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長煙走了李元智只好孤軍奮戰了。剛踏入這個行業的他幾乎不知道手該往哪放,擺起來不是放在兜裡又顯得太“警痞”,最後索性抱着胳膊裝出一副成熟穩重的樣子,才讓他的心裡稍微踏實一些。
狹窄的臥室裡空蕩蕩的,朋克男閒的無聊出去找朋克女一塊到樓下的酒吧去嗨了,只剩下李元智一個人在牀上坐着,手上拿着那部很平常的收音機。
起初他還時不時調一下頻,改幾次音量,後來由於收音機裡播出的音樂與他的品味差之甚遠,不由地百無聊賴。這整套房子只有這臥室裡還算乾淨整潔,外面臭氣熏天以至於將他的活動範圍縮小了。
又過了一會兒,李元智口乾舌燥屁股都坐麻了。此時的他很想跑到樓下去買瓶礦泉水或者果汁之類的解解渴,可又想到他不能與“警痞”爲伍,又放棄了這個念想。見四下無人一仰頭躺在了柔軟的牀上,渾身上下肌肉得以解脫放鬆了下來。
牀頭的鬧鐘走動的聲音不停地傳入耳中,它就像是一個催眠曲來回縈繞。李元智一開始還在抵抗睏意,他站起來活動一下胳膊腿,可後來發現這短短的幾個小時真是對生物鐘的考驗。最後他一頭倒在牀上渾身再也不受支配,上眼皮和下眼皮進行了激烈的搏鬥之後終於陷入了睡眠。
不知不覺時間進入到了十二點鐘,此時朋克男摟着朋克女的脖子喝得醉醺醺地剛好回到家中。醉意正濃的朋克男對家裡還有一名警察這件事早已忘卻,關上屋子的門抱住朋克女就是一陣激烈的熱吻,接着二人的衣服漸漸褪去。
朋克女一下被撲倒在沙發上,她的脊樑骨剛好觸碰到了先前屬於朋克男身體中的一部分——白色粘稠物,誰料朋克女也喝了不少酒,渾身發燙並沒有覺察到什麼不對勁兒,一場空前的激烈肉體碰撞自不必說……
臥室裡在牀上酣睡的李元智耳邊驟然響起了沉重的喘息聲,接踵而來的是朋克女熱情四溢的尖叫。他猛地從夢中驚醒,在臉上胡亂摸了一把,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還在執行任務當中。心中大罵了自己一頓,竟然在上班的頭一天就犯這麼嚴重的錯誤!
一系列的自我批鬥之後,他意識到外面的人在做什麼,急忙提高了嗓門咳嗽了幾下。可外面二人的耳朵早已被慾望佔據,哪裡還能聽到李元智的咳嗽聲,喋喋不休地做着活塞運動。
李元智見收效甚微,低頭看了一下手錶,現在剛好十二點整,立馬將收音機從牀上拿過來,打開了開關。
收音機裡傳來陣陣優美的《卡農》,他換了幾個頻道,除此之外就是一些DJ舞曲,重金屬音樂他一聽就頭疼,急忙換回了《卡農》,是D大調。
隨着一段清新的演奏之後,音樂漸漸若有若無,最後收了尾。此時就在李元智意猶未盡的時候,突發狀況發生了。
收音機隨之傳來一陣嘈雜,接着信號似乎受到了某種干擾變得混亂不堪,可沒過幾秒鐘又恢復了正常,仔細聽另一頭似乎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說話。
聲音很小,聽起來像是一個老人在喃喃自語。李元智急忙將聲音調到最大,將耳朵伏上去,一個非常年邁、蒼老的聲音傳來:“你可能不敢相信,我是怎麼度過這整整三年的,幾乎什麼樣古怪的事情我都見過,只是那一晚……”
“由於無兒無女所以**上對我格外照顧,幫我在城北墓地上找了份工作,幫人看墓地。工作地是一間小屋子,基本上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我的吃喝拉撒全在墓地上解決。在這種地方工作說不怕都是騙人的,可整整三年過去了,墓地裡有很多古怪的事,但我都沒太當回事,唯獨那一晚……”
收音機另一頭的這個老頭說話從頭到尾雖然語氣非常平淡,但是話說到這裡連續兩次提到了“那一晚”。李元智想,到底那一晚發生了什麼事,不由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我記得,那是個冬天,外面雪下得很大。厚厚的雪幾乎要把我的這間小房子壓塌了,我真怕它經受不住。”老頭繼續賣着關子,可李元智反倒聽得全神貫注了,幾乎是豎起耳朵在聽。
這聲音就像是老頭伏在他耳邊說的悄悄話:“夜已經很深了,睡之前我喝了一點白酒,具體喝了多少我也記不太清了,總之頭很疼……睡了不知道有多久,我就聽到屋外有敲門聲,當時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兒。透過窗戶看外面已然是深夜了,誰會在這個時候敲我的門?況且這裡是墓地。”
李元智嚥了下吐沫,他已經身臨其境了。
“我從牀頭端起探照燈,穿上棉拖鞋披上厚厚的軍大衣就下了牀,猛地站起來感覺有些貧血又或者是之前酒喝太多了,視線模糊腦袋暈暈的……之後我悄悄地走到門前,把手換成一隻手提探照燈,另一隻手去開門。”老頭的語氣變得急促了起來:“我當時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因爲我打開了門,外面一個人也沒有?!!”
