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好處了,”賀寧笑呵呵對董偉斌說,語氣裡聽不出一點點的火藥味兒,倒好像是在調侃似的,“俗話說得好,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俗話又說了,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兩點能成立的原因就在於人都是有一種思維定式的,只不過有的人嚴重,有的人不那麼嚴重,僅此而已。惹了麻煩之後一定會遠走高飛,惹的麻煩越大,就會跑得越遠,藏得越深,這可能是很多人的一種觀點,所以如果反其道而行之,雖然需要冒很大的風險,需要拿出很大的勇氣賭一次,膽小的人肯定是會不敢冒這種風險的,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去想的話,一個敢找熟人調包屍體,偷樑換柱的人,膽子應該不算小吧?再退一萬步說,在a市範圍內進行排查,消耗的人力精力也都相對低一點,總體來說我認爲可行性還是比較高的,如果有收穫就兩全其美,沒有至少也算是做了一次排除。”
楊成認真的聽了賀寧的話,點點頭,覺得她說的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他又把臉轉向了其他人,用眼神徵求其他人的意見。在場的人對於董偉斌那種觀點和賀寧、湯力他們的觀點都有人表示贊成,認爲各有各的道理,一時之間竟然爭論起來,持這兩種不同觀點的都認爲自己選擇的這種方向可行性比較高,雖然嘴上誰也沒說什麼,但是話裡話外也都擔心對方的那條路線會讓大家白忙一場。
楊成斟酌了一番之後,最後決定把人員分成兩組,好在眼下隊裡也沒有什麼其他特別棘手,特別耗費人力物力的案子,所以還是有條件這麼做的。他在尊重個人意願的情況下,把更傾向於兩種不同調查路線的人分成了兩組,雙管齊下。
“雖然說這樣一來,人力上可能有所分散,但是既然兩種可能性都是存在的,那兩條腿走路,也等於是個雙保險,那就這麼決定了吧!”楊成在對人員進行了分組之後,對他們說,“如果都能有收穫,那就更好不過了!”
進行過了分組之後,楊成就安排兩組人員分別再進行一下分工,湯力、賀寧還有唐弘業都是主張從本地着手,先排查葉茂才行蹤的,加上湯力資歷比較深,又是從一開始就主要負責這個案子的,所以這一組人就由他來負責,另外的一組交給刑警隊裡另外一個比較資深的刑警來帶隊,其餘人員聽從負責人的安排。
董偉斌因爲是站出來明確表態,認爲通過畫像來明確被害人身份這條路比較可行的,所以自然就被分到了另外一組,估計分組行動這也是他最初有些始料未及的,可是話都已經說出去了,也不能分了組之後又改口,所以也就接受了這樣的安排,跟着另外的那一組人去討論工作分配的事情了。
“欸,就那個來實踐鍛鍊的,怎麼回事兒啊?”散會之後,唐弘業感到有些不太滿意,“咱們平時也沒有誰因爲他不是從事一線工作的就擠兌過他啊!就算咱們可能一不小心忽略了什麼,有點無心之失,那私下裡跟咱們溝通一下,把誤會澄清了不就好了麼?犯得着平時一聲不吭,開會的時候在楊大隊面前弄出一副好像自己受了多少擠兌的樣子麼?這不是擺明了給咱們‘上眼藥’麼?”
“你也別想太多,楊大隊不是糊塗的人,心裡面肯定很清楚咱們幾個都是什麼樣的性格,只不過方纔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人家那麼說了,他總要給對方一點面子的。”賀寧安慰唐弘業,她心裡倒是確實有點過意不去,方纔董偉斌明裡暗裡針對的是誰,她心裡是很清楚的,只不過因爲唐弘業和湯力都與自己的觀點相同,這幾天又是一起出去調查走訪的,自然就被其他人視爲是一掛人,那麼董偉斌方纔那一番話裡面明示暗示的意有所指,自然也就把他們牽扯進去了。
“本來我對這人還沒有什麼太深刻的印象,不過這回我可記住他了。”唐弘業咬牙切齒的說,“莫名其妙的黑了咱們一道,這事兒太窩火了,我這人呢,從來不會瞧不起什麼學院派,但是前提是你得有真本事,沒真本事還擺譜搞小動作的人,我、倒要看看他能折騰出多大的水花,做成多大的事來!”
