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飛之所以會從口中說出‘代理隊長’四字,並非他胡亂瞎猜,而是源自於剛剛拿出戒指時腦海自行浮現的物品信息簡介:
“此戒爲隊長專屬戒指,擁有部分特別功能,僅正式隊長才可查詢具體功能,非正式隊長持有此戒者可獲得代理隊長身份,但戒指功能不予開放,代理隊長可通過完成隊長考覈任務獲得正式隊長身份。”
簡短的一段信息,而從這段信息簡介裡何飛也只能得知代理隊長和隊長考覈兩個有價值線索。
不過,有這些就已足夠,至少讓何飛清楚了一件事,那便是:
隊長專屬戒指並非想象中誰佩戴誰就是隊長,持有這枚戒指仍無法成爲真正被詛咒所承認的隊長,至多獲得個代理隊長頭銜,且隊長專屬戒指的功能亦無法使用,除非持有者專門去執行一場考覈任務,否則團隊永遠不會存在隊長。
(原來如此。)
所以,面對程櫻的問題,又面對周遭衆人那清一色迷茫目光,想明其中緣由的何飛沒有隱瞞,繼而如實將這些信息告知衆人。
“事情就是這樣,咱們這個團隊目前已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隊長。”掂了掂手中戒指,何飛語氣平靜說道。
不出所料,何飛話語剛落,在場皆非笨蛋的其他執行者自是快速明白其中緣由,原來代理隊長是這麼回事,程櫻微微點頭,彭虎摸了摸腦袋,趙平則默不作聲擡手扶了扶鼻樑金絲眼鏡,看似若有所思,其實不單三名資深者恍然大悟,後邊的姚付江以及錢學玲也在互相對視一眼後雙雙明白其中關竅。
“我認爲這段信息有道理,畢竟葉薇自己都曾說過,她被賦予隊長資格前也是在執行完一場單人任務後才獲得的隊長職務。”
這話是彭虎說的,毋庸置疑,身爲團隊老人,當初葉薇執行過隊長考覈一事僅有他與何飛兩人知曉,如今何飛將這段信息說出,那麼,瞭解最初過往的光頭男不可能不理解其中含義,道理很簡單,詛咒空間是沒有漏洞可鑽的,不要以爲得到了隊長專屬戒指就能成爲隊長,持有戒指者仍需經過考覈纔可獲得詛咒認可,繼而被賦予正式隊長身份。
此刻,車廂變得鴉雀無聲,何飛垂着腦袋久久不語,資歷較淺的姚付江和錢學玲雙雙選擇沉默,至站在何飛身前的程櫻、彭虎以及趙平三人則出於某種大庭相徑的隱秘原因亦未多說什麼,反而紛紛下意識互相對視了幾眼,直到彭虎和趙平各自點頭,明白二人意思的程櫻才隨後有了動作。
譁!
趁何飛猝不及防一把抓住對方衣領,接着,職業殺手便在姚付江和錢學玲的共同驚愕目光注視下對何飛說道:“代理隊長就代理隊長好了,這點無所謂也沒人在意,所以,你現在把戒指戴上!”
沒想到程櫻竟如此直接,直接逼何飛就範,按理說以往面對程櫻威逼大學生總會選擇妥協,不料這次卻沒有如以往那樣屈服於對方威逼恐嚇,反而仍神情黯然微微搖頭道:“我剛剛說過了,我不想當隊長,因爲在我心裡只有葉薇姐纔是團隊隊長,而我……我既沒那個資格也沒那個能力,所以,這隊長還是另選他人吧。”
是的,上面那些話絕非虛言假話,直到現在何飛都不認爲自己有那能力帶領團隊,他打內心深處就壓根不願意當團隊領導者,何飛不是官迷,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清楚自己其實不是那塊料,或者說他早已經習慣了由葉薇擔任隊長時的日子,女隊長既稱職又服衆,管理手腕極強的同時隊員們也都很喜歡她,如今葉薇不在了,何飛痛苦難過的同時心裡對於這隊長位置亦是本能排斥,畢竟他在現實世界裡只是名普通學生而已。
但葉薇不同,人家進入詛咒空間前本身就是一家大公司董事長,手底下管理着數百員工,其領導能力可想而知,進入詛咒空間後當隊長管理幾個隊員自然毫無壓力,可以這麼說,葉薇的領導手腕絕非他這種普通學生可以比擬,先不談他何飛當了隊長後衆人服不服,就算可以服衆,那麼他依舊擔心隊伍將來會毀在他手裡。
常言道說時輕鬆做時難,隊長,不是那麼好當的,尤其是詛咒空間裡的隊長更加不好當,其責任可是很大的,身處這一位置之人必須要爲團隊所有人生命負責,且隊長與隊員不同,不單要自己能拼命活下去,同時還揹負着隊伍裡所有隊員的希望,能否帶着衆人活着完成靈異任務的希望!
