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走就走,第二天天色微亮,夏侯他們就動身了,兵站裡幾乎所有的人走出來歡送,這是兵站的規定也是傳統,畢竟夏侯他們這一走,最少要三四個月才能再次見到了。
張連長親自當司機,開着兵站裡唯一一輛半舊的軍用卡車。
叫人裝上物資,如生火取暖的煤炭之後,卡車就發動,帶着夏侯三人前往離兵站十五公里之外的瀾滄哨卡。
卡車剛剛沒走出多遠,極遠的天邊突地出現一輛軍用吉普。
它風馳電掣而來,發動機的轟鳴響到極致,一看就是司機把油門已經踩到了底。
速度快到不能再快,可副駕駛座上的女孩還是嫌慢,不住嘟嚷着,快點快點再快一點。
這個女孩就是李莉,此時她頭髮是蓬亂的,身上的軍裝也是風塵僕僕的,同時她人顯得比較憔悴,嘴脣因爲高原缺氧和自己休息不好,也是蒼白微紫的。
當初她在劉軍長的車裡醒來的時候,劉軍長告訴她,夏侯並沒有被槍斃,李莉先是喜,後又得知夏侯已經離開,前往數千公里之外的新疆喀什地區,她又是憂。
對於夏侯,李莉也說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愛上他,爲什麼會爲了那個至今也不承認和自己確認男女朋友關係的男人,而放棄學業一路跟隨。
是當初夏侯偷看洗澡自己的原因麼?
還是夏侯爲了保護自己而身中三槍的原因麼?
還是這個男人有什麼特殊的魅力?
李莉不清楚,真的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愛上夏侯,而且愛得死去活來的。
也許應了那一句老話,冥冥之中註定麼?
或者是某首歌裡唱的那樣,喜歡你沒道理?
無須理由,無須解釋,也找不到原因,李莉就好像莫名其妙的的愛上了那個男人,愛上那個愛闖禍也能惹事的男孩。
所以得知夏侯的去向後,李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致電自己的父親,然後使出殺手鐗,一哭二鬧三威脅要上吊,讓爸爸幫忙調動自己。
李莉的父親李青雲,實在說服不了這個任性的女兒,最後只好嬌慣着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拿出自己的特權“假公濟私”一回,讓劉軍長派車送李莉去新疆。
一路數千公里,除了吃飯上廁所,李莉一直待在車上,用了三天多時間,一路追來,到了烏魯木齊市,得知夏侯已去了喀什,李莉又馬不停蹄地追到了喀什,最後追到了這邊防二連的兵站。
很快就要見到心上人了,李莉因爲高原反應的頭痛,瞬間好像好了一大半。
嘎吱……
車子停到兵站門口,還沒停穩,李莉就跳了下來。
立馬逮住剛剛歡送夏侯他們,還沒有散去的戰士們,不住的問:“夏侯呢?他在哪?”
沒有人回答她,大家好像傻掉了,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她,這讓李莉很不自在。
這不能怪戰士們沒有禮貌,更不能說戰士們好/色,而應該說戰士們可愛。
當兵三年老母豬賽貂蟬,雖然是一句戲言,但也不是不無道理。尤其是在這種一年到頭連一隻母蚊子都見不到的地方,突然看見一個異性,還是個極其漂亮的女孩,戰士們的反應是正常的。
“就在那個車上。”同樣看傻的指導員,最先回過神來,對着戰士們,咳嗽幾下示意大家,不要露出狼一般的眼神,有些尷尬的道。
“謝謝。”李莉道謝,就向前猛跑。
“別跑!”指導員跑上去,拉住她責怪道:“不要命了你?在高原你跑什麼跑?不怕得肺水腫麼?”
跑了一下得李莉果然氣喘兮兮,有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聽話的不再跑,向遠去的卡車高呼,道:“夏侯!我是李莉!給我停下!”
“大哥好像是嫂子?”在卡車車廂裡的郝棟說道。
“不會吧?在哪裡?”夏侯有些不信的站起來回望,果真是李莉。
一時間夏侯的心中五味陳雜,有幸喜也有感動,更有一絲憐惜,一個女孩子如此無條件的愛着自己,而自己又拿什麼回報呢?
當兵兩年了,自己連一個班長都沒混到,想到這夏侯高呼道:“回去吧!別等我!”
“大哥,你不要如此絕情吧。”董酌道:“人家大老遠來的,不下去見一面,說說話,太不夠意思了。”
“是啊,大哥,你別這樣,如果你這樣不理人家,就別怪做兄弟的對你有意見了。”郝棟說着衝開車的張連長喊道:“連長,停車!”
夏侯被郝棟董酌兩人拉下車,李莉小跑了過去。
“上啊,大哥!”郝棟踢了一腳不動的夏侯,使得他不由踉蹌一下,“如此感人的時刻,你還不撲上去來個飛禽大咬?”
