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頓時臉紅耳赤,頗有些不好意思。
他側頭望向郭曉文時。
郭曉文也是俏臉緋紅,低首弄衣,扭扭捏捏。
陶樹、於晃都背轉身去了,還雙手掩耳。
這種事,真不宜聽。
雖然他們也知道五美侍寢曹髦那種事。
……
不一會,高大威猛,滿臉鬍子,走路帶風的盧奉來到,看盧菲這個情景,也嚇得跪在曹髦面前。司馬孚也是堪堪趕到,見狀甚是奇怪。
爲皇帝立妃,是司馬孚奉司馬昭之命,到郭太后面前說的,也屬於代表朝廷文武羣臣說的。現在盧氏父女如此,司馬孚這個大媒人,情何以堪?
郭曉文、於晃、陶樹能明白曹髦爲何要召司馬孚過來,這就是要讓司馬孚難堪啊!
司馬孚介紹的什麼女子呀?竟然是司馬昭的一個斥候。皇帝就要讓司馬孚自己慚愧,要讓司馬孚待會去給司馬昭通風報訊。
陛下真是高明!沒罵司馬孚半句話,但是,卻彷彿給了司馬孚數記耳光。
盧奉趴在地上,顫聲說:“陛下,饒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也聯絡不上那些舊部舊屬。和司馬昭來往也不太密切,與司馬昭所說之事,也是信中之事,並無大魏絕密之事。”
他是聰明人,看到了盧菲身旁那紙書信,明白皇帝爲什麼要召見他,他的女兒爲什麼女側趴在地上?還嚇尿了!
司馬孚這才明白怎麼回事?
他也知道其中原由,知道其中秘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司馬孚又何嘗不知?但沒想到,盧菲入宮作爲斥候之事,這麼快就被曹髦發現了。
唉,老夫這張老臉,現在往哪擱呀?
司馬孚臉紅耳赤,侷促不安,甚是尷尬。
……
盧菲看到了父親來了,她也有點力氣了,側爬過來,抱住盧奉,失聲而泣,落淚如雨,楚楚可憐。她不時泣聲說:“阿布,救我。阿布,救我!阿布,救我!”
盧奉知道,如果曹髦要殺他們父女倆,他們父女倆毫無反抗之力,憑陶樹和於晃兩人足矣。
何況外圍還有那麼多侍衛。
那些侍衛知道有變故,均已經拔刀,隨時會應令而入,揮刀削盧奉的人頭。
所以,他老老實實的跪趴在地上,不敢吭聲。
他也是硬漢,求饒的話已經說過。
再說也無益。
事情已經敗露,罪證就在眼前。
那紙書信就在盧菲旁側地上。
若不是爲了女兒,恐怕剛纔他連求饒的話也不會說。以前,他率部投降,是因爲他和部屬及家眷的命都捏在秦朗的手裡。
……
於晃拔刀,架在盧奉的脖子上。
明晃晃的刀極是耀眼。
盧奉和盧菲都絕望地合上了眼睛等死。
司馬孚有心去保盧奉,伸手欲攔,卻又縮回手去。
瞬息之間,他感覺到曹髦應該不會殺盧氏父女。
因爲曹髦並沒有審問盧氏父女。
他暗暗慨嘆:連老夫都差點上了小皇帝的當了。若是此時老夫作保,那老夫也有與盧氏父女暗通款曲之嫌嘍!這個曹髦小兒,難怪司馬昭那麼多文臣武將,都不是他的對手。
……
郭曉文心裡激動之至,真想拍手叫好,但是,她努力控制情緒,靜觀其變。
曹髦起身,分開於晃的刀,過來扶起盧奉,含笑說:“岳父大人,您老人家乃是朕之岳父,
朕安能讓您跪着?這不合乎常理啊!”
盧奉驚恐不安,渾身冷汗,不敢擡頭,顫聲說:“老夫乃罪臣,不配當陛下岳父。”
於晃和郭曉文甚是驚愕。
司馬孚瞬間也是瞠目結舌,如墜雲裡霧裡。
陶樹則明聖意,含笑不語:陛下無非打盧奉父女一巴掌,然後又給他們父女倆各含一顆糖。
陛下這手腕,真夠高明的!
……
曹髦鬆開盧奉,又扶起盧菲。
但是,盧菲立足不穩。
曹髦又扶盧菲坐在書桌前,扶她坐好坐穩之後,他又側身對盧奉說:“這樣吧,岳父大人,朕不追究您們父女倆通敵賣國事宜。”
於晃即時張大了嘴巴。
郭曉文瞪圓了眼珠。
司馬孚頓時腦袋一片空白。
曹髦此舉太出乎他們意料了。
盧奉迷茫地望着曹髦,不敢相信。
盧菲伸手掏掏耳朵,以爲聽錯了。
曹髦又說:“岳父大人,朕也明白您們父女通敵賣國之心,一是確實思念故土,二是司馬昭鼓動的。不然,司馬昭也不會介紹您女兒嫁與朕爲妃。
無論如何,咱們纔是一家人,事實上的一家人,您們與司馬昭可是外人。
朕知道您們不重視女子之貞,素來也沒如此觀念。愛妃若回您們族裡,以她之美,仍然會有無數漢子追求她。可能因爲她當過朕之皇妃,還會更多的漢子追求她。但是,岳父大人,也請您老想想,是留在大魏舒服?還是回您們族裡舒服?”