這一切的一切,他,何飛……有把握做到嗎?
職位越高,責任越大,這種將整個團隊一力抗於肩頭的責任,他,又有能力擔得下嗎?
雖說剛剛程櫻已替衆人表明態度,表明哪怕只是代理隊長大夥兒亦欣然接受,可,饒是如此,心中那股不安,那股惶恐卻仍然籠罩着他。
於是,何飛搖頭選擇了拒絕,選擇瞭如實相告:
“我不想當隊長,因爲在我心裡只有葉薇姐纔是團隊隊長,而我……我既沒那個資格也沒那個能力,所以這隊長還是另選他人吧。”
“嗚……”
可,誰曾想,話音方落,本就緊抓他衣領的程櫻竟將手收得更緊了,勒的何飛有些喘不過氣的同時程櫻那原本平靜臉則也頓時變得激動,變得複雜,旋即盯着青年言語激烈大罵道:“你他嗎少給我說什麼不想當的廢話!你要明白,這是葉薇姐的安排,是葉薇姐指明讓你接任,你必須接受!更何況……更何況葉薇姐走後也只有你!只有你何飛纔有資格有能力當這個隊長!如果你不當,信……信不信我現在就動手把你給殺……”
說着說着,程櫻情緒愈發激動,說到最後乾脆說不下去了,幾滴淚珠順着眼角緩緩流出。
(我這樣直接拒絕,難道真的錯了嗎?)
許是從程櫻淚水中感受到了什麼,又或是從自己說出拒絕二字後衆人那眉頭緊鎖的表情中發現了什麼,注視着身前程櫻,他能體會到對方乃至其他人此刻是何感受。
葉薇,這位女隊長留給大家的美好回憶太多了,隊長這一詞彙也早已同其畫上了等號,可以這麼說,現場所有人皆是在葉薇擔任隊長期間進入的列車,對葉薇的印象早已深深印刻於大夥兒心中,旁人如此,何飛亦是如此。
直到……
直到看清那幾滴眼淚,直到程櫻真情流露,這一刻,何飛才終於想通一件事,那就是……既然葉薇將隊長專屬戒指交給了他,那就代表着對方完全認可了自己,認爲她死後只有自己纔有能力擔任隊長並繼續帶領大家走下去,如果拒絕的話……那可就太對不起葉薇對他的期望了。
所以,他無法拒絕擔任隊長,也更加不能繼續消沉下去了!後面的路還很長,如今的他不僅要活下去,還要帶領所有隊員,所有同伴一起在這充滿無限死亡與無限恐怖的詛咒空間裡繼續掙扎下去。
人總要有一個盼頭,打個比方,爲什麼在人類社會中幾千年來始終需要領導者呢?爲什麼人類這麼多年以來無論上至國家下至團體都始終需要領導人呢?這些問題其實不難回答,首先,一個團體,不管哪種團體,如果想要進步且越來越好越來越強的話,那麼就必需要從團體中選出一名能力出衆之人來負責團體指揮,雖說偶爾會出現愚蠢領導者,不過整體上看,一個擁有領導者的團體其整體凝聚力仍不是那種無領導者的團體所能比擬,無領導者的團體表面上看往好聽了說你可以說這是民主,但往難聽聽了說其實就是一團散沙,也就是說任何時代人類團體都要需要領導者,需要有人站出來爲團體承擔責任。
(是衆望所歸?還是趕鴨子上架?這些很重要嗎?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何飛能爲大家帶來什麼。)
(我……懂了,明白了,葉薇姐,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隨着時間悄然流逝,隨着寂靜接連維持,車廂內,沉默片刻後,漸漸的,何飛臉上的表情發生了變化,傷感消失不見了,猶豫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則是青年以往所最爲常見的自信和堅定!
同時,在場衆人也皆察覺到青年神情變化。
至於何飛……
輕輕推開程櫻手臂,擡頭看向衆人,視野先是從程櫻、彭虎、趙平、姚付江以及錢學玲等人臉上掃過,接下來,何飛便在所有人目光注視下將手中戒指戴於左手無名指,然後……面容平靜的朝衆人說出一句話。
一句所有執行者經常聽到的話,更是一句衆人每次返回列車時所最爲熟悉的吩咐話語:
“已經很晚了,經歷過一場九死一生的任務後想必諸位都已很累了,那麼現在大家先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