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怪的故事很老套,大抵就是他爲了報仇,親手塑造了一個人,然後看着那人在塵世間掙扎求生,一步一步踏入他早便佈下的陷阱裡,最後落得個被人圍攻昏迷不醒的下場。
“那人挺悲催的。”鳳三問,“那她現在呢?還會醒過來嗎?”
流沙想起那天去墨家看到鳳三的情形,她的魂魄早已經離散,卻被人強行鎮壓在體內,才造就了昏迷不醒之狀,其實,鳳三早就死了。他笑了聲,腦海裡浮現出的是墨離的臉,笑容便有些殘冷:“不會醒過來了,魂都殘了,怎麼可能還會醒來。”
鳳三下意識朝旁邊挪了挪,心道,這大妖怪心狠手辣的很。
流沙搖晃着酒罈,擡頭望月,臉上表情着實複雜的很:“她在家裡排行老三,也叫小三兒。她做夢都想回家,可惜,她的哥哥姐姐全毀在我手裡。”
鳳三虛情假意的嘆了口氣,“她真可憐。”
此時的鳳三並不知道,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有一天離那些她一直在探尋的真相如此的近,此時此刻,她只想快些從這地方出去。
她可不想和流沙一起共赴黃泉!
流沙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喝了許多酒,醉了之後就衝着鳳三笑,臉上帶着毫不掩藏的期待,就像一個小孩子在期待某種期盼已久的禮物。
下半夜,流沙終於消停了。
鳳三將他扛回屋裡的時候,他指着牆上,含糊的說:“小樹妖,你看,那就是白鳳。”
屋子裡夜明珠璀璨,鳳三瞧清楚了畫上的人,差點把流沙給扔了出去!
畫上的人,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鳳三心情很複雜。
原來她並不在乎自己的過去,可在看到那副畫後,就像心裡某扇門被打開了,令她生出一股子迫切想要知道過去的想法。
她是誰?從哪裡來?爲什麼會出現在靈山?爲什麼會和這個大妖怪心愛的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這些,全是謎。
可不管這謎有多難解,眼下大妖怪醉的失去意識,正是她逃跑的好時機。
鳳三把流沙放回牀上,猶豫了好一陣,還是沒對他下手。
這流沙雖然將她擄來,但卻沒對她做什麼過份的事情,也就是把她當成勞力壓榨而已。
鳳三正要離去,手腕忽然被抓住,下一刻便被人壓在牀鋪上!
鳳三:“……”
流沙半眯着眼,望着面前這人。就像過往無數個夢魘一樣,這人面無表情的站在他面前,夢境的最後,都是她手握無傷劍,刺入他胸膛的情形。
熟悉的臉,熟悉的氣息,一切都這麼熟悉……而真實。
可這一切,都是假的吧。
他勾起脣,黑氣繚繞他周身,在鳳三驚愕之際,他猛的扼住她的喉嚨,狠聲道:“白鳳,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鳳三奮力掙扎,翁的一聲,她體內的壓制陡然消失,她看到流沙眼中的殺意,當即揮劍斬去!
流沙卻不避不讓,任由她一劍刺進他身體,他卻笑了。
分外猙獰!
鳳三趁他拔劍的功夫,推開他便跑!
她一口氣跑到桃花林邊的結界處,手一揮無傷劍重新出現在手裡,一劍劈過去,結界頓時破開一道裂縫,她絲毫不敢遲疑,撒開腳丫子奔老命的跑!
一口氣跑出不知道多遠,等她停下來,流沙卻沒有追來。
鳳三不禁鬆了口氣。
那流沙,真是像個瘋子!
歇息了一會兒,鳳三才發現自己還在靈山,她本打算離開,將將提步,便猛地頓了下來!
她臉色一冷,刷的祭出無傷劍:“滾出來!”
此時月色正好,一個黑衣男人自灌木叢裡走了出來,長得倒是不錯,就是眉目間難掩戾氣。他努力裝出和善的模樣,對鳳三道:“這是靈山,處處兇險,你一個人類,怎麼會在這裡?”
他不說鳳三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變回了原本的模樣,再一想剛纔流沙的反應,頓時明瞭。
難不成是把她當成了畫裡那人?
鳳三在弱水湖畔時跟小妖們處了一段日子,對一些妖類的氣味還算熟悉,這男人一靠近,她就聞到了狼妖身上纔有的氣味,便知來者不善。
狼妖是一種不會單獨行動的族種,這男子出現在這裡,就證明她可能落進
了狼窩。
鳳三一臉無辜的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進來,這靈山好大啊,我都迷路了,你知道怎麼去人類的世界嗎?”
狼妖道:“知道啊。”
“太好了,那你可以幫我的忙嗎?”鳳三笑得開心,看起來毫無心機。
狼妖已經開始暗暗流口水了。
這靈山,已經許久不見人類了。
他看着鳳三朝他走過來,人類的香氣刺激的他嘴角的犬牙不禁露出來一小截,下一秒,他胸口忽然一痛!
他愣愣的低頭看去,一把長劍貫穿了他的胸口,那劍上煞氣瞬間將他撕的粉碎!
鳳三一招擊殺頭狼,四周頓時響起狼嚎聲,隨即幾道身影衝出來,將鳳三圍困住……
她與狼羣廝殺之際,並不知道,有些人,找她已經快找瘋了!
一個是弱水畔的小糰子們,一個是一念,另一個,則是墨離。
她也並不知道,流沙的桃花林時間與外界不同,外界一日,桃花林七日。她在桃花林一月有餘,外界不過才幾天而已。
這段時間的墨離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這焦躁全是緣於鳳三。
他初初感應到鳳三的氣息,從弱水湖畔追到靈山之巔的通天樹下,又從通天樹下追到這靈山深處。他尋找鳳三一事,並不想讓別人知曉,於是便斂了氣息。
可也是這原因,一路上有不少不長眼的妖想打他的主意,他早已經不耐煩。
可就在這時,原本中斷了的鳳三的氣息忽然又出現,他匆匆忙忙趕去,卻只見一地狼屍和鮮血。
當察覺到那些狼屍身上無傷劍的氣息時,墨離沒來由的感到緊張,連袖子裡的手都不禁顫抖了起來。
他循着那氣息,來到了幾裡之外的一處山谷。
谷中靈力充沛,花草亦是生長茂盛。
墨離踏進山谷的那一瞬間,花香撲面而來,濃郁,卻不膩人。
一道瀑布自山頂傾泄而下,砸落在山谷間,整片山谷皆是滔滔水聲。
在那滔滔水聲之中,有着隱隱約約的歌聲。
墨離聽到那聲音,這些日子裡一直緊繃着的俊臉,柔和了些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