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一種情形下,柴元武還有充分的動機去殺害範志麼?這個問題還真不好說,沒有絕對的答案,爲了自己的生活不毀於一旦,選擇放棄報復,繼續向前,這是很有可能的。然而,看到自己的親姐姐的人生就這樣被毀了,因此不計代價也要報復負心漢,同樣也很說得過去。事先賀寧和湯力誰也沒有料到柴元武的境遇居然還是挺不錯的,比預期的要樂觀上許多倍,這樣一來倒不如處於逆境甚至絕境中那麼容易作出判斷了。
就在他們兩個人因爲這樣的收穫而感到有些左右爲難,打算暫時把柴元武這條線放一放,重點留意一下甘文林那邊的時候,刑警隊裡來了一位訪客。
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拿着一面錦旗,滿面紅光的出現在了刑警隊的門口,他一進門就開口打聽誰是負責調查範志那一樁案子的人,在別人的指點下很快的找到了賀寧和湯力,中年人熱切的迎上來,打量了一下湯力他們。
“你們是負責範志那個案子的人麼?”他開口向湯力確認。
湯力點了點頭,那中年人二話不說的拿出自己帶來的錦旗,把原本捲起來的錦旗展開來端在胸前,表情略微有些激動的對他們說:“那太謝謝你們了!你們就是我的大恩人!我感謝你們!這個錦旗送給你們!”
賀寧迅速的掃了一眼錦旗上面的字,剛剛喝到嘴裡的一口水差一點點就直接噴了出來。只見那面酒紅色的絨面錦旗上面四個金燦燦的大字——“爲民除害”。
“爲民除害?”她表情有些古怪的看了看面前的這個中年人。
“是啊!爲民除害!我特意讓人家做的!”中年人好像很激動的樣子,“範志不是死了麼?那事兒不是你們負責嗎?那我這錦旗就沒送錯!”
“你是範志的什麼人?”賀寧被他說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她覺得這個中年人眉宇之間透着一股子喜氣洋洋的勁頭兒,不像是死者家屬,可是看看那錦旗上面寫着的四個大字,她又有些覺得吃不準到底這是怎麼一檔子事兒。
“我不是範志的什麼人,非要算的話,也得算是仇人。我是聽說他死了,特意來感謝你們的!”中年人把手一揮,似乎對於自己被誤認爲是範志的親屬感到有些不屑似的,“範志那種人死得好,他死了就算是爲民除害了!”
湯力的表情裡充滿了無奈,賀寧倒是被這中年人給逗笑了:“那要是這麼說的話,你的這個錦旗我們就更不能要了!你說範志死得好,然後跑來給我們送了一面寫着‘爲民除害’的錦旗,這怎麼看怎麼像是我們把範志殺了似的呢?”
“我可不是那個意思啊!”中年人趕忙擺擺手,“你們是警察,當然不可能是你們把範志給弄死的了,但是我也不能給你們要找的殺人犯送一面錦旗過去吧,那樣怎麼着也是看着有點兒不像話!所以啊,我就只好給你們,意思意思唄!”
他一邊說着,還一邊把手裡的錦旗又向前送了送,示意賀寧他們收下來。
“怎麼稱呼?”湯力沒有辦法,只好伸手把錦旗接過來,順便開口問。
“哦,哦,我還沒自我介紹呢吧?”中年人從口袋裡摸出一張面巾紙來,擦了擦自己腦門兒上的汗珠,“我叫魯傑,剛纔不是說了麼,我是範志的仇人。”
這樣的自我介紹倒是別具一格,別人聽說跟自己關係不大融洽的人出了事,並且是刑事案件,都巴不得好好的掩飾一下,這個自稱叫做魯傑的人倒好,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我介紹說他和範志之間有仇,還特意大張旗鼓的跑來公安局送錦旗,這樣的舉止做派,賀寧是第一次見識到,而且看樣子不僅是他,就連湯力這個比她多在一線工作了幾年的人也同樣有些發矇。
“咋了?是不是沒見過像我這樣,自己就主動承認跟人家有仇的啊?”魯傑看樣子心情很好,不知道是不是跟範志的死有關係,一臉笑呵呵的樣子,帶着那麼一股子神清氣爽的勁頭,“我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跟範志有仇那事兒不是什麼秘密,知道的也不止我和範志兩個人而已,我能從別人那兒聽說範志出事死了,一樣的道理,反過來你們回頭要是真打聽起來,肯定也會有別人告訴你們我跟範志的那些破事兒,到時候搞得我好想存着什麼壞心似的,反倒可疑了,沒必要,還不如我自己痛快一點,承認了就算了。”
這魯傑說起話來倒是挺豪爽,湯力把那面有些莫名其妙的錦旗拿到一邊去放着,再折返回來,賀寧已經招呼着讓魯傑坐下了。
“外面今天挺熱的,喝點水潤潤喉嚨吧,涼快涼快,咱們順便也聊聊!”賀寧給魯傑倒了一杯水,和湯力分別坐在魯傑對面,“你跟範志什麼仇啊?”
