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從地道里面走出去的過程比進來的時候要順利得多,主要是雙眼早就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環境,並且越往外走光線就越好,空氣也清新一點,他們同樣也不需要擔心背後有什麼人偷襲之類的,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前面會不會突然有什麼不速之客從外面進來,這樣的話一下子就來了一個正面相遇,偏偏又還沒有收集到足夠的證據,這就會容易造成比較被動的局面,畢竟防化服神秘人每一次拍視頻的時候都是身穿着包裹嚴實的重型防化服,指紋足跡那些一方面也不大可能留下,另一方面也不大會被兇手忽略掉,所以在這裡通過那些最基本的痕跡來確定什麼的機率可以說是小之又小,根本不能寄希望在這種事情上。
還好他們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一直到原路返回走出了山洞口也並沒有遇到什麼人,湯力把那一把生鏽的大鐵鎖又原封不動的擺放好,兩個人繞到一個能遠遠留意着山洞口方向,但是又不那麼容易被人發現的角度,賀寧打電話和局裡那邊進行了一下溝通,局裡表示會盡快派人過來。之後賀寧和湯力就回到了車上,把車子挪到了能夠看清楚洞口的路邊位置,坐在車子裡面繼續等候,湯力的車窗有貼膜,坐在車裡不會被外面的人看清楚,比站在外面更保險一些。
等了一段時間,這條車流不算特別繁忙的鄉道上面來了一輛車,看到湯力停在路邊的車子之後就靠了過來,停在了不遠處,之後從車上下來了兩個刑技的同事,身着便裝,方纔的車子上面也看不到任何的警用標誌,就是之前湯力叮囑的那個樣子,湯力和賀寧也下了車,四個人碰了個頭之後,賀寧被留在車裡面繼續盯着山洞口,留意外面的情況,雖然說到了地道里面,別說是手機沒有信號,就連對講機似乎都不靈,想要提前通風報信恐怕是有些困難,但是隻收也可以有個裡應外合的人,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進行一些應急處理。
湯力帶着兩名刑技的同事和他們輕裝上陣的必須設備,穿過小樹林再一次進入了那個山洞口,賀寧坐在車子裡面眼睛恨不得眨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山洞口看,說不緊張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湯力和那兩名刑技的同事只是帶了一些簡單的工具就進去了,而防化服神秘人有沒有同夥這件事誰也吃不準,理論上來說應該是沒有同夥的,畢竟這種事情參與者越多,暴露的風險就越大,但是理論上是一回事,實際上誰也不敢下那種定論,這裡距離市區又有一定的距離,就算是自己在外面發現了有什麼不對勁的狀況,第一時間就與局裡面取得聯繫,請求增援,等到局裡派的人趕到了,恐怕黃花菜都已經涼了很久了。
賀寧緊張兮兮的繃緊神經等着,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手邊的對講機忽然傳出了聲音,把她着實給嚇了一大跳,趕忙去把對講機抓起來。
“賀寧,沒事,你可以放心,我們幾個已經接近洞口了。”
雖然說對講機的信號還是因爲距離和環境的原因多少受到了一些干擾,聲音聽起來有些刺啦刺啦的雜音,不過賀寧還是可以清楚的聽見湯力的聲音以及他說的話,她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又過了幾分鐘,隔着車窗她遠遠的看到湯力和另外的兩個人從山洞裡面走了出來,原封不動的關好了鐵柵欄門,掛好了鐵鏈和鎖頭,然後各自回到車上,刑技的同事開車離開這裡返回局裡,湯力和賀寧暫時還不能走,在局裡另外派人過來之前,他們還需要在這裡暫時守着,以免在這期間又有什麼別的狀況發生。事到如今,他們都只能小心翼翼,但求萬無一失,不能夠允許任何差池再次發生了。
