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在茫茫雪海中,熊大拄着一根木棍在艱難的前行;熊二緊緊閉着眼睛貼住懸崖旁的峭壁;光頭強把早已係緊扣子的大衣再裹緊了些;李老闆操縱着飛行器勉強應付着猛烈的風暴,在這樣的一天裡,他們不約而同的來到了白熊山。暴風雪嘯叫着猛撲向四個不速之客,彷彿很不歡迎他們的到來。雪地上趴着幾塊大石頭,它們好像也被凍得瑟瑟發抖,彷彿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風捲跑似的。風像尖錐似的穿透了每個人的身體,痛的鑽心。就在這種環境,這種天氣裡,一場無形的較量悄然拉開了序幕。

熊大吃力的挪動自己的身子,他擡起頭來,看見了眼前肅殺的景象,心裡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嘲笑自己:你爲什麼這麼愚蠢,到這種鬼地方來?你完全有理由回到叢林裡去!在自己的生命結束之前,回到自己溫暖的熊洞去吧,那裡沒有風雪,沒有寒冷,你爲什麼不回去呢?你真傻,難道你願意將自己終結在這個寸草不生的地方嗎?

是選擇自己,還是選擇熊二?熊大拼命的絞着手指,他的心在痛苦的掙扎。突然,在他的正前方出現了一個被風雪模糊了的影子,那影子也在艱難的挪動腳步。難道是熊二?熊大停止了糾結,他快步趕過去。

其實不然。那只是迷了路的光頭強,正四處找尋一條求生的路。正當他要把袖筒揣的更往裡一些時,突然他一不留神踩到了一塊冰,腳下一滑,帽子在空中畫了一條優美的弧線後,光頭強整個人便向後仰去······

眼看着光頭強就要沿着山坡翻滾下去,在這危難關頭,一個身影箭一般的躥出,光頭強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托起。他詫異的看看身後,更驚訝的發現,推着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以爲自己是熊二而跑來救援的熊大!

局勢僅僅僵持了不到幾秒,兩人便緩過神來。熊大心中涌起一點淡淡的喜悅:不是也好,或許熊二在家睡得正香呢。想到這裡,熊大也不敢耽擱一分一秒,連忙丟下光頭強向前趕路。這時,熊大身後突然傳來“嗚嗚”的**聲。他回頭一看,光頭強軟綿綿的趴在地上,竟然沒力氣站起來了!他兩手顫抖着支撐着大地,想重新站起來,卻又重重跌倒在雪地上,喉嚨裡發出很陰沉的悶響。

其實,這一切只是光頭強的詭計,他想用假象矇騙熊大,進而把他打暈,把他和糰子一起賣掉。他得意的笑了一下,接着又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來,那樣子真讓人心生厭惡。熊大又聽見了光頭強的哼哼聲,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了。熊大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救他呢?雖然光頭強平時砍了那麼多的樹,可是他也是個人啊!於是,熊大伸出手來,把光頭強抱在自己懷裡,接着向山頂走去······

光頭強掙扎着想掙脫熊大的懷抱,卻發現熊大緊緊地摟着自己,掉也掉不下來,他放棄了這徒勞的操作。他很不明白,熊大爲什麼要救自己呢?這個謎團一隻縈繞在他心裡,怎麼都解不開。直到熊大累了,和自己一塊坐在石頭後休息時,他才忍不住問了熊大。

“我平時砍了那麼多樹,你爲什麼還要救我呢?”熊大不停地搓着手掌,“那是應該的啦。”“可是,我們在一塊那麼久了,我是什麼人,你應該知道的······”他剛纔悄悄拿起了一根棒子,準備偷襲背對自己的熊大,可現在高舉在空中的手像僵住了似的,怎麼也落不下來。

熊大頭也沒回的說道:“看見有困難的人本來就要幫助他呀,何況你在這裡這麼孤單,找個人陪陪你也不錯啊。”