“當時我嚇得幾乎拿不住手上的探照燈,我就在門前站了大約有三分鐘——又或者站了三個小時,總之站到我雙腿發麻。我才鎮定了下來,我想,在這地方呆了有些年頭了,也沒有見過什麼鬼呀?難道是有人想來偷東西?——這種事不是沒有,因爲逢年過節都會有人給自己的親人帶點兒酒肉或者燒點紙什麼的。所以流浪漢餓急了會跑這邊來偷點兒酒肉吃。”
“想到這裡我也不知道哪裡來了膽子,就回房拿了一頂帽子,提着探照燈鑽進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剛走出房門,我就看到墓地裡閃過一個黑影,我趕緊用探照燈照去——除了矗立的幾個淒涼的墓碑什麼也沒有,難道是我看錯了?”老人的聲音驟然提高道:“可就在這時,我感到脖子一涼,一把閃爍着鋒芒的刀刃插在我的脖子上!透過探照燈照去的白光我看到自己的身後站着一個人影!”
李元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到了,敢情老頭碰到的不是鬼,是亡命徒!
“我拼命地掙扎,話擠在喉嚨間卻發不出,我感到渾身冰涼,血液在順着我的脖子往外噴濺。我用手去捂住傷口,可怎麼也堵不住冰冷刀尖下流淌的鮮血,他立即察覺到了,馬上又補了兩刀!”
李元智聽着像是有人紮了他的脖子一樣,呼吸困難,越聽越感覺身臨其境,整個人顯得有些精神恍惚了。他搖了搖頭,讓自己保持清醒,老頭的聲音繼續說道:“我感覺自己要死了,躺在雪窩裡,我看到我的血液把潔白的雪都染紅了。最後我的視線漸漸模糊不清,隱約之中我看到一個人穿着黑色的雨衣,戴着一面口罩看不清臉面,手上提着一把滴着血的匕首!”
“就這樣,這個人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最後整個天都是黑色的。我的屍體被那人拖到了老山上——一處樹林環繞的地方埋下了。”老人的聲音突然提高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李元智猛地一驚,自始至終老人的聲音就像是在講一件屬於別人的事情一樣,雖然語氣平淡無奇,但是老人的講述顯然並不平淡無奇。此刻聲音卻突然提高了無數倍,連續重複了三次的“我不甘心”似乎在考驗他心理素質極限!
接着,老人的聲音在這裡戛然而止。收音機的另一頭繼續傳來之前的那種嘈雜的電流聲,這次信號干擾持續的時間非常之長,以至於李元智誤認爲收音機出了毛病——可能電流聲持續的時間和之前一樣。
李元智雙手猛烈地搖晃着收音機,沒過幾秒鐘收音機又恢復了正常,《卡農D大調》又重播了一遍,此起彼伏的旋律像一雙無形的大手將李元智籠罩住,陷入一陣陰霾之中。
“你聽到了吧?我說的就是這個怪聲音!也不知道那老頭說的什麼。”此時朋克男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驚得李元智渾身一抖,擡頭看去,朋克男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的身邊。
李元智穩定了一下情緒,手腳慌亂地將收音機放回牀頭上,自己也從牀上站了起來。牀單上面印出了一個複雜的符號——牀單被扭曲成一團,隱隱之中暗示着李元智內心的糾結。
“真搞不清那老頭說的是什麼。”朋克男一身酒味兒,懷裡摟着衣衫不整的朋克女,又重複一句之後打了個嗝。
李元智瞅了他一眼,這傢伙的生活着實病態,這樣下去遲早不是死在女人懷裡就是死在菸酒上。他不由地警示道:“以後少喝點酒!”
朋克男沒有給予迴應,摟着朋克女一頭歪倒在牀上,伴隨着李元智之前印的符號呼之即應,隨之傳來的是沉重的呼嚕聲。
李元智擺弄了一下衣領,走到牀頭抱起收音機道:“這玩意兒我拿走查查,過一陣在還給你?”
迴應他的又是一陣呼嚕聲,朋克男倒在朋克女的懷裡睡着了,所幸朋克女還保持一點清醒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