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吃了飯之後,湯力把賀寧送回了家,打從接到這個報案之後,他們兩個就都意識到,生活又回到了原本熟悉的節奏上,好在他們兩個人對此都比較適應,沒有太大的失落感,畢竟他們兩個人的情況和其他情侶又有不同,兩個人都爲了查案子的事情在一起忙碌,雖然不能算作約會,卻也沒有聚少離多的困擾。
第二天一早,湯力就帶着早點來到賀寧住處樓下,在等候賀寧下樓的時候先解決好了自己的那一份,等賀寧上車了,他負責開車,賀寧負責吃早餐,等他們到達第一家要排查的醫院時,賀寧也早已經把早餐給解決完了。
雖然說那名被他們從郊外白樺林裡挖出來的死者是自然死亡的,但是被以那樣的方式悄悄的埋在郊外,這可就不那麼自然了,他們必須調查清楚,至少第一步也要先明確了死者的身份,這樣才能找到其家人,瞭解情況。
醫院方面聽說了這樣的一個情況,也覺得十分驚奇,所以對湯力和賀寧的調查工作也可以說是相當的配合,只不過調查了一大圈,哪個科室都沒有認出過這麼一位患者,最後只能是無功而返,再去下一家醫院繼續調查。
就這麼折騰了一整天,一點收穫都沒有,到了傍晚的時候,賀寧都忍不住有一點懷疑了,會不會這名死者出院時間已經太長了,所以醫院方面在沒有姓名等個人信息的情況下,恐怕很難還會有人記得一個很久以前就已經出院,並且出院之後又已經過去很久的患者,畢竟醫院裡面的繁忙程度也是有目共睹的。
她把自己的這種擔憂和劉法醫溝通了一下,劉法醫倒是給了她一個比較令人心裡踏實的答覆:“不會的,人在死後,皮膚自然就不會再有自愈能力了,從死者手背上的針眼來看,他應該是在死前沒多久纔剛剛中止了輸液治療,絕對不可能是已經出院很久之後才發生的死亡結果。”
劉法醫的水平還是可圈可點的,所以有了他的說法,賀寧心裡面也就有底了不少,第二天就繼續和湯力開始了各個醫院的排查工作,不過仍舊是沒有任何的收穫,就在她的信心備受打擊的時候,第三天下午,終於在a市的一家綜合醫院裡面,一名內科醫生認出了這名死者。
“這名患者好像名字叫尹厚祿來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之前是我管的患者,”這名醫生在看過死者的照片之後,回答的還算是比較篤定,“你們稍等一下,我去調一下他的病歷,確認一下再跟你們說,這種事可不能搞錯了。”
雖然沒有立刻就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覆,但是至少已經算是打破了一無所獲的局面,這還是讓賀寧和湯力都稍微鬆了一口氣,心情也變得振奮了一點。
他們等了很長時間,中間那名醫生又被叫去處理其他的事情,等到都處理好了,才又騰出時間來,查過了病歷之後,來和他們確認死者的身份。
“不好意思啊,讓你們久等了,那名患者的確是我之前負責的,名字叫做尹厚祿沒錯,”這名醫生這一次給出的答案是很篤定的,“但是……”
“怎麼?有什麼問題麼?”賀寧看他皺着眉頭,好像很困擾似的,趕忙問。
“問題也算是有一點吧,”這名醫生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顯得有些微妙,“尹厚祿當初是因爲心臟問題住院接受治療的,住院的時候已經是冠狀動脈粥樣硬化狹窄,住院時是因爲心絞痛加重,服用硝酸甘油沒有辦法取得良好的緩解效果,住院之後接受了差不多兩週多的治療,情況時好時壞,最後還是突然心肌梗死,搶救無效死亡了。當時他住院期間留下的家屬聯繫方式,是他的侄子,我們在尹厚祿接受搶救的時候就及時聯繫了他的侄子,他侄子到醫院裡面來之後,也說明了一下情況,這個尹厚祿早年和妻子離婚,之後一個人獨居,子女好像是一個在外地很遠,一個在國外,更遠,所以就全權委託侄子來處理所有的這些事情,當時我們也怕如果這中間有什麼沒有留意到的差池,回頭一不小心就會給醫院和我自己惹上什麼大麻煩,所以也是反反覆覆和尹厚祿的侄子確認過的,包括尹厚祿經搶救無效死亡之後,也是他侄子辦理的相關手續,聯繫的殯儀館那邊,在那之後我也提心吊膽了一陣子,怕又出現什麼新的岔子,以前我們醫院有過那種,當時搶救無效死亡,家屬沒說什麼,一扭頭就把屍體給橫在醫院大門口,拉着條幅說我們謀財害命,要我們負責要我們賠錢的,我那時候真挺怕這個尹厚祿也是這種隱患,結果後來還真什麼事兒都沒有,這都過去有差不多半年了吧?我實在是想不出來一個當初就被殯儀館拉走了的人,怎麼現在又會忽然……就這樣了……”
“這個問題,我們現在也想要搞清楚,找到答案呢,所以纔過來瞭解情況。”賀寧對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你們現在還能找到尹厚祿侄子的聯繫方式麼?”