“那可大了,”魯傑喝了一大口水,眼珠子一瞪,“他騷擾我老婆!”
“你是不是開出租車的?”賀寧一聽這話,連忙試探性的開口問了一句。
魯傑點點頭,打量了賀寧一番:“是啊,咋了?你認識我?坐過我的車?”
一聽魯傑真的是開出租車的,賀寧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假如魯傑是開出租車的,那估計他就是張勇提到過的那個女代駕司機的丈夫,這樣一來這條線索就算是得到了確認,並且也浮出水面了,但假如魯傑不是開出租車的,那豈不是說明範志不止騷擾過一個有夫之婦,這樣一來跟他有過結的人就又多了一個。
與其他有一些案子遲遲找不到有足夠動機的嫌疑人不同,範志的這一樁案子因爲他本人生前到處惹是生非的種種作爲,值得懷疑的對象已經快湊滿一隻手了,賀寧實在是怕又冒出來什麼新的嫌疑人,太多值得懷疑的對象只會分散更多的注意力,浪費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尤其是這麼一個被害人已經死了兩年左右的案子,過多的線索反而變成了雜音和煙霧彈,會影響他們對事實的判斷。
“應該是沒有做過你開的車,不過我們對你和範志的事情,也算是略有耳聞吧。”賀寧對魯傑搖搖頭,態度很坦誠的說。
“啊,你們都知道了啊?那我就不用多說了,你們想一想也肯定知道,我怎麼可能看範志那小子順眼,說是仇人不爲過吧?”魯傑聽到賀寧說知情,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慌亂,似乎對此並不在意似的。
賀寧對他擺擺手:“我們也只是道聽途說而已,這種事,肯定還是作爲當事人才最清楚事實的經過,外人你傳我,我傳你,傳來傳去就容易走樣,我覺得你還是跟我們好好的說一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吧,免得我們瞭解得也不清不楚,萬一版本根本就不對,那反倒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誤會,你說是不是?”
“是,你這小姑娘說話還挺在理的,那我就不偷那個懶了!其實原本我聽你們說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就真懶得時候了,說多了我自己都覺得丟人,不過呢我也沒打算假裝的自己好像多善良似的,範志那小子死了,我覺得挺好,解氣!”魯傑右手握拳,啪的一聲砸在自己的左手手掌心裡,“我跟範志在樑子也是結得莫名其妙,我沒開出租車那會兒,我是在咱們A市的一個廠子裡上班,範志那個時候也在廠子裡,我們倆在一個車間,不是同一組的,但是總能遇上,大從那會兒開始,我跟範志兩個人就有點互相誰也看不上誰的那種意思。”
賀寧看了看湯力,湯力的眉頭也微微有些皺着。魯傑的職業與張勇提到的相符合,但是張勇是說魯傑跟範志是因爲範志騷擾了魯傑的老婆,所以才結仇,現在魯傑自己卻一開口講起了他和範志做工友的那段日子,好在先前他也提到過範志騷擾了他的老婆,否則賀寧真要懷疑是不是中間出了什麼差錯。
看樣子魯傑和範志之前的矛盾,並不是始於範志對魯傑老婆的騷擾,這背後還有別的緣由是旁人所不知道的。
“範志那個人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找人打聽打聽,簡直就是個二無賴!讓他做點什麼事,推三阻四,什麼理由什麼藉口都能拿出來,就是偷懶耍滑,回頭因爲他沒弄好什麼,出了差錯了,他就一推三六五,反正差錯都是別人的,跟他沒關係。我這人說話做事憑良心,最看不上範志那種人,本來跟他井水不犯河水,誰也別惹誰的話,我就當他是個垃圾,不理他就算了,結果好死不死的,他自己捅婁子之後,想把黑鍋讓我一個哥們兒背,我那哥們兒是個老實人,做事努力,但就是嘴笨,差一點因爲這個被老闆給開除了,幸虧我弄明白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當衆就把範志給戳穿了,最後老闆弄清楚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把範志開除了,我哥們兒保住了工作,範志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恨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