光頭強手裡的棍子“啪嗒“掉在地上,幸虧有厚厚的積雪做鋪墊,熊大沒有聽見,只是濺起了一點零星的雪。光頭強怎麼也沒有想到,熊大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以前,自己對熊大熊二百般虐待,雖然熊大他們也曾經打過自己,但終歸是自己在害自己啊······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多麼的愚蠢,可笑。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扇了自己一記耳光,可是這輕微的響聲還是被熊大捕捉到了。“光頭強,幹嘛打自己啊?”光頭強一時詞窮,說話變得磕磕巴巴的:“沒···沒···”“哦,你是太冷了,還要俺抱着你走,是不?”光頭強突然變得倔起來:“我···我自己走···”“不行!快上來!”熊大斷然。“不,我自己來···”“你本來就凍僵了,過不了多久,你會爬不起來的!”“我···”“快點呀!”熊大顯得有些着急了。“不行!···你也會累出病來的!”

熊大猛地想起,這句話自己好像對熊二說過······

“你不走,我自己走!”光頭強見熊大愣住了,便自己起身,走開。不行,不能再打暈光頭強了。驀地,一個絕妙的主意閃過熊大的腦海。

“你要是再不來,俺就跳下去!”光頭強不禁回頭看了一眼,震驚的發現熊大正站在懸崖的邊緣,彷彿時刻都要掉下去,幾塊零星的石頭像枯葉似的飄入了深淵。他看着在懸崖邊上搖搖欲墜的熊大,想起了剛纔熊大對自己說的話,又想起了昔日裡,自己和熊大他們一起捉弄彼此的無聊遊戲,又想起了李老闆的交代,又想起了自己的工資,自己的家人······他躊躇着,不肯離開也不肯走向熊大,看起來好像更想走。熊大看着光頭強,在耐心等着他的決定。光頭強似乎成了判官,熊大的一生一死,全都掌管在他的手心裡。

人和熊就這樣僵持着,時間彷彿凝固了。兩人之間只剩下了風雪的號叫聲。

熊大等不及了。光頭強的耐心超出了他能容忍的極限。他突然咆哮了一聲,看看光頭強,看看山頂,又看看叢林,沒有猶豫,用盡全身的力氣縱身一躍,竟撲向了黑漆漆的深淵,過了很久,很久,懸崖下才傳出物體砸地的砰然聲響······

光頭強這才猛醒過來,他想挽救回來,可一切都晚了,熊大早已不見了蹤影,只有他的那聲咆哮還在山谷裡迴盪。光頭強看不下去了,他想走,可兩腿像是用棉花搓成的,沒走幾步便又癱倒在地上。他想,我走了,熊大怎麼辦啊。想起熊大,光頭強真想把自己吊起來痛打一頓。自己真不明白,當時爲什麼要猶豫,明明可以挽救的一個生命就這樣在一個風雪肆虐的地方永遠的消失。想起熊大的叮嚀,熊二的囑咐,他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他轉過身子,背對着懸崖,悄悄揩了揩眼角。

“光頭強,咱還算不算個男人啊?快起來!”似乎,光頭強聽見了熊大的聲音。他回頭一看,熊大竟然站在自己身後!“熊···熊大!”光頭強驚恐的退後了好幾步。他聲音顫抖的說道,“你是熊···還是鬼啊?你不是···已經···死了嗎?”“哈哈哈哈!”熊大笑道,“快起來吧,俺在懸崖壁上插了塊石頭!”“可是···”光頭強仍然嚇得要死,“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你不是鬼呢?”熊大把光頭強重新抱起,臉上洋溢着像孩子似的純真的笑。“鬼才不會這樣抱起來你呢!時間不多了,走吧!”光頭強這才相信了熊大,他躺在熊大溫暖的懷抱裡,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媽媽也是這樣抱着自己的·····想想自己現在孤苦伶仃的生活,一顆晶瑩的淚劃過他的臉頰。熊大見狀,輕輕撫慰着他,“想家了嗎?不用擔心,有俺在呢,不用怕不用怕!”光頭強把頭緊貼在熊大的胸口,聽着那顆熾熱的心臟不停的跳動着,跳動着,冰冷的心靈也被授予了一絲溫度······

光頭強慢慢的平靜下來,和熊大一起眺望着遠方。雖然風雪依舊肆虐,但光頭強已經不再感到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