種駐唱歌手的類型,而是鋼琴、小提琴這一類明顯更高端的類型,據說餐單上面的東西也都是一些參照着米其林三星級的飯店來設置的,雖然不是米其林級別的餐廳,倒是有十足的米其林級餐廳的範兒,更重要的是,也同樣具備了那種級別的消費。
林飛歌當時洋洋得意的表示,那個地方因爲用料都是一些進口食材,很講究格調,一頓飯光是一個人從前餐吃到甜品,花費也要六七百元起跳,如果還打算開個紅酒什麼的,那花銷可就更高了,她和她的那個相親對象一頓飯下來,足足花掉了兩千多塊,但是環境實在是好,讓她也覺得物有所值。
當時賀寧還笑她,覺得物有所值是因爲那兩千多塊錢不需要她來支付吧。林飛歌聽了之後很不開心,一甩手就氣呼呼的走掉了。
湯力對那件事的印象還是挺深刻的,所以也就對那家店印象同樣深刻了。
現在賀寧說要去那裡,其實湯力也是微微犯了一下愣,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了賀寧的用意,所以便什麼都沒有說,依言開車朝那邊去。
在決定好了要去哪裡之後,賀寧從網上找到了那家店的訂餐電話,提前打電話預約了一下,由於沒有提前一兩天就預約,也幸虧是春節剛過的相對淡季,他們還是被告知可能需要等位一會兒才能夠排到,賀寧欣然接受,預約成功。
到了那裡之後,餐館的格調果然很高,在門口停好了車,賀寧扭頭看了看臉色有些複雜的董偉斌,董偉斌也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否則當初他也不會從衆多競爭者當中脫穎而出,贏得了留校的名額,最起碼的認知能力他還是沒有問題的,眼看着面前的這個餐館從外部裝修就透着一個“貴”字,那麼真的坐下來,打開菜單之後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價位,猜一猜也大概能有個數兒了。
“要不……還是算了吧!”賀寧看着董偉斌,輕輕的咬了咬嘴脣,一副糾結爲難的樣子,“咱們換一個經濟實惠的地方吧,你也是靠工資過日子的人,別讓你破費。”
董偉斌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猶豫,似乎在糾結着要不要順勢答應下來。
湯力看了看時間,對賀寧說:“時候不早了,要是他不大方便,這頓就當我盡地主之誼。”
“那倒是沒有什麼不方便的,”湯力話音未落,董偉斌就表了態,他對賀寧笑了笑,說,“就算是靠工資過日子的人,也不至於連頓飯都吃不起呀,賀寧你可不要太小瞧我了!再說了,今天是特意過來看你的,這又還剛剛過了年,不管怎麼樣來講,也是值得高興的時候,吃頓好的很有必要啊。”
賀寧聽他這麼說也就不再爲難,笑着點點頭,三個人便走進了這家牛排館。
果然還是需要排位等候,他們三個人一進去就被帶到了專門的後餐區,坐在舒適的沙發上頭等通知,餐廳裡面迴盪着悠揚的音樂聲,聽起來像是小提琴,店裡的燈光是暖黃色的,很柔和,環境確實是挺雅緻的。
假如說不是坐在這裡的三個人都各自懷着心事,估計也會覺得很放鬆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