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大名崔人傑,今年四十多歲,平時戴個金絲眼鏡,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看着挺文雅一文人形象,私底下跟老頑童一樣。尤其是喜歡喝酒,一喝完酒嘮叨個沒完。算起來他是我高中的學長,我剛來報社的時候對我很照顧,平時私交不錯,偶爾會拉着我和他一塊喝酒。
我連連擺手:“不去了,好幾天沒回家了,晚上回家陪老婆。”
老崔最怕的就是沒人陪酒,急忙道:“叫上小雪一塊不就得了,正好我也好久沒見她了,打電話讓她過來。就這麼說定了啊,晚上老王他們都參加,你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
我看着老崔故意板起一副臉孔的樣子,又無奈又好笑,只好投降道:“那你給我老婆打電話解釋吧,我反正是不敢開這個口。”
老崔見我鬆口了,樂得合不攏嘴,拿起電話就打。
我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回家見老婆第一面是在酒桌上,這叫什麼事?
老崔打完電話,衝着我咧嘴做了個OK的手勢,跟着站起身來拖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我只好跟着。
好在晚上聚會的大部分人我都認識,基本都是文藝圈的主,因此也不會顯得尷尬。其實哪個圈子都一樣,見面上了酒桌,還是握手寒暄拼酒量那一套,連扯淡的話題都差不多。今天因爲有我老婆在場,倒還顯得文雅一些,那些亂七八糟的話題都免了。老崔擺出一副東道主的架勢,到處找人拼酒,喝得十分起勁。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了醉意。老崔拉着趙子明說明天工作的事情,我被他一說,突然想起一件事,對趙子明說道:“老趙,你們會裡有沒有個叫林莉的女藝術家?”
趙子明用他朦朧的醉眼看着我,嘿嘿傻笑了幾聲,接着操着他已經不太利索的舌頭說道:“怎麼着,你看上人家了?”
我還沒說話,我老婆就瞪了他一眼:“瞎說什麼呢?”
老趙這纔想起我老婆就在旁邊,連連道歉。我看他一副醉漢的模樣,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了,只好作罷。
老婆大人突然在身後推了推我胳膊:“你找林莉幹什麼?”
我聽她這麼一說,眼前一亮:“你認識她?”
“認識啊,她是我大學同學,我們結婚的時候她還來了啊!”
我努力在腦海中搜索關於林莉的印象,卻始終想不起來見過這麼一號人物。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老婆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怎麼突然對她這麼感興趣?”
我急忙正色道:“陳傲雪同志,你可不要誤會。我不是對她感興趣,是社裡分配下來的採訪任務。”爲表明清白,我把下午開會的內容全告訴了她。
她這才說道:“其實我跟她也不是很熟。不過大學的時候,她和我一樣是醫學院的學生,跟我同系。她這人性子有點古怪,不怎麼愛說話,整天獨來獨往的,好像也沒什麼朋友。後來大學畢業,聽說她去了外地的一家醫院實習,再後來就不知道了。”
“你不是說結婚的時候她來了嗎?”
“是啊,我當時也沒想到。只是正好打電話給另外一個同學的時候她也在旁邊,就禮貌上邀請了一下。原來以爲我們也沒什麼交情,她也不會來參加,沒想到婚禮那天她真的來了。不過當時忙,就招呼了一下,後來就沒注意了,她什麼時候走的我也不知道。”
“那你們現在有聯繫嗎?”
“沒有。好像有一次逛街的時候遇到過一回,就打了聲招呼,也沒別的。”
“對她其他的情況你知道多少?”
老婆認真想了想,回答道:“也不知道多少。她這人太悶,不愛說話也不愛笑,除了看書,好像也沒什麼愛好……對了,她那時候常常打電話,經常一打就是半個小時,有時候更久。每次打電話的時候,她都笑得很開心。開始大家都以爲是她男朋友,後來才知道好像是她家裡的什麼人。因爲她老有電話,而且一打起來就沒完沒了,她們宿舍裡的人都有意見,好像還跟她吵過架。其他的就沒什麼了。”
“不對啊,你剛纔說她是跟你一塊兒學醫的?”我突然回過神來。
“對啊,有什麼問題?”老婆對我的反應有些莫名其妙。
“她是學醫的,怎麼搞藝術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老崔以前還是學金融的呢,現在不是在報社上班?”老婆指着老崔道。
說的也是。可是一想到那副油畫,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我以前在大學的時候追過一個油畫系的女生,對於美術也略微懂一點。那副《黑暗中的信仰》,無論是在構圖、運筆、着色任何一方面,都顯得十分老到,完全不像是一個半路出家的新手畫出來的。跟老婆大人是大學同學,年紀最多也就30出頭,中間還當過醫生,當真短短几年時間就有這樣的成就,連省藝術協會的王會長都如此推崇?
我突然很想見這個林莉一面。
老婆把手放在我眼前晃了兩晃:“想什麼呢?”
我回過神來,剛準備把我的疑惑告訴老婆,突然想起要是讓老婆知道我以前大學追過別的女生,後果可就嚴重了,連忙搖搖頭道:“沒什麼。”
老婆摸了摸我的額頭:“不是發燒了吧?我怎麼覺得你出了一趟差,回來變得鬼裡鬼氣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的話說得我心裡“咯噔”一下,心想:不是在那個屍體身上沾到什麼不好的東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