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軍遠處不斷撤退的熙和軍隊伍裡。姚平仲回身望着身後嚴陣以待的永定軍,心中也是五味雜陳,自家三萬多的人馬,被金人襲營,倉皇逃出,箇中滋味的確是讓人苦惱,不過更令人氣憤的是那永定軍狂妄的乞丐子劉平,自己好言相勸,讓他隨自家撤退,沒想到居然還不領情,自己在那個傢伙的眼裡看到了不屑與鄙視,這讓姚平仲大爲光火,作爲出身軍將世家的統帥,這是極大的侮辱,心中暗道:“哼!就憑你那點兵,連一萬都不到,居然想和金人正面硬抗,自己作死,別怪我沒說清楚。就算你在望馬坡僥倖贏了一場,難道還真以爲便可以百戰百勝了麼!!簡直就是狂妄、自大、愚不可及。”
正思量間,一個歸隊的部將湊到姚平仲馬前恭聲道:“姚帥,兒郎們還等着您的命令呢,咱們先撤退到哪裡?”
姚平仲想了想說道:“聽說劉延慶也退守到應州了,相必老種他們也會去,那咱也先去應州吧!”
“諾!”那部將得令而去。
姚平仲轉身最後望了一眼遠處的永定軍陣營,似乎那些矗立在陣營之間的衆多身影慢慢都匯聚成了劉平的樣子,也許自己真的做錯了,也許自己現在改了念頭回身和那小子一起去對抗金人沒準還真的能一雪恥辱,可是,這畢竟太兇險了。自家已經捨出去四千多兒郎的性命來殿後,如今麼,便讓你這永定軍替我煕河軍作最後一道殿後的屏障吧,劉平啊,劉平,希望你能多堅持一會吧,我煕河軍也能走得更遠些。想到這,姚平仲轉過身子,手裡的馬鞭猛地一抽身下的坐騎,馬匹吃痛,奮力向前奔跑。大腿上的傷被顛簸的越發疼痛。
此刻,遠在二十里外的戰場之上,戰馬嘶鳴,大隊的金人隊伍衝散了最後一批熙和軍的抵擋者,地面之上橫七豎八的散落着數千宋軍的屍首。作爲最後一批殿後的熙和軍,他們已經有了決死的明悟,既然自家相公已然下了死命令,那便是戰至一兵一卒也要堅持住,給大部隊騰出時間來轉移撤退,當然,想法是很好的,但是現實是殘酷的,留下的四千多宋軍全部是步卒,用步卒來抵擋騎兵,這簡直便是雞蛋碰石頭。如同黑色浪潮一般兇悍無比,騎着女真健馬呼嘯而至,衝殺而來金人騎兵,如同一陣旋風,將四千多名穿着單薄鎧甲的熙和軍的軍卒殺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頃刻間,殿後的陣營便被衝開。幾乎都沒有抵擋住金人的一次衝鋒。四千餘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被金人悉數砍殺殆盡,幾乎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痛快!!哈哈!婁室,這羣宋豬真是愚蠢,以爲議和了,就不會來打他們麼!哈哈。當真是可笑!”完顏設合馬一刀砍死一名還在垂死掙扎的漢軍,桀桀獰笑道。
“設合馬,別光顧着眼前,我們要加快步伐,追上姚平仲,全殲熙和軍!”一臉穩重的完顏婁室道。
“恩~!聽說探馬回報,姚平仲此刻已經快過了下佐了,若是再不快追,怕是讓這羣宋豬都快跑了。”完顏設合馬道。
“宋豬都該死!我立下重誓,一定要爲我兒活女報仇,殺光漢人,以告慰活女的在天之靈!”完顏婁室一臉殺氣道。
“不錯,活女和我情同兄弟,漢人殺了他,我便要殺十萬百萬的漢人替活女報仇!”設合馬也是一臉恨意道。
“不錯!設合馬,謝謝了,活女泉下有知,也會感謝你的!”完顏婁室道。自從望馬坡一戰,得知活女被殺之後,婁室整個人像是發瘋了一般。就要帶着隊伍去殺劉平,要不是宗翰強力壓彈,沒準婁室便是要去找劉平拼命了。婁室本就是女真完顏氏的遠方偏枝,本來沒有什麼指望能在大金國中嶄露頭角,只不過宗翰識得婁室是個不可多得將才,才委以重任,同銀術可一般,能獨領一軍人馬,婁室父子都被女真其他權貴排斥鄙視,但是他們之所以能手握重兵,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忠於宗翰,否則便是作戰再勇猛,怕是也得不到重用。
女真此刻也不是鐵板一塊,只是女真國內便是三股勢力互相交纏,完顏宗望的東路軍是一股,保皇黨的長老們是一股勢力,而完顏宗翰的西路軍又是一股勢力,明面之上沒有太大的權利糾紛,可是暗地裡卻是相互較勁,否則宗望引兵而來只是和宗翰、宗弼等人見了個面,並沒有一同參與攻擊太原,只是商議了一下攻宋策略,便引兵繞過太原,直奔大宋腹地而去。此刻留下來的西路軍也是卯足了一股勁,想要啃下太原折這個硬骨頭!
