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智在事務所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下走過,直奔司徒長煙的辦公室,他就像個跳樑小醜。
“告訴我,到底這個世界上是不會有鬼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李元智怒氣衝衝地推開司徒長煙的大門,這次他並沒有隨手關上門,因爲他已經料到了屋內一定濃煙滾滾。
事實上的確如此,司徒長煙依舊翹着二郎腿躺在柔軟的老闆椅上,手裡卻出乎意料地掐着一根細小的香菸,(平時他抽的是雪茄)。
司徒見到李元智只是楞了一下,又恢復了正常,淡淡地說:“中彩了?”
李元智化恐懼爲憤怒,再也忍受不住上司的這副嘴臉,快步走上去一把揪住司徒的領子將他從老闆椅上提了起來,直靠到牆角才止住:“你給我說!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元智的行爲引來外面的同事圍觀,大大小小十幾雙眼睛都在盯着二人,此時他也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些不妥,手上下意識地緩和了勁道,但還是沒有鬆開。
“你就是這麼對待上司的?”司徒長煙並沒有動怒,被李元智提着也不忘將手上掐着的香菸往嘴裡填,說罷又吸了一口。
李元智冷哼一聲,放下了司徒長煙,隨後轉過身猛地把門給關上,讓外面的那些雙眼睛的主人吃了憋。做完這一切,他毫不客氣地隨手撈了把板凳立在中央,學着司徒長煙的樣子將雙腳擺在了辦公桌上。
司徒長煙見這一幕,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又坐回了他的老闆椅。又抽了一口煙,看見香菸只剩菸屁股,只好掐滅在了菸灰缸裡:“記得上次在旅館我告訴過你,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你看的到,但別人卻看不到的東西。”
“不要再拐彎抹角,我現在就問你,你說的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李元智依舊不留餘地地說道。
“你就這麼想知道?”司徒臉上的頹廢一掃而空,認真地說。似乎每次當他露出這副表情的時候,就是恢復神志的時候。
李元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用眼神回覆了他。
停頓了三四秒,司徒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看到指尖上的香菸還冒着火星,立即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趕緊放在嘴裡,猛地吸了幾大口才緩和了一下情緒道:“它是個謊言。”
謊言?李元智心猛地跳動了一下,隨後整個身子開始顫抖,嘴巴一張一合地不知道該問什麼。他的腦子裡轟地一聲炸開了,如此說來自己在下水道里遇見的真的是……
“我是說,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這句話是個謊言!”司徒長煙又重複了一句,肯定道。
此刻,不單單是李元智,就是司徒的面部表情也扭曲成了一團。可見讓一個生活在信奉科學相信邏輯思維的社會中成長的人去相信鬼魂之說,對於那個人來說是件很痛苦的事,即使是親眼所見,也很難相信這個事實。
司徒長煙將煙湮滅在菸灰缸裡,坐正了身子攤開手掌久久不再說話,辦公室裡鴉雀無聲。角落裡,老爺鐘來回擺動的聲音清晰可見。
如果這句話放在以前,李元智肯定認爲司徒長煙在開玩笑或者認爲他已經神經病了,可現在看來,他只能驚恐地發現自己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在發生偏移。
它們要是真的存在的,爲什麼歷史上從來沒有明確記載過?拋去一些野史不談,假設它真的存在,中國五千年的文化積澱恐怕也早已將其研究徹底,不可能會像現如今的這個局面,人們應該早已對它瞭如指掌,就像是大家都知道螃蟹可以吃一樣的道理。
司徒的話給了李元智太多的詫異,對,是詫異。他在詫異自己的平生所學是否有用和爲什麼要學?就目前爲止書本上的知識所能運用到現實當中的寥寥無幾,現在就連書本上竭力反對的迷信也在自己的身邊真實發生。
有很多事,都是徒勞無功的。在大學裡學到的函數與微積分,畢業以後你卻突然發現自己從事的職業只需要用到小學裡學的加減乘除,這種巨大落差毫無疑問讓人難以接受。
李元智自十六歲父母離奇去世後,或許是當年的警察愚鈍又或者他們根本不想去查,最後下的定義竟然是自殺。從那天起,他就希望有一天自己能當上警察,將當年的那個案子徹底翻案,追查清楚當年父母雙雙墜樓背後的真相。
