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熒藍到底還是擔心時常給高坤打電話讓他接送會耽誤到他的工作,所以在那之後他都是讓萬河接送的。
卓耀還真採納了李熒藍的建議,給萬河安排了一個新人,是個女孩子,明年初才正式出道。爲此萬河非常認真地找李熒藍談了一次,想問他是否是因爲自己的工作不到位才引發如此結果。
李熒藍則表示這和萬河無關,是自己還需要準備的時間,他要學的東西很多,過很多關卡前最重要的是過自己一關。
萬河倒覺得李熒藍最近的狀態還行,精神不錯,說話做事也比較輕鬆,或許真是調整自我的緣故吧,除了會要求他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外,好比補辦很多學校的證件,拿來大學城的地圖什麼的。
高坤也沒有打來電話,李熒藍忍了幾天,終於發去了一條消息,情緒很淡定,內容很簡潔。
——微波爐冒煙了。
當時是早晨六點剛過,他四點睜得眼,再閉上就怎麼都睡不着了,熬了半天都不見天亮,李熒藍索性起了牀。
這消息發過去不過十分鐘,家裡的門竟然就被敲響了,李熒藍看着眼前那煙都還沒散去的微波爐,訝然地跑過去開門,外頭果真是那木愣子杵在那兒。
“你怎麼……”這麼快。
高坤一怔,道:“額……我、我就在附近,買東西。”
“大清早跑這兒買東西?”李熒藍莫名其妙,“你不上班?”
高坤往裡走:“嗯。”
李熒藍盯着他的背影。
高坤繞着微波爐轉了兩圈,瞥了眼一旁盤子裡焦黑一片的東西問:“之前裡面放了什麼?”
李熒藍道:“麪包。”這兒又沒有烤箱,“還能救麼?”
高坤猶豫:“電子版燒壞了。”
“扔了吧。”李熒藍比他爽快。
高坤忙道:“我、我再修修看……”
李熒藍不等他又去搗鼓,直接要抱起微波爐扔出去。高坤瞅他那搖搖晃晃的模樣,趕緊伸手接了過來。
“你不動手那就我來。”李熒藍說。
高坤只有把這有些年紀的老貨請到了走道上,進門後琢磨了下還是跟李熒藍說:“麪包饅頭這類的不能加熱這麼久,就算用微波爐人也不能走開,上面其實有火力調節的按鈕,還有食品分類的,開始前應該要看一看……”
李熒藍站在鏡子前穿外套,高坤就跟條大狗似的團團轉在後頭叮囑,李熒藍終於被他念得受不了了,回頭一瞪,對方立馬消聲。
“以後不吃了還不行麼。”
“不行,早飯一定要吃。”高坤着急。
“那走吧。”李熒藍直接出去。
高坤有點沒跟上他的步調,直到李熒藍又瞥了過來,他才立時隨着。
兩人去了樓下的湯包店,李熒藍其實一大早不愛吃這麼油膩的,但是他知道高坤喜歡,於是叫了四籠的蟹黃大包,自己只戳了個小的就說飽了,剩下的自然全進了高坤的肚子。
之後高坤騎車帶着他到u影排練,這回李熒藍沒讓高坤一道上樓,而是拿了兩張卡出來遞給他道:“一張可以去學校的圖書館,刷了就能進,沒有時間限制,另一張買飯的,裡頭有錢,我大概十一點前就能搞定,我們在那兒見。”
都佈置完後李熒藍這才放心地上了樓。
就這麼隔三差五的出入學校,無論是高坤這頭還是李熒藍這頭都看似十分相安無事,進行得還算順利,而其中最高興的莫過於朱至誠,他覺得李熒藍完全就是因爲自己的面子才如此賣力賞臉,畢竟當初可是他提出的邀請,作爲朋友李熒藍一向很支持他。
可是朱至誠所期待的因爲排練而能和對方多一點相處機會的幻想卻並沒有輕易達成。李熒藍人是到了,但是他待得時間卻比以前短多了,往日他難得過來,往往一排練就是一整天,其間把累積的問題全部解決。
但現在李熒藍辦事效率仍是很高,可是基本一到十一點,或者有時還沒到十一點他就要離開了,不接受延時,朱至誠問過他接下去是不是有什麼工作,但是李熒藍沒有說,也不讓朱至誠送,人一下了樓就消失不見了。
朱至誠爲此心頭像有股氣堵着一樣難受,他莫名覺得和李熒藍的距離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給拉遠了。
********
而李熒藍的心情卻也未必如外人所見的那麼輕鬆,據他這幾天的觀察下來,他覺得高坤有事兒瞞着自己。
這木頭在他面前從來很難掩藏,一撒謊就說話打結,眼睛還不敢看自己,偏偏他最近還好像很閒,李熒藍找他總是來的很快,當然他每回都是隨叫隨到,但是那種百忙間撥冗前來和無所事事就等着被你召喚的感覺卻是不同的,李熒藍試過像上回那樣六點就問高坤有沒有空,得到的自然是肯定的答案,可是上午、中午、下午,傍晚,次次都這樣,而且過來都不會超過二十分鐘,那沒鬼才怪了。
李熒藍可以直接問高坤,雖然這丫一定會顧左右而言他,用別的理由來搪塞,但是隻要李熒藍堅持,總能挖出真相,但是他卻沒有,他覺得有另一種辦法更適合一點。
……
