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希尹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輕輕的拍擊了那謀克的肩膀。凝重說道:“宗翰是沒了,不過,咱這西路軍的種子總不能就這麼爛下去。帶出來的八千多兒郎,能戰的,也只有咱們這三千多,剩下的都是傷兵,是死是活,今日便見了分曉。”
“穀神!若是真有什麼不測!俺便拼着死也要把你送出去!”那謀克道。
“咱西路軍算是完了,可是在宗弼的麾下到底咱們還是外來戶,還得是靠着你才能讓俺們這些人能安穩的在宗弼的麾下討口飯吃。”那謀克低低道。
“莫要說這些,你以爲我怕死麼?今日只有戰死的女真漢子,沒有逃跑的完顏希尹!”完顏希尹正色道。
“去,將那幾個謀克也都叫來!我還有有些話要說!”完顏希尹道。
шшш ▪ttκá n ▪℃o “諾!”那謀克應道,低頭轉身去不遠處將其他幾個領軍謀克俱都叫了過來。
“穀神!還有什麼吩咐!”幾個謀克紛紛道。
“今日再有一會,估計宋軍的隊伍就要來了,這一次,咱擔負着吸引宋人火力的目標,能不能堅持到明天,就看各位的了,若是陣前亂了陣腳,我完顏希尹手裡的刀可不認人!”完顏希尹冷聲道。
“放心穀神!俺便是拼着死,也要攔下這股宋軍!”一個謀克道。
“就是,穀神,俺家族裡三個兄弟都死在了太原城,俺也是準備和宋人死拼的,要不是你把我救回來!俺豈是隻丟了一隻招子這麼簡單,怕是俺早就沒了屍身了,今日一戰,便是要爲我三個兄弟復仇!這條賤命!俺早就當是死了一般了!”另一個黑黑的尖臉謀克狠狠道,在他的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順着左臉斜斜的劈下,左眼用一個眼罩擋着。只剩下一個獨眼,當日太原城外,被宋軍的長刀劈下,幸虧離得遠些,只是將左側臉頰砍傷,瞎了一隻左眼,被完顏希尹帶着出了太原。自是對希尹言聽計從。
“就是,希尹,有什麼部署!你吩咐便是!俺們別的沒有,就剩下一條賤命了,能殺幾個便是幾個,好歹不能辱沒了我女真兒郎的雄風!”其他的謀克也紛紛道。
“好!”完顏希尹道:“按照我們之前的計劃,先不要攻擊宋軍的前隊人馬。先放一小批過去,等我的號令,一起擾亂宋軍的隊伍!撒刻奔,你帶着一千人埋伏在右側的暗坡上!”
“諾!”那獨眼的謀克領命道。
“左麗卜、胡杜爾,你二人帶着一千人埋伏在左側的暗坡邊!等待我的命令在攻擊!”
“諾”兩個謀克出聲應道。
“剩下的人,隨着我一起駐守在此處!頂住宋人的隊伍!不能讓這羣宋人過去!”完顏希尹道。
其實這是完顏希尹選了很久才選定的埋伏地點,這是一個倒三角似的啞葫蘆的暗坡,兩邊高高的突起,而且前方也是一個低矮卻略有些陡峭的山樑子。完顏希尹就埋伏在了這裡。若是宋軍進來,便能直接被包了餃子。
“到時候,宋軍來!千萬不能下山廝殺!如今咱們是守方,馬匹咱們都沒有帶,就是爲了拖延他們的進攻時間,只要是咱們能佔據這個高地,只管守在坡上廝殺便是!以逸待勞!”完顏希尹道。
“聽從穀神的安排!”一衆謀克紛紛道。
猛地,完顏希尹將拳頭一下砸在身側草地之上,將身邊的地面砸出一個深坑。臉上滿是猙獰,低低吼道:“此次阻擊劉延慶的隊伍,能不能成功就得看咱們了,只要堅持到第二天天亮!兀朮的騎兵便能趕來。到時候,你們便能堂堂正正的拾起你們女真兒郎的勇猛封號!!”
言罷,幾個謀克的臉上俱都是一臉的興奮之色,一個蒲裡衍一臉大汗的從遠處跑了過來,喘着粗氣道:“穀神!宋軍來了,已經到了三十里外!”
“有多少人馬?”完顏希尹問道。
“回稟穀神,屬下遠遠的看着,似乎足有三萬多人。”那蒲裡衍不停的擦拭着汗水,看來剛纔跑的急了些了。
“領隊的宋軍是誰?打的什麼旗號!”完顏希尹道。
“好像是個劉字。”那蒲裡衍道。
“沒錯了,就是劉延慶。還有他的環慶軍。總算是來了,~告訴兒郎們,都給我好好的!成功失敗,全在此一役。”完顏希尹道。
“來得好!各位,戰鬥吧!勇士的榮耀屬於你們!”完顏希尹道。
“勝!!勝!!勝!!!!”幾個謀克紛紛喊道。
“都去準備吧!”完顏希尹道。
“諾!”一衆謀克點頭應道。
半個時辰後,幾十個宋軍的探馬斥候,快速的駛過了暗坡附近,完顏希尹給每一個女真兒郎下了死命令,先要埋伏好,打死也先不要射箭。要等到大隊的宋軍慢慢過來再射!
