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縣,南靠冢領、太華山脈,北臨渭水。以鄭爲縣,縣內百姓多以鄭爲姓。鄭竹就是鄭縣土生土長而成的,以竹爲名,只是因其家側有一片茂密的竹林。
鄭竹並非普通的黔首,雖然家族沒落,仍爲當地豪強。世居此地,繁衍了好幾代,據傳在前漢末時,其先祖嘗爲縣中縣丞,這也是他們祖上最輝煌的一段時期。可惜新莽之亂,三輔毀於戰火,棄官舉家遁入山林,待天下平定而出,已然經年。
官自然沒得做了,帶領族人,紮根於此,耕種傳家。到鄭竹這一代,已然徹底沒落,其父曾參與平定涼州之亂,以軍功升爲什長,後傷殘而歸,爲鄉里一亭長。其後關中屢生禍亂,鄭縣遭受兵災,其父亦以傷病亡於離亂。
鄭竹從小受其父影響,便是要振興家族,其父參軍血戰,最終算是失敗了。一直牢記阿翁叮囑,可惜這些年來日子實在不好過,生存尚且艱難,而況振興家族這等偉大的事業乎。
再者鄭竹不喜事生產,終日浪蕩於鄉里,糾集了一干少年人,無所事事,欲爲遊俠兒。若不是乃父還給他留下了點東西,其處境會更加艱難。
去歲夏軍大舉西進,四面戰火,眼見周邊越發不寧,鄭竹見機得快,果斷鼓動一些人遁入深山之中。靠山吃山,在山中飢腸轆轆,苦熬許久,總算熬過了那最艱難的一段時期。而當初李傕兵敗至鄭縣,其後夏軍緊隨而至,鄭縣徹底毀於戰爭。
待在山中的求生的百姓們,都是後怕不已。未曾逃亡的百姓,多家破人亡,不是爲李傕屬下殘害,便是在兩軍交戰中做了炮灰。
彼時,對於頭前提議逃亡的鄭竹,不少人都對其刮目相看,覺得這個年輕的浪蕩子不一般。而鄭竹,亦不免得意,面對鄉人的吹捧,也不禁飄飄然。
自然而然地,鄭竹成爲了那幹鄉民的首領,頭一次嚐了嚐“掌權者”的威風。可惜,當了這首領,就得解決這上百老弱的吃飯問題。關中缺糧,在山下都吃不飽,何況入那山林。
將所有糧食集中起來,統一分配,精打細算。再將手下人分爲幾類,老弱婦女青壯,各司其能。硬是靠着那山林,待了數月之久。逃入山中的鄭縣百姓,可不只他們這一波人,山裡就那麼點資源,爲一隻山雞、一顆果樹,都時有爭鬥。更有山賊盜匪欺侮。
有爭鬥之時,鄭竹都是“身先士卒”,強硬之極。他有一把其父傳下來的銅劍,用之傷了好些打他們注意的強人。
在率領那百來名鄉人艱難於山中求生的過程中,鄭竹成長了許多,在上百人惟命是從之下,他慢慢覺醒了,找到了自己活着的價值。他覺得,自己生來就是幹“大事”的人,是當“領導者”的,以前只是沒有得到機會罷了。
對振興家業,鄭竹信心足了許多。
山中生存,太苦,實不如山下安生,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不能一直待在山中,鄭竹早早地打定了主意。可是外邊太亂,又不敢冒然出山。
直到後來從外邊傳來消息,鄭縣戰事已消弭,佔據了長安的夏王派來了新縣令,帶來了不少流民與糧食。派人招徠山中逃難的百姓出山,重建家園。
鄭縣遁入山林的百姓足有兩三千人,都心存懷疑,不敢有所動作。倒是鄭竹,心有所感,覺得此事可爲。仍不敢冒然出山,悄悄下山,探查一番。
方知,新的縣令是長安夏王的兒子,縣丞是當年的縣令杜畿。在王子的政令下,整個鄭縣都開始重新劃分土地,分撥與縣內百姓。還發放糧種,租借耕牛農具,更有接濟口糧施放之事。
探聽清楚之後,鄭竹坐不住了,因爲他們鄉里的土地也快被重新規劃了,若不及時下山,被劃給了其他人,那可虧大了。
回山與衆人一說,還有人猶疑,因爲如今的統治者是胡人,令人生畏。鄭竹則大罵一聲:“胡人又如何,只要能安生地過日子。都不要土地了?”
土地總是最動人心的,提及此事,所有人都隨鄭竹出山了。彼一下山,迅速得到了安排,鄭縣人口流失嚴重,每家都新獲了不少良田。
對這第一批主動出山來投的鄉民,劉琤表現地很重視,由杜畿親自安排其安置事宜。而鄭竹這小有名頭的之黔首,更得杜畿接見。
心思活泛起來,鄭竹主動請命,前往山中勸說鄉民出山歸來。憑着其機靈,還真就讓其辦成了,十日之間便讓其說動了上千人出山。
而鄭竹也以此功勞,成爲了新立的小竹鄉之有秩,成爲鄭縣屬吏,算是邁入官場了。從那時起,鄭竹有些意氣風發了。他父親打拼多年,幾經生死考驗,到死不過爲一亭長,而他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成爲堂堂一大鄉有秩,管理着十亭三四百人。
看到了光明的前途,鄭竹自是幹勁十足,積極配合着劉琤的政令,縣裡但有政策,必親自督行之。領着鄉里青壯,於各處巡視,保一鄉之安寧。
劉琤徵召壯丁疏通溝渠,修繕城池,二話不說,便親自帶領鄉里勞力前往聽命。
他是識字的,親自行教化之事,散播夏王威嚴。小竹鄉內,幾乎人人皆“愛戴”夏王。此事都傳到了劉琤耳中,對治下出了這麼一個人才,他還忍不住讚了幾句。
如今,鄭竹管理的小竹鄉,已經成爲聞名全縣的大鄉。
到今歲,鄭竹依舊不滿二十歲,爲免人小瞧,他開始蓄鬚了。暫時嘴上無毛,他還找手巧之人給他做了副假鬍子。
頭裹黑巾,腰配長劍,一身乾淨青衣。身後跟着十來個鄉兵,鄭竹大搖大擺巡視全鄉,這是他的日常。
“有秩!”
“有秩!”
有鄉民見之,都是恭敬而畏懼地行禮。
鄭竹很享受這種目光,這樣高人一等,受人尊崇,感覺就是不一樣。
這個時候的鄭竹,給自己定了個目標。一鄉完全不能滿足他的志向了,遲早有一日,他要入鄭縣,成爲縣官。他要在城中博一處府院,振興家族,不在話下。
不過現在,對他來說,要緊的,是婚姻之事。他看上了本鄉一亭長之女,正準備提親了。都不用去想其會不會同意,想他這般“青年才俊、前途光明”,能看上其女,那是他的福分。
這一章嘗試換個視角來寫,沒寫出想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