“兒郎們,莫要再管腳下,前進,加快馬力,追上姚平仲,殲滅熙和軍!”完顏婁室高聲道。自家受了宗翰的命令,追擊熙和軍姚平仲,便要是做好,心中卻是暗道只等着消滅了熙和軍,自己便請命領兵去攻殺那個什麼永定軍,將那個殺了活女的劉平活捉,便是要追到天涯海角,自家也要把那廝追殺,剖腹挖心,生吞活剝,以報自己喪子之痛!
聽到了婁室的號令,八千多人馬齊齊的奔着前方呼嘯而去,身後是遍地的宋軍死屍。
“侯爺,聽動靜,是來了,怕是有將近萬多人。”趴在地上仔細聽着大地傳來的陣陣馬蹄音,曹亮起身衝着劉平道,作爲盜賊出身的曹亮,早些年爲了防止官兵剿殺,練就了聽音辯敵的本事,隔着十幾裡,便聽出了敵軍來了多少。
“通知大家做好準備。”劉平道。看來姚平仲沒有騙自己,還真的來了不少金兵。
“諾!”曹亮領命而去。
此刻的永定軍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百戰強軍,面對即將到來的金人,許多的士兵臉上看不到恐懼,而是滿滿的興奮,甚至有的軍卒都已經掰着手指在算自己此戰再砍幾個金兵腦袋便能得到多少的獎勵,累積的軍功讓自己的的家還能分到多少的田地。
有時候,利益其實是驅動人行動的最大動力,誰都知道,只要作戰勇猛,那麼劉侯便是不吝賞賜的。
“手腳麻利些!把牀子弩都上好弦!”曹成正在挨個檢查陣地上擺放的二十多臺牀子弩,粗大的弩臂被七八個軍漢一起拉開,架盤之上的絞索被轉的吱吱作響,弩膛之上,手臂粗細,六尺多長的短矛箭簇都安放在上面。雙層的弩膛之上放置着四根這樣的箭簇。二十多臺牀子弩一字排開,如同一個個蓄勢待發的火箭炮。就等着一聲令下砸開扳手彈射而出。
前面是一片平地,若是不能有效的阻擋金人騎兵的進攻步伐,恐怕己方的戰陣就會被衝的混亂,曹成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正在穿戴厚重鎧甲的陌刀軍,心裡一陣發涼,見識過這羣陌刀軍士的威力後,讓曹成都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雖說是自家陣營的隊伍,可是這一千多高大的陌刀軍士簡直就是一羣殺戮機器,也許是殺氣太重的原因,平日裡這羣傢伙都是一臉冷冰冰的感覺,幾乎都不和別的營說話,除了行軍打仗便是訓練,當然伙食也是全永定軍最好的,便是永定軍的騎兵營的騎兵伙食都不一定有陌刀軍的伙食好,行軍中好幾次曹成都看到這羣傢伙的眼裡都是同一種冰冷的眼神,那是一種漠視生命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慄。就連那位林指揮平時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可是一到戰時,整個人都變成了擇人而噬的猛獸,看的人一陣發寒。根本就沒有多餘的表情,好像這羣傢伙就是爲了殺戮而生的一般,真是佩服自家侯爺,居然能訓練出了這羣殺人如麻的魔王。怕是也只有這羣傢伙能打敗兇悍的金賊啊。
“將軍,要不要再多派些騎兵弟兄去幫着看看,我怕楊再興那小子不知道深淺只帶着三十多個多號人馬去。出什麼危險”岳飛對着劉平道。
“放心,那小子沒那麼笨的,又不是讓他去闖營,只要去刺探那些金兵而已,讓他們的主帥惱火後衝着這裡衝來便是。我想作爲高傲的金人,如果看到一羣宋軍騎兵居然還敢騷擾他們,他們一定會異常暴怒的。到時候你們再從兩翼迎擊,總是夠這羣金狗喝一壺的了。”劉平嘿嘿道。
“踏踏~噠噠噠~~~。”一陣馬蹄之聲,楊再興帶着一小股騎兵已經回來,從永定軍戰陣的側面入陣。永定軍的鐵律,不允許任何人在戰陣結成之後,正面入陣,否則會視爲進攻,殺無赦,因此便從側翼入了陣中,來到劉平近前。
“侯爺,方纔在十里外刺探敵情,沒忍住,和金人小小廝殺了一場,孃老子的,這幫金狗還真是厲害,看來是硬骨頭,各個都是兇悍的狠,咬住便是不鬆口,我帶了三十幾個弟兄,一會兒的功夫居然就折損了十幾個,沒辦法,我就帶着弟兄們先撤回來了。再興給您丟臉了。”楊再興一臉慚愧道。“不過咱也不虧,幹掉了他們三十幾個蒼頭硬甲的騎兵好手,斬了一個蒲裡衍。”
“只是讓你帶人去刺探情況,你怎麼擅自和金人交鋒,那十幾個弟兄本來可以沒事的,楊再興,你怎麼不遵將令!!該當何罪!。”岳飛在一旁沉聲道,作爲楊再興的直系上司,岳飛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不知道爲何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楊無敵對岳飛總是有着一絲天生的畏懼感。
“沒事,將功補過,回來就好,待會還有硬仗要打呢。陣前訓將可不好。”劉平平聲道。一副老好人的模樣。
“暫且記下,等仗打完,自去軍法處領十五軍棍!”岳飛一臉嚴肅道。
“諾!”楊再興低聲道,無奈的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