這幾十個斥候也算是好手,是環慶軍的前哨,每每行軍前行都要負責前路的安全和方向,幾乎就相當如整個隊伍的指南針與眼睛一般,不光能吃苦,亦是從軍十幾年的老兵油子,只是如今每日裡沒什麼打仗,西夏那邊的鐵鷂子騎兵隊伍也很久沒出來了。所以都養成了得過且過的毛病。
其實,縱觀整個五千年的歷史,在封建社會裡,唯獨宋朝的軍隊待遇是最好的,拿着每月的糧餉,還有津貼,甚至有的禁軍廂軍軍卒還可以外出經商。這也算是一個另類的情況了,這種冗長的軍費和萎靡的隊伍也着實讓整個北宋的軍隊的整體素質被拉低了。
不過眼前的這個羣宋軍騎兵倒真真的是一羣不錯的精銳。好歹也是大宋西北野戰軍環慶軍的斥候軍,也都是軍中骨幹,馬上功夫都算是不錯的,和西夏拼殺了將近七八十年了,也算是讓西北各路的諸軍都是有些精華的,太原之戰,若不是宋庭內部高層都是議和割地爲主,各路諸軍也是都看着汴梁的風向行事,畢竟那汴梁方面掐着自家的給養糧餉不是,若是真的想要和金人相抗,整個大宋有心要戰,各路西軍也未必會金人打的那麼不堪,至少太原也不用被圍那麼久。若不是劉平的永定軍橫空出世,拼死力戰,幾乎就要淪陷。
幾十人的騎兵隊伍如同一陣小旋風,奔馳進了山樑前面。
忽然,這個幾十人的宋軍斥候騎兵偵查小隊忽然停了下來。爲首的一個小軍將淡淡道。“過了前方的山樑子,已經就是快要到信德府了吧!”
“是的都頭!”一個軍卒在馬上回道。
“我怎麼感覺前方有些不安穩,莫不是有埋伏?”那爲首的軍將道。
“都頭!你是疑神疑鬼慣了,這又不是當日的太原城外,哪來的那麼多金狗!那些金狗現在應該是到了安陽纔對呢!”一個騎兵笑道。
“李老七!喬德魁,方彪!”那軍將喊道。
“都頭!都在呢!”幾個人答應道。
“多帶幾個人,去山樑上看一眼。看看有沒有埋伏!”那軍將謹慎道。
“諾!”幾個人領了命,。帶着七八個軍卒下了馬上了暗坡之上,時值隆冬,坡上都是荒蕪的野草蒿子,足足一人多高,這七八個人也是懶得在往上走,隨便看了看,草草的對着坡頂上放了幾箭,見沒什麼反應,便對着山坡下的那軍將喊道:“一切安全!都頭,除了野草蒿子!鳥毛都沒有一個!”
“下來吧!回去,和劉相公稟報一番,咱弟兄們也找個安穩暖和的地方烤烤火,弄些吃食!”那軍將道。山樑上的幾個人便都下來,重新上了馬。
山坡頂之上,完顏希尹咬着牙,一把拔下了胳膊上的一支箭簇,帶出一絲鮮血,方纔坡下的宋軍胡亂射了幾箭,好死不死的正好射中了完顏希尹的胳膊上,旁邊的親兵趕忙將傷口撒上了止血的藥膏,包紮好。
“穀神,要不要解決了他們!”身側的謀克對着完顏希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低聲道。
“不必!這些不過是宋人的斥候,若是現在殺了他們,怕是會打草驚蛇!先不要動,靜觀其變,放他們過去就是了!”完顏希尹冷聲道。
“好!”那謀克應聲道。不再言語。
山坡下,那宋軍軍將望着兩邊的山樑子,總有些隱隱的不安,卻又說不處那裡不有什麼不對。只是盯着那高高的蒿子草,愣了片刻。
“都頭!都頭!咱們走吧!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怎麼會有敵情,金狗莫不是早就過了安陽城了。”一個軍卒在一旁道。
“恩!”那軍將回過神,便應道。“先回去!找些吃食,弟兄們都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好嘞!”那軍卒道。那軍卒將嘴裡銜着的一根枯草根子一口吐掉,接着說道:“呸!都頭,不是俺說什麼,那位汴梁的趙官家,當真是好沒道理,咱們環慶軍怎麼說也是西北邊軍裡的強軍了,這一路爲勤王而來。讓俺們風餐露宿的,周邊的府州百姓不說簞壺豆漿,至少也得給咱準備些糧草吧,可是咱歡慶大軍一路而來,卻是沒有啥犒賞的東西!當真是老大沒趣!”
“娘籃子的!想要犒賞,直接奔着汴梁城裡的官家去討賞吧!和俺倒苦水有個鳥用!俺這肚子裡從早起到現在還是空着的呢!”那軍將笑罵道。策馬轉頭而去。
“走了!走了!先回後軍,待俺和劉相公稟明情況。俺給你們弄些好吃食去!俺昨夜可是看見了,火頭營裡的那幫撮鳥們偷偷的私藏了些牛肉和老酒,俺們打些秋風,祭一祭咱五臟廟!”那軍將高聲道。
“好!!”一衆軍卒紛紛應和、這幾十騎的宋軍騎兵策馬呼嘯着衝着來時的地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