“你都說了是‘學院派’了,你還跟他計較什麼呀,都不是一類人。”賀寧不願意讓唐弘業爲了這件事太傷腦筋,索性有點不厚道的轉移了一下話題,“所以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浪費心思在這種不沾邊兒的人身上了,有着功夫還不如想一想,你那個實戰派的青梅竹馬回頭過來了之後你要怎麼應對呢。”
賀寧用的這一招轉移注意法果然奏效了,一提他的那個青梅竹馬,唐弘業頓時就把對董偉斌的意見拋在了腦後,愁眉苦臉的朝賀寧指了指:“賀寧!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這樣可不厚道!我現在巴不得自己失憶呢,你可別提醒我!”
之後的幾天,唐弘業的確是沒有什麼閒暇時間可以去煩惱他那個實戰派的青梅竹馬了,因爲進行了重新的分組和分工之後,所有人就都馬不停蹄的忙了起來,一組人從畫像着手,試圖確認死者的身份,另一組人則在尋找葉茂才的蹤跡。
賀寧他們這一組的進展不算順利,a市雖然說不算是什麼一線城市,但是也沒有小到那種從東頭可以一路“11路”溜達到西頭的程度,有點規模的大賓館,不起眼的小旅店,加在一起數目也是比較可觀的,葉茂才不可能以自己的真實身份入住,所以就需要憑藉他的照片發傳真或者親自上門去請對方的工作人家加以辨認,並且除了旅店賓館這種地方之外,租住民房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想要查清楚是否存在這樣的可能性,需要的人力和精力就更加龐大,所耗費的時間也更長,所以一連幾天下來,這一組的人都是在四處奔走,並且沒有什麼令人振奮的收穫,大家都非常的疲憊,並且心裡面的壓力也非常的大,另外一邊的進展如何,他們也普遍都不太清楚,畢竟自己面前的這一攤事情都還分身乏術呢,哪有那種閒情逸致去打聽別人的進展和收穫如何。
又過了兩三天,忽然另外的那一組傳來了好消息,說是死者的身份已經初步確定了,全組人都感到十分振奮,迫不及待的就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了另外一組的同事,還有大隊長楊成。正在外面走訪調查的賀寧和湯力趕忙開車趕回局裡,如果死者的身份能夠明確,那麼葉茂才的行蹤就不是眼下最急於確定的事情了,他們接下來的工作重點也需要進行一番重新的調整。
一回到局裡,好巧不巧的他們就在辦公室裡面遇到了董偉斌,董偉斌看到賀寧和湯力回來了,臉上帶着淡淡的得意,朝他們兩個人迎了過去。
“你們回來了?聽說了麼?我們這一組基本鎖定死者身份了。”他對兩個人說,然後還特別熱心腸似的問,“你們那邊怎麼樣?找到那個葉茂才了沒有?”
“你這人找歸屬感倒是挺快的,死者是什麼人?”賀寧也不想跟他說太多的廢話去浪費口舌,更不打算向他做什麼工作彙報。
“死者麼,原本是a市一家工程公司的老闆,我們不僅鎖定了這名死者的身份,還順便通過這名死者的身份對兇手的殺人動機也進行了一番推測和分析,基本上已經可以有了一個明確的方向,等到通知了死者家屬,向死者家屬再進一步的瞭解情況之後,就可以有所行動了!”董偉斌頗有些得意的說,說完之後,又故作遺憾的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只可惜啊,人手不是特別夠,畢竟分出去不少人跟你們一起查那個葉茂才的下落,要不然的話,估計都用不了這麼多天就能夠鎖定死者的身份,到現在說不定都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突破了呢!”