“大哥臉皮沒想到這麼薄,那做兄弟的就幫你一把。”董酌更狠,一腳踢中夏侯的屁股,把他踢向前去。
“親一個!親一個!”這時在兵站門口的戰士們也跟着起鬨。
夏侯的臉不由紅了迎上去,抱住飛奔而來的李莉。
夏侯的心裡有萬語千言,但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最後很煞風景的說了一句。“你好李莉。”
“我去!”郝棟一聽罵道:“大哥,也太慫了吧!換了是我……”
“換了是你怎麼樣?”董酌打斷他笑道。
“當然那樣了。”郝棟壞笑道。
“哪樣啊?”董酌故作不解的壞笑。
“你懂的!”
“哈哈……”董酌爆笑。
李莉撲到夏侯的懷裡,心中同樣有着千言萬語,但也同樣話到嘴邊又咽下,把心裡的話換做兩道熱淚淌下,只好隨着夏侯的話,道:“我很好,你呢?”
“很好。”夏侯憐惜的,伸出手想替她抹去淚水,但手伸到半空又停下,他覺得,替女孩子抹眼淚的舉動有些太唐突了。
“我去。”郝棟一看又笑罵道:“萬萬沒想到,大哥你居然如此靦腆?要不要兄弟幫幫你啊?”
夏侯轉過頭來,道:“信不信,我過會踢爛你的屁股!”
郝棟,董酌兩人大笑。
“真是一個好女孩。”跟他們並立的張連長說着,眼眶裡不由涌起淚水,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女友,也像李莉一樣,千里迢迢的追愛,追到到這邊防。
張連長甩甩頭,掏出一根菸點上,漠然轉身鑽進駕駛室裡,他怕自己繼續看下去會觸景傷情。
“別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夏侯再次伸出手,但又停下,問道:“我能……”
“傻子。”李莉忍不住笑了,抓住他的手貼到自己的臉頰上,閉上雙眸,不發一言,好像在享受一般,良久才說:“我的心思,你難道到現在還不知道嗎?”
人非草木豈能無情,夏侯道:“我知道,但是你真的不值當,對我這麼好。”
“我不管,我就喜歡你。”李莉說完臉不由紅了,把夏侯抱得也更緊了,“一天見不到你,我就難受。”
“親一個!親一個!”這時戰士們又吼道。
“瞎嚷嚷什麼?”指導員故作怒色呵道:“人家要親,自然會親的,我們只要看着就行!”
“哈哈……”戰士們大笑不止。
夏侯沒有順他們的意,反而放開李莉,道:“現在不是見到我了嗎?”
“好了,別哭了,讓人笑話,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欺負你呢?”夏侯又說:“我要去哨卡了,你……你回去吧。”
“我不!”
“別說傻話,哨卡那裡不是女人待的地方。你回去吧,我最多半年之後,就會離開這裡了,到時候我去找你。”
“我不,我在兵站等着你,一直等到你下來,然後我們一起離開。”
“傻丫頭,我說了這裡不是你待的地方。”夏侯說完,對着送李莉來的那個戰士說:“麻煩你送她回去。”
“你就那麼想趕我走嗎?”李莉哀怨道。
“不,我……我擔心你。”夏侯說完臉色更紅了。
“你關心我?”
“嗯。”
李莉趕緊問道:“夏侯,那在你眼裡,我是你什麼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李莉的臉上是發燙的,心裡也是委屈的。
一個女人,一個萬千矚目,平時身邊從不乏追求者的女人,此時居然追問一個男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所以她覺得有些委屈。
“你在我眼裡就是手裡的槍。”夏侯鄭重的說。
“我去!這個比喻絕了!”郝棟又笑罵道。
“呃……”李莉一頭黑線,不解的問道:“槍?”
“對,你在我眼裡就是手裡的槍。”夏侯道:“軍人把槍視爲生命,所以你就是我的生命,我的空氣,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軍人對愛人像愛國一樣忠誠,自己的父親曾經這樣跟自己說過,那個時候,李莉不理解,現在稍稍明白了。
“既然我是你手裡的槍,那你可要好好的保養哦,別讓我在漫長的等待中,報廢了。”
“放心,槍可是軍人的第二生命,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
這是夏侯承諾,一個男人的承諾也是一名軍人的承諾。
李莉笑了,開心的笑了。
她撲入夏侯的懷裡帶着心中的委屈埋怨的說:“你這個壞蛋,你知不知道,你讓一個女孩子首先這麼追問你,我覺得很沒面子。”
“抱歉,我這個人嘴笨,而且從沒有談過戀愛,所以……只好讓你先說出來了。”夏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說。
卡車載着夏侯等人遠去,李莉直到再也看不見,卡車的身影才停住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