“能,當初的檔案裡面還保留着呢,包括當初他侄子簽署的那些家屬同意書之類的,就是怕日後他們忽然翻臉,倒打一耙說是我們搶救不利什麼的。”這名醫生回答說,“那我幫你們查一下,你們直接聯繫他侄子問問吧!”
看得出來,確定這件事同醫院方面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之後,這名醫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匆匆忙忙的就去幫他們又查尹厚祿侄子的聯繫方式去了。
“現在跟人命打交道的行業,都不好做啊!”賀寧對湯力感慨一句,“感覺剛纔的那個醫生,都有一點像是驚弓之鳥,已經被嚇怕了。”
湯力也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其實只要從業者對得起良心,對方能夠將心比心,很多問題就都不存在了,只可惜很多人都忘記了。”
很快尹厚祿侄子的聯繫方式就被醫生帶了過來,賀寧和湯力向他道了謝就離開了忙碌的療區,醫院裡裡面實在是太忙了,他們也不好意思在這裡多打擾,離開醫院之後,坐回車裡面,這纔給尹厚祿的侄子打了一通電話。
聯繫上尹厚祿侄子的過程還是比較順利的,只不過溝通起來比較困難,尹厚祿的侄子死活也不相信湯力說他們在郊外發現了尹厚祿屍體這件事是真的,一口咬定他們要不然就是騙子,要不然就是他的什麼朋友找來故意捉弄嚇唬他的,還讓湯力配合他驗證,他通過查號臺轉接,打電話給公安局,如果湯力能夠在那邊接聽電話的話,他就相信,可是湯力人在外面,沒有辦法配合他的這種確認方式,他便更加篤定湯力一定是自己猜測的那兩種身份其中一種。
沒有辦法,湯力只好詢問他的工作單位,表示要去他的工作單位與他面談,這一次尹厚祿的侄子答應的倒是挺痛快,直接就把工作單位報了出來。
“你來!我倒要看看,這年頭是不是騙子都囂張到了敢直接上門行騙的!”他在電話那一段氣哼哼的說,似乎已經篤定了湯力就是個大騙子。
湯力和賀寧直接開車趕了過去,尹厚祿的侄子是在事業單位上班,工作地點倒也還挺好找的,沒用多久兩個人就到了那裡,這一回湯力沒有打電話,直接向門衛說明了身份和來意,門衛給他們指引了一下方向,他就和賀寧直接來到了尹厚祿侄子所在部門辦公室的門口。
尹厚祿的侄子名字叫做尹光,三十出頭的年紀,長得矮矮胖胖,模樣挺憨厚,看到他的一瞬間,賀寧的腦海當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小熊維尼的形象。
尹光看到湯力和賀寧來找自己,最初是有點疑惑的,不過當湯力做完了自我介紹,並且向他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之後,他便實實在在的大吃了一驚。
“這事兒居然是真的?!”尹光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可是這不可能啊!我大爺他明明就是已經過世了,後事還是我親自處理的呢!這已經死了的人,難不成還能再死一遍?這不現實啊!會不會是搞錯了?”