“剛纔你等在外面,肯定特別緊張吧?”湯力上車坐下之後,賀寧就把礦泉水遞過去,他喝了幾口之後,對賀寧說,“我估計你一個人等在外面肯定會覺得特別緊張,怕有什麼突發狀況出現,所以出來的時候我看對講機差不多在那裡能有信號了,就先跟你報個平安,讓你也能放心下來,不用一直擔心着。”
賀寧伸手摸了摸湯力的額頭,對他笑了笑,湯力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的,乍開始打交道的時候總會被人認爲他笨嘴拙腮爲人木訥,時間越久就越會發現他的細心和體貼。方纔自己擔心着湯力的安危,擔心着湯力的身體,湯力也一樣擔心着自己對他的那份擔心,可能在感情當中最重要的就是這樣吧,兩個人都在爲彼此考慮,也很清楚自己在對方心目當中是個什麼樣的地位。
“裡面的勘查結果怎麼樣?”賀寧問湯力,這件事也是十分重要的。
“提取到了幾個有效足跡,雖然殘缺不全,但是應該是可以派上用場的,指紋沒有發現,現場的確存在着血跡,並且量還不小,因爲裡面的磚石地面已經又破又舊,露出來了大片大片的泥土地面,所以血跡基本上都滲進了泥土裡面,方纔刑技的同事用試劑檢測了一下,發現血跡不僅大量存在,還有一個流向,順着地面流向了角落裡一個相對地勢更加低窪的地方,你想一下,在那樣的泥土地面上,血液能夠流過去,這意味着什麼。”湯力把裡面的情況告訴賀寧。
湯力說的那些意味着什麼,賀寧當然是很清楚的,泥土地面的吸水能力自然不用多說,在那樣的一種環境下,血還可以長長的流出一條印記來,匯聚到了另外一個更加低窪的角落,這就說明了當時現場流血的量已經沒有辦法讓死者身下的泥土一下子全部都吸收進去了,這種失血量推算起來恐怕只有殺人分屍的第一現場才能夠實現,所以他們發現了這個山洞和地道絕對是意義重大的。
“這可太好了!那麼接下來就看發現的足跡和血跡到底是屬於誰的,是李高發還是楊曉慧,或者兩個人的都有了!”賀寧感到有些雀躍,這種反應如果讓外行人看在眼裡,恐怕會覺得十分的詭異和不理解,爲什麼面對着那樣一個殘忍的佈滿了大量血跡的殺人現場,面對着兩條已經死在屠刀下的鮮活生命,賀寧卻可以感到興奮和雀躍,其實如果單純作爲一個旁觀者來看待這件事,肯定會感到非常的悲傷或者恐懼,但是作爲一名刑警,從事了這個職業之後,殺人害命的事情就成了賀寧日常接觸最多的刑事案件,對於她來說,有人遇害自然是比較遺憾的事情,但是死者已矣,人死不能復生,只有將兇手繩之以法纔是對死者及其家屬最好的交代,所以在對死者的遭遇感到遺憾之餘,對她和湯力,乃至刑警隊所有人來說,獲得對破案有重要幫助的線索絕對是可以讓人感到興奮和喜悅的事情。
“現場發現的足跡,方纔已經有一個大致的猜測了,從鞋印的形狀和深淺程度來看,他們認爲是屬於一名女性,最有可能的就是楊曉慧。”湯力說。
賀寧想了想,也點點頭:“其實客觀來說,這裡不太像是李高發被殺人分屍的第一現場,畢竟想要來這裡,路途比較遠,李高發的內臟之類的又都在他自家的冰箱裡,那種東西……也不是特別方便攜帶的,這麼老遠,把人騙出來,拉到這裡殺掉,然後再把那麼一大堆的碎肉碎骨頭都帶上,難道要沿路丟棄麼?很顯然這也不符合咱們之前調查時候的實際情況,防化服神秘人不僅僅是把李高發給碎屍了,而且還弄了很多假體充當煙霧彈,到處掩埋,根本就不是沿路隨便丟棄的那種處理辦法,只有楊曉慧,在山洞裡發現了女性的足跡,這條線索指向了她,並且她的陳屍地點也距離這裡並不是很遠,在這裡殺人棄屍,操作起來很明顯要更方便一些。假設咱們之前的推測都是成立的,之前的視頻當中疑似楊曉慧的那名女性的確就是楊曉慧本人,那她自然就不是第一次到這個防空洞裡來,之前來的時候都平安無事的脫身離開,這也會讓她本能的放鬆了警惕,沒有那麼強的防範心理,所以兇手對她下手也就更容易了一些。你覺得呢?”