於晃伸手摸摸後腦,兀是不明白怎麼回事。
郭曉文氣得眼前發黑,差點栽倒在地上。
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快要搶到手的皇妃的位子沒了。
這叫什麼事呀?
盧菲都賣國通敵了,曹髦小兒還要保其位,瘋了?他真瘋了!往後,我可怎麼辦?盧菲必定恨死我了。唉,我待會開始就裡外不是人了。
……
司馬孚好像明白怎麼回事了!
他伸手揉揉眼睛,彷彿大夢初醒。
他心裡暗贊:小皇帝確非常人,手腕太高明瞭。司馬昭呀,老夫的好侄子,你絕非曹髦小兒對手啊!快逃吧!不然,就趕緊收手,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吧!
……
但是,此時,盧氏父女仍然如夢似幻,沒丁點反應,根本不敢想像眼前的事情是真的。
曹髦鬆開盧奉,吩咐陶樹點火把那紙罪證燒了,又親手扶起那名宮女,還側頭吩咐盧菲往後不可以懲罰她。她是無辜的,是奉命送信而遭罪的。
那宮女激動萬分,分開曹髦,下跪謝恩,不停磕頭,把額頭都磕破了。她是盧菲從草原帶來的奴婢,也是給曹髦侍寢的。既是侍寢,總算有過恩愛,曹髦必須保護她。
至此,盧菲才反應過來,起身過去,扶起那宮女,舉起衣袖,抹拭那宮女額頭上的血。
盧奉也反應過來了,跪在曹髦身前,趴在地上說:“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盧菲過來,對曹髦說:“陛下,今日之事,臣妾顏面無存,可否讓臣妾出宮,北上回歸故里草原?那裡,才適合臣妾粗獷性格,臣妾策馬草原,無拘無束。”
盧奉急側身拉拉盧菲衣袖,示意她別亂說話。
但是,盧菲的性格就是如此。
江山易改,秉性難移。
郭曉文頓時心頭一陣狂喜,巴不得盧菲走開,自己好取代盧菲的皇妃之位。
曹髦感慨地說:“好!愛妃與朕之婚姻,乃別人操縱,實無感情。地域性格隔閡,飲食不同,確實很難融合。愛妃和令尊回到草原,便如雄鷹展翅,雄鷹高飛。朕感謝愛妃最近數月對朕關愛,一路平安!”
至此,盧菲有些感觸,依皇室之禮,柳腰淺彎,給曹髦行禮,又說:“謝謝陛下寬仁厚德,放我父女一馬。他日若有召喚,臣妾當以朋友身份相助。”
郭曉文歡喜得快要手舞足蹈了,心裡暗道:快走!快走!廢那麼廢話幹嘛?快走啊!
盧奉見狀,抱拳拱手,躬身作揖說:“謝謝陛下恩典!我戴胡阿狼泥永不反大魏,永不侵大魏邊境。”曹髦含笑說:“老人家,帶些紙筆墨回去吧。讓族人好好唸書學習。你們的草原很大,一望無際,可以好好的牧馬放羊,也可以拿牛羊馬與我們交換以鐵器、糧食、谷種、鹽、醋、布匹。朕請長樂公知會司馬昭相國大人,通令各關隘放行。”
盧奉朝曹髦欠欠身,牽着盧菲之手,轉身而去。
曹髦側身對司馬孚說:“長樂公,你也去吧,知會相國大人放戴胡阿狼泥首領出大魏各關隘。”
他說罷,又對陶樹說:“陶總管,去取些糧食、兵器交與戴胡阿狼泥首領,他們回草原,千里迢迢,路途遙遠,難免遇到山匪劫賊。”
“諾!”司馬孚和陶樹躬身應令。
於晃快步往前,拉開寢宮大門。
盧奉父女快步而去,跨步寢宮大門。
忽然,盧菲心裡有些感動,驀然轉身,眼睛溼溼的,又柳腰淺彎說:“陛下,謝謝您!再見之日,還是稱臣妾盧菲吧!臣妾喜歡此名。”
曹髦點了點頭,已經沒有了笑容,眼睛也是溼溼的。他很重感情,雖然與盧菲沒有愛情,但是,有恩愛之情。他對盧菲也是依依不捨。
盧菲隨即快步而去。
盧奉也沒再回頭。
郭曉文這回也沒有吃醋,而是快速來到書桌前,殷勤地給曹髦倒茶。
她惦記着皇妃之位。
陶樹、於晃、司馬孚前後離去。
寢宮裡,剩下郭曉文、曹髦和那隻老虎了。
郭曉文見曹髦端坐着,有些木訥,知其心情不好,便端起茶碗,喂曹髦喝茶,也想借機提起皇妃之位。但是,此時,司馬燕來了。
盧氏父女之事,並無泄密,但是,盧氏父女在收拾東西,而且,陶樹又喝令侍衛搬取些糧食及兵器給盧氏父女和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