“現在說這話太早,等等看吧。”湯力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並沒有因爲董偉斌的話而流露出什麼惱火或者不悅,甚至也沒有任何的期待,他看了看手錶,又問董偉斌,“已經有人去聯繫死者家屬了麼?什麼時候去的?如果還需要等很久,我們先繼續處理這邊的調查工作了,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用來空等着。”
“湯師兄,沒有必要吧?不撞南牆不回頭可不是還是什麼褒義詞,”董偉斌對湯力說,“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這種事其實也很正常不是麼?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就放鬆下來,休息休息,等着最後的確認結果就好了。”
“勝敗?”賀寧在一旁挑了挑眉毛,“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咱們成了站在對立面打擂的雙方了?你代表的是哪裡?警校?還是說你把刑警隊給拆分了?”
董偉斌原本是洋洋得意的,覺得自己當初主張和支持的觀點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是行之有效的那一方了,而賀寧他們卻是沒頭蒼蠅一樣亂打亂撞白白折騰了那麼多天,這裡面的勝敗輸贏是明明白白的擺在那裡的,可是被賀寧這麼一問,他的那種理直氣壯的得意卻好像成了小人的舉動了似的,理不直氣不壯,還顯得非常的小家子氣,好像自己居心不正似的,他抿了抿嘴,假裝沒有聽到賀寧同自己說話似的,不搭腔。從前賀寧在學校的時候,他對這個姑娘自認爲還是很瞭解的,雖然頭腦聰明,嘴巴也很犀利,但是總體來說畢竟還是涉世未深的那種女孩子,心思比較單純,很容易就可以摸清楚她的想法和底細,所以這麼久以來,董偉斌一直認爲自己是瞭解賀寧的,這也是他一直很有信心可以讓賀寧回頭與自己重修舊好的原因,可是最近一段時間的屢次打交道下來,現在他忽然就沒有了那種信心,他發現賀寧似乎也並不是自己以爲的那麼容易糊弄,並且一旦犀利起來,還真是讓人有些招架不住呢。
賀寧還是很注意分寸的,畢竟上一次董偉斌故意擺出那樣的態度來,不管是出於禮貌還是真的相信了幾分,至少楊成是把話擺在那裡的,旁人不知道她與董偉斌的那段過往,她也不想到處去宣揚這種事情,所以更加不能在這種時候表現的太小家子氣,讓旁人猜疑她爲什麼好端端的會特別針對董偉斌這個人,所以用略帶着一點殺傷力,但是又讓人挑不出毛病的措辭算是小小的打擊了一下剛剛有些得意忘形的董偉斌之後,她也並沒有繼續乘勝追擊的打算,只是不再理睬董偉斌,板着臉坐在位子上,等着負責聯繫死者家屬的那名同事回來。
湯力很清楚賀寧的個性是什麼樣子的,她這個人非常的護短,哪怕是自己遭到了別人的人身攻擊,可能都會風輕雲淡的帶過,但是如果是自己身邊的人因爲她而受到牽連,成了別人攻擊的靶子,那她反而會怒火攻心,氣憤的基礎上還要加上自責的成分。現在是在辦公室裡面,就算他和賀寧從來沒有刻意的去保密過兩個人的關係,但是同樣的也從來不曾高調的張揚過,工作場合不是適合讓個人感情和私人情緒氾濫的地方,他不便直接開口安慰賀寧,只好走到她身後,把兩隻手搭在賀寧的肩頭,不輕不重的替她揉捏了那麼兩下,這是一個放鬆肩部肌肉的動作,也算是兩個人之間一種默契的用來傳遞信息的小動作了。
賀寧感受到了自己肩頭的力道,明白這是湯力讓自己放鬆,不要理會的意思,便扭過頭去,對湯力笑了笑,點點頭。
“我去給你倒杯水。”湯力見她有反應了,也回她一笑,順手拿起賀寧桌上的水杯,朝飲水機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