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門口,數千學子圍堵在門口,黑壓壓一片。數百永定軍衛兵只是死死攔住諸多奮力往裡擠的書生。羣情激奮的學生們似乎已經被徹底激怒了,齊聲高呼“不公!不公!!劉彥宗,滾出來!!劉彥宗,滾出來!!”
破鞋,爛襪子、書本、筆墨、磚頭、所有能扔的東西都在半空之中飛舞。許多的衛兵在門口只是牢牢的守衛着,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只是數十個人高舉着一個七八尺長,四尺多寬的白布。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每個書生的簽名,以及一個個的血手印。加上一個個情緒激昂的士子們的表情,相當的有賣相。讓人一看便生出許多同仇敵愾之心。
“娘求的!這幫子酸書生,好生的不講道理。”一個永定軍守衛一把將頭上一個滿是泥水的鞋子扔開。一腳踹開了兩個死活都要往上衝的書生。
“老子要不是得了命令,現在就想抽出刀子來讓這羣犢子見見血!不過是羣酸書生,真當老子不敢開殺戒麼。老子好歹也是跟隨將軍在戰陣之上砍殺過七八個金賊的人。呸!晦氣,真是他孃的晦氣!被這羣娘求的東西蒸騰,憋屈死老子了。”另一個永定軍衛兵說道。用雙手死死的攔住眼前往裡衝擊的書生們。
“他孃的。你們不扔東西行不。呸,這是什麼,媽蛋,是臭襪子,哪個狗玩意扔的,你出來,老子保證不打死你!呸!他孃的,還扔!!”
所有的軍卒都忙於攔阻這些書生,倒是沒有掏刀子。不過推推搡搡,偶爾出些黑拳暗腿的也讓這羣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聖賢子弟們不大好受。
劉平一行人疾奔向府衙,此時的劉平身邊只帶着十幾個親衛,爲了安全,楊三多又去騎兵營中抽調了五十多精壯好手,陪着劉平身邊。快馬疾馳,不大的功夫便來到府衙附近。離着還有四五十米的距離向後一伸手、諸多軍士紛紛駐馬停下。劉平自己翻身下馬。望着府衙門口。人聲嘈雜,倒是沒有什麼人注意這羣人數不多的軍卒,都以爲是哪個隊城裡巡邏的軍卒,所以都不加理會!!拿可也跟着下了馬,臉紅着望着劉平,不敢多說一句話。
劉平皺了皺眉眉頭,回身望着拿可道:“怎麼回事?”
拿可不敢隱瞞立刻將事情全部說了。原來這羣士子都是燕京周邊的趕過來的進行會考的士子,所有的學生都在自己本地的縣學之中飽讀了三年詩書,就等着科考一開,自己大顯神威,金榜題名,他日光宗耀祖,高官厚祿。只是這燕京原本被大遼統治,遼人在位之時效仿宋人的科舉,每年都從燕京進行會考,挑選賢能爲官出仕。這也是所有燕地寒門子弟唯一的正道出路。而被金人佔領之後便暫停了科舉之事,而今燕京被宋朝光復,讓一衆學子非常振奮,遼國燕京城附近是漢化制度,說到底都是漢人,一筆寫不出兩個漢來。所以作爲孔孟子弟們也都紛紛的來到燕京之中。推舉了一些有名望的士子,組團去找原先燕京之中負責科舉之事的燕京留守劉彥宗。想說動他讓他請求劉平恢復科舉,可是沒想到卻被劉彥宗一口否了,說自己沒有那個實力,也沒那麼大臉面能說動如今的燕京的實際統治外加佔領者劉平同學。而且並說自己也是歸劉平手下文官拿可先生管理的。一羣士子費勁了脣舌見沒有成功的希望,便準備離開,不留神聽到劉彥宗的一個本家後輩譏笑說一羣酸儒還想登科入仕,自家不用讀書一樣在府衙之中謀得一個好差事。此話一說當即激怒了一衆士子,將那口出狂言之人暴打一頓。那人便和劉彥宗告了黑狀,劉彥宗見自己的親族被打的這麼慘。當即也是十分憤怒,派了家丁不由分說將這羣士子給打將了出去。這下可好,惹怒了一衆士子,近千多士子紛紛趕來聲援。得知劉彥宗每日都在府衙之中辦公便氣勢洶洶的來找劉彥宗理論。嚇得劉彥宗躲在府衙之中一天多,不敢出來。門口的侍衛都是永定軍的精銳之士,本要抽刀驅趕。哪知其中有士子高喊:“王師要擅自殺戮良民不成!!”一句話讓正在府衙中辦公的拿可見聽到,心中一驚,便阻止侍衛們抽刀驅趕,一怕傷了學生。儒家門生子弟遍地,若是真的砍殺砍傷了這些士子,恐怕這個當代社會的知識精英階層便都要和劉平爲仇了。到時候想要再從這羣人之中取得擁戴和加入可就是難上加難了,本來劉平手裡的文官就少的可憐,除了自己和幾個刀筆小吏們,以及一些永定軍中識字的軍校,還真是沒有什麼文官了。若是真的鬧僵了,恐怕到時候劉平想要在燕地招攬人才,難比登天啊。自己豈不是成了罪人。想到此處,爲了劉平以及永定軍能以後能在燕地站穩腳跟,急忙下了命令不許刀劍相向,不許傷害這羣士子。於是便有了此時眼前這一幕。