“我們這裡有一張照片,你辨認一下吧。”賀寧把照片遞過去。
尹光稍微猶豫了一下,估計是有些顧慮,害怕自己一不小心看到了不認識的陌生死者的照片,不過他只糾結了一下,還是伸手把照片接了過來,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然後有多看了幾眼,臉上的表情變得困惑起來了。
“這……這還真是我大爺!”他因爲太過於驚訝,嗓門兒一下子就高了起來,惹得從一旁經過的其他部門工作人員紛紛把詫異的目光投向他這邊,“這不可能啊!是我處理的我大爺的後事,我大爺都已經去了半年,火化都火化了半年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我怎麼有點兒懵呢!”
“要不然,咱們找個方便說話的地方,坐下來談一談吧,我們也需要了解一下那件事的具體情況,你作爲家屬,恐怕也得跟我們去公安局辦一些手續。”賀寧覺得尹光的情緒似乎有點激動,像現在這樣站在辦公室門口大呼小叫的談論這件事,被周圍的其他人聽着看着實在是有點不太合適,於是開口提議。
尹光這纔回過神來,趕忙應聲,然後帶着賀寧和湯力下樓,去到了一樓走廊盡頭處的一間小會客室,把他們帶進去,三個人落了座。
“你們這是……在哪兒找到我大爺的?”尹光最先開口問,口氣聽起來有點急切,“我手裡頭可是手續齊全的啊!死亡證明,去火葬場的那些相關的東西,我都有!我大爺的骨灰我都已經給埋他生前就買好的墓地了呀!那……這……你們這照片上的人,看着確實是我大爺,就連眉毛中間埋着的那顆芝麻痣都一模一樣!那我大爺在你們那兒……我之前從火葬場領走的是誰的骨灰啊?!”
“先說一說你大爺尹厚祿的情況吧。”湯力眼下也回答不上來尹光的這些疑問,所以他只能希望尹光調整一下情緒,能夠先和他們把問題梳理清楚。
“哦,行,行,咱一樣一樣的捋順……”尹光被他問到,也趕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兩隻手用力的揉搓了幾下自己的臉,“是這樣的,我大爺他早年的時候有過一點生活作風問題,還好賭,挺讓人頭疼的,我大娘……哦,應該說前大娘也勸過他,讓他改好,他也不聽勸,還動手把我前大娘和我那個堂哥堂姐都給打了,所以我前大娘當初就一賭氣,帶着孩子跟他離婚了。離婚以後他倒是自己知道改了,但是之前打牌什麼的亂來,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的債,自己賺錢還債都緊巴巴的呢,也沒怎麼管過我那堂哥堂姐,我堂哥堂姐從小到大都是前大娘一個人拉扯,後來他們倆也都挺有出息的,工作啊條件啊都挺好,但是對我大爺也是挺恨,這麼多年都不跟他有什麼往來,不然也不會輪到我這個侄子幫忙處理他的後事了不是麼。反正這事兒怎麼說呢,換成是我的話,我倒也能理解。”
尹光嘆了一口氣:“我小時候我大爺對我還挺好的,所以我也算是衝着這個吧,幫幫他,總不能都躺病牀上,住院了,連一個幫忙簽字的家屬都沒有啊。當時是半年前,我大爺住院了,給我打電話,讓我作爲他的親屬,過去登記一下聯繫方式,他歲數大了,身體還挺不好的,沒有家屬登記人家醫院有顧慮,我就去了,之後沒過多長時間,好像半個月都沒有吧,他一下子就沒了!沒了之後我就聯繫了我在國內的堂哥,問他能不能回來處理一下,他說走不開,讓我幫忙處理,該多少錢他出,我受累幫着跑跑腿兒,我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