多年來他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裡也有了多般猜測,其中自然也猜測到了這一點。但是當今生活的社會,就算是他不學無術,耳濡目染之下也會感到它不可能存在。可現在被司徒長煙將這層薄薄的窗戶紙一捅而破的時候,萬千思緒都匯聚在他的腦海中。
李元智這個人從表面上看與平常人沒什麼不同,但是由於自幼雙親辭世, 人格上隱藏着缺陷:不可否認,他比平常人要堅強,要獨立。但是也養成了他對什麼事情都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態度,就算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他也不會完全相信,一定要親自去嘗試纔會選擇相信。
從司徒的辦公室出來以後,李元智的情緒連續幾天地陷入低谷,但這並不算完。同時,他做出了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事情,這件事情源於他內心的瘋狂。
他付諸了將近一個多月的時間深入城市當中大大小小百餘條下水道,他曾在多個下水道里發現了不同女人的歌聲和舞蹈。有古埃及臉上塗滿油彩的舞者,也有明治時期的日本藝伎以及中國古代的宮女。她們有的唱完以後飛快地逃跑消失,有的卻停留在原地向李元智招手,然而她們統一的特徵是吟唱的歌曲異常優美動聽,有醉人的風采。
李元智漸漸明白,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與這個社會上的意識,它們大多被鎖在一個傷心的地方。
他知道這種事情不能按常理去解釋,它們的存在與現如今絕大多數人信奉的科學背道而馳,然而他要去做的,就是儘可能地去掩蓋這部分事實。“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鬼的”這句話雖然是個天大謊言,但卻恰恰是讓社會安定的恆定鐵律。如果沒有它的約束,試想一下這個社會上該會亂成什麼樣?
人人都知道死後會變成鬼繼續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那麼就不會有人再去工作了,直接買份保險去撞車就是了——不,死後可以飛天遁地視一切阻擋爲無物,不會飢餓不會寒冷不會有生活壓力,更不會害怕經濟危機,所以也更不需要錢。
然而,如果僅僅只是這樣,那李元智就大錯特錯了。
時間漸漸向後推移,李元智已經將近兩個月沒有工作了,他一直呆在家裡面悶頭看科教書,企圖從書本上找到能解釋這一切的內容。但是目前的科學對於它的解答還處於未知,饒是他煞費苦心地去找,也仍未有哪位科學巨人給予明確的解釋。
當手機猛然響起,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存在,焦急地接了電話,是司徒長煙打來的。
“小李,你在哪?”
“什麼事?”
“現在有個案子很棘手,我一個人辦不成,你忙不忙?”
李元智想了一下,畢竟根深蒂固的理想是不可撼動的,以另一種形式去維護社會治安也未嘗不可,於是答覆道:“嗯,在哪?我現在就過去。”
前文提到,警察局近期接到了一塊燙手的山芋,A市唯一的一所女子高中發生的一件學生離奇死亡事件。報案人孫同學反映,她是第一個發現死者死亡的,是一天清晨,她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來,突然發現舍友周雨臉色煞白無一絲血色。
她立即上前晃動舍友周雨的身子,周雨卻一動不動,她開始有點害怕了,焦急之中觸碰到了周雨的身子,非常冰冷。
孫同學立即向公安機關報了警,隨後警察到來後當機立斷封鎖現場。法醫鑑定,孫同學的舍友周雨是心肌纖維撕裂,心臟出血而停止跳動,簡單地說就是嚇死的。
警察着手調查了整整兩個多月也沒查出究竟是誰把她嚇死的,況且就算是有人故意嚇她,她在死前也應該有點掙扎、尖叫之類的。但是報案人孫同學卻堅持一個觀點:“夜裡很平靜,她就睡我旁邊,如果有什麼驚叫聲之類的我肯定第一時間驚醒的。”
忙碌了這麼久卻一無所獲,警察局局長只好秘密地將這個案子交給了特別事務所去處理,言之“立功機會”,其實是想將燙手的山芋轉手。
當李元智坐着計程車抵達女子高中的時候,司徒長煙已經到了。
正當放學的時間,女學生陸陸續續地從學校大門口揹着書包出來,司徒長煙蹲在路邊抽着煙就像個社會老流氓一樣盯着她們的一舉一動,引得學校老師的嚴重警惕。
等女學生全部散去,李元智看到還有一位同學坐在教學樓下的臺階上低着頭,頓時感到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