劉平聽到這,再看着眼前這羣年輕的士子本在哪裡振臂齊聲高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眼前的景象倒是和後世寶島上的學生抗議有些相似。就差喊上一句:“馬娘娘出來負責了。”
原先遼宋兩國之間征戰,死傷無數,高粱河邊,無定河邊都埋着無數兩國的軍卒。所爭的不過就是這燕雲十六州,自從後晉石敬瑭向遼稱了兒皇帝,割讓燕雲十六州後,遼太宗於會同元年升幽州爲南京,後改爲燕京。燕京自此爲遼朝五京之一,而爭奪燕雲十六州的戰役從宋初存在到現在。而燕京,被遼國佔領之後,便改成了大遼南京道首府,成了遼宋雙方角逐爭鋒的重中之重!幽燕之地自古就是經濟發達的農耕區、商賈往來的賦稅重地,漢人視之爲“父母之邦”。而入主中原的遼金元清等少數民族政權,一旦將這塊膏腴之地據爲己有,便死攥不放!後世的金國皇帝完顏亮甚至將地處黑龍江的皇室祖墳都遷到這裡,力度之大可謂石破天驚!大遼五京,上京的地位最高,中京所佔的地域最大,而燕京城則是以富庶而文明。
遼國原本就是劃地而治,北面是契丹奚人等部族放牧打獵,保持着契丹原本的遊牧民族血氣,而南面的燕京之地卻是大不一樣。和宋朝的大多數貿易往來都是自燕京而出。城內之人的漢族便佔據了九成多。燕京城本就是漢人居多,所考之題也都在儒家孔孟之學的範圍之內,只是自從兩年前被金人攻佔後便被迫停了科考之事,大遼已亡,如今來了大宋,讓燕地的士子們重新燃起希望之火。十年寒窗苦讀,不就是爲的那一朝金榜題名,鮮衣怒馬,榮耀鄉里,施展心中抱負麼。而今終於有了一定機會卻被劉彥宗這樣的傢伙阻攔,怎生不讓人生氣。
劉平淡淡的衝着拿可問道:“這個劉彥宗什麼來頭!?”
“回稟將軍,這劉彥宗和屬下一樣都是遼國舊臣,本來就是舊識,此人心中有些才學。在燕地士林之中也有些影響力、我便安排他在府衙中做個執監。沒想到發生了這等事情,是屬下辦事不利,請將軍責罰。”拿可一臉心虛道。
“算了,回頭在和你算賬,先解決眼前之事情吧。”劉平道。
“三多,轟開前面的士子,進府衙。”劉平道。
“別下死手!”劉平及時說道。
“諾!”楊三多沉聲道。轉身對着身邊四十多精銳喊道:“將軍有令,都別動刀子,把那羣兔崽子轟開。”
“諾!!!”四十多精壯漢子應聲道。一個個高大的身軀舉着醋鉢大的拳頭橫衝直撞進入人羣之中,粗暴的軍漢可不管這羣細胳膊嫩腿的書生們承受不承受不了。上去就是一頓老拳加飛踹,生生的將眼前的士子們打得哭天喊地,通向府衙大門的路被生生的劈開了一人多寬的道來。劉平徑直的走進了府衙的大門。
“那人是誰?好生無禮啊!!”
“不錯,這羣軍卒怎能如此對待我儒門子弟!!”
“粗魯!!鄙夫!!”
一個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士子紛紛咒罵道。
劉平徑直的走到府衙辦公的堂中。只見一個一個穿着遼國舊朝服,兩鬢花白的人正焦急的在屋內踱來踱去。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拿可此時也跟着進了堂中,見了那人急忙喊道:“魯開,魯開。快來見過將軍!!”
那人擡眼望見劉平慌忙下跪行禮道:“罪臣劉彥宗見過將軍!!”劉彥宗字魯開,和拿可是舊識,此時給劉彥宗提醒也是怕劉彥宗不知劉平是誰。
“你便是劉彥宗?”劉平大馬金刀的坐在上位之上看着劉彥宗道。
“真是罪臣。”劉彥宗慌忙道。
“起來吧。”劉平道。“你自己惹得事情,你說該怎麼辦??”
“下臣之罪,求將軍寬恕啊!!”劉彥宗自知理虧忙認錯道。
“態度不錯,看在你也是咱老劉家人的份上,我就不深追究了,可是這門外的士子們,你有什麼好辦法沒有?”劉平問道。
劉彥宗偷眼望見劉平並沒有怎麼生氣,心下膽氣一壯說道:“將軍,下臣覺得,眼前唯一的辦法就是開恩科。”劉彥宗說完又偷眼瞄了瞄劉平。
“開恩科?”劉平玩味的笑道。
“哎呀,將軍,這也是個好辦法啊。此時燕地正是用人之際,我們可以開個秋季恩科,讓這羣士子們憑着真才實學大考一場。也能爲將軍收羅一些人才啊。”拿可在一旁幫腔道。
“呵呵,你們這一唱一和。不是早就謀劃好的吧!!”劉平似笑非笑道。
“不敢!!!”二人同時告罪道。
“好!那就開恩科,我明日派人去汴京報信,就說爲安撫燕地歸民,求趙官家開一場恩科吧!!”劉平說道。
站起身。劉平望着眼前的劉彥宗道:“你如今也算是我大宋官員了,穿着遼國官府成何體統。換了!”
“諾!!”劉彥宗低聲道。一臉的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