“嗯,我的想法和你一樣。”湯力除此之外還考慮到了另外的一點,“另外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地方,也是對咱們或許會比較有利的地方,就像你說的,李高發十有八九不是在這裡遇害和早到分屍的,那麼防化服神秘人之後把作案地點給轉移到了這裡,原因可能有很多種,但是最有可能的一種就是殺害李高發的第一現場存在一定的風險,操作起來並不是特別的方便,你應該還記得,防化服神秘人在最初發視頻的時候,用到的是模型假人和假體之類的東西,後來被網友看出了端倪,拆穿了之後,才終於開始了主動暴露犯罪行爲的這種舉動。”
賀寧被他這麼一提點,頓時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也就是說,防化服神秘人要麼最初根本就沒有真的下定決定要對活生生的人下手去作案,只是想要以假亂真,用假人冒充真人,騙取網友的關注,要麼就是最初的案發現場實在是不方便進行太大動作的操作,容易驚擾到周圍的鄰居之類的,這個山洞極有可能是在那一次之後,防化服神秘人爲自己尋找到的一個自認爲非常合適的老窩,並且就連拍攝視頻的手法和內容方面,防化服神秘人似乎也是在做着調整的。
那麼這樣一來,事情的重點就又轉回到了之前賀寧和湯力就提到的那個問題上面——防化服神秘人的表演慾。
從第一個被害人李高發到後來的楊曉慧,防化服神秘人在發佈視頻,視頻內容,以及將被害人陳屍的形式等方面上頭,都是一直在作出調整,一直在試圖完善的,換言之,防化服神秘人從頭到尾都在努力的做着改進,視頻當中的花樣也越來越多,從假人到真人,從活人到死人,其目的自然是隻有一個的,那就是製造轟動,引起社會關注,與平日裡其他犯罪嫌疑人的極力掩蓋罪行不同,這位防化服神秘人似乎是生怕亂子不夠大,生怕製造的轟動不夠多。
“這人的心理得是有多扭曲啊!”賀寧想了想,最終搖搖頭,發出了感慨,“爲了能夠滿足自己被關注的欲【HX】望,爲了引起轟動,成爲衆所周知的‘名人’,竟然連這種犯罪的‘另闢蹊徑’都能想得到做得到!平平淡淡的過生活有什麼不好?爲什麼爲了能夠被人記住,爲了引起關注,連這麼可怕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呢!以前在學校還沒有畢業的時候,就有老師曾經對我們說過,以後真的投身了公安隊伍,尤其是真的從事了刑偵一線,就必須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因爲到時候我們每天需要面對的人性當中醜惡的一面,要比普通人多上幾倍幾十倍,甚至有些時候我們面對的犯罪分子根本就沒有人性可言,如果沒有堅定的意志和強大的內心,搞不好自己要先早早的崩潰掉的。以前我對這番話基本認同,但是沒有什麼太深刻的體會,這一次經過了這個案子,我覺得老師說的太對了!”
“咱們這一次還真的是賭一把,”湯力回她一笑,“賭這個防化服神秘人的人格足夠扭曲,足夠沒有人性,賭他的表現欲大過小心謹慎的防範心理,只有這樣這人才會如同咱們希望的那樣,發現楊曉慧的陳屍方式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恐慌情緒,甚至沒有得到廣泛的傳播之後,再一次不甘寂寞的出手,這樣咱們纔能有機會把這條忍不住從草叢裡面竄出來的蛇給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