又是一天排練日,李熒藍被高坤送到學校後,兩人照例訂了吃飯的時間後分道揚鑣,高坤拿了李熒藍的學生證去了u影的圖書館。
經過這一段日子,他對這裡由陌生到熟悉,由拘謹到適應,如果李熒藍在他身邊,一定會看不得此刻的情景,高坤摸着書的模樣就好像英勇無畏的戰士因爲傷重不得不退隱沙場,多年後重新看見自己武器,那驚喜中帶着珍惜,帶着虔誠的表情一般。
無論哪個大學,圖書館的人總是不會少,高坤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從不和別的同學去搶,他總是挑一個沒人的角落,拿一本旁人沒那麼感興趣的冷門書籍,一站就是一上午,直到和李熒藍相約的時間到了,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不過這一日,高坤看了大半本後想用手機看看時間,才掏出來就不由意外。
自己怎麼這麼糊塗?!這應該是李熒藍的手機。
兩人都不愛用那些花哨的外殼,所以初初看去,從款式到外觀簡直一模一樣,只除了高坤這個在側邊多了一個凹坑。
高坤怕李熒藍有急事,立刻給他打了過去,一邊出了圖書館要上樓跟他換回來。
那邊李熒藍卻很是淡然道:“一會兒就見面了,你要沒事,到時再說吧。”
既如此,高坤也只有等等了。
而李熒藍此時正坐在排練廳的後休息室內,掛了高坤的電話,他並沒有馬上就回去忙,而是慢慢地看起了他的通訊簿。
如果說李熒藍的手機是冷淡派,那高坤的手機完全就是枯竭凋零派的,給這人用了這麼久,裡頭的那些內容竟還是當初李熒藍給他時留存的那些,無論是信息列表還是圖片等,他連聯繫人都沒有多加一個,不,不對,還是多了,唯一的那個——熒藍。
但是通訊記錄裡卻還是有撥出撥入的電話,除了李熒藍,全顯示的是數字,沒有人名。不是這人身邊隨身攜帶記電話的小本那就是他把這些都背了下來。
前者李熒藍無法想象,而後者……想到高坤曾經對數字的敏感程度,把所有認識的人的手機電話全記在腦袋裡,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李熒藍嘆了口氣,阻止自己不要偏題,回到手機上依着那些號碼,挑着相對記錄最多的那一個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兩聲就很快的被接了起來,不等這兒說話那頭就連珠炮似的炸了起來。
“哥,你什麼時候來拿東西啊,我給你收拾好都放着了,我們隨時能走,唉……你說這叫啥破事兒,想想我就來氣,今天早上還遇着那狗仗人勢的要看我們的包,我哪能讓他翻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有什麼能讓我們順的?我還能把這牀搬回去啊,要不是你捨不得我這滿一月的加班費,我他媽一天都不想待了,那天就該跟你一道走!哪天這些兔崽子把我惹急了,一個都別想有好果子吃!老子弄死他們!”
那頭咋呼了一通,卻不見反應,機靈地察覺到了不對,竟口氣一轉,認起了錯。
“我、我就說說啊……我知道哥你想啥呢,我不鬧事,我們都不鬧,我答應過你不會忘的,我也就嘴上爽爽……你說這氣受的。”
“誰給你們氣受了?”
就在劉喜樂還有一肚子的苦豆子要往外倒時,忽然聽筒裡傳來一聲清冷明亮的詢問,和高坤以往那緩慢深沉的嗓音完全天壤之別,劉喜樂當下就有點傻。
“你……你誰啊?!我哥呢?”
“在我這兒,你剛說誰給你們氣受了?難怪他這幾天好像瞧着不太高興。”
李熒藍沒有回答劉喜樂的問題,但他這話裡含着的過大信息量讓劉喜樂一時半兒腦袋有點轉不過彎來了。
這口氣,這親暱,要是女的還以爲是他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嫂子的電話呢。
“我、我哥他……”
“他不告訴我,你說說好麼。”
李熒藍也沒特意放軟語氣,但他的嗓子本就遺傳到了卓耀的基因,聲音華麗而張洋,他自己知道,所以平日大多是冷着的,聽來更多顯得清傲,一旦收起了些疏離,自然而然就多了些慵懶,像貓,也像柔軟的天鵝絨,直接就能牽拉到人的心上。
朱至誠、白暉都曾敗在此下過,更別說狗尾巴草一顆的喜樂哥了。
於是,喜樂哥迷迷糊糊間就老實地把事兒都全盤道出了,而且他這幾天着實憋狠了,姑且不管人啥身份,能不能解決問題,受了委屈還不能給人訴訴了,所以連帶着那些怨氣,一道鉅細靡遺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都倒給了李熒藍。
李熒藍默默地聽着,嘴邊甚至還帶了點笑,只是卻是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