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尼克嬤嬤在向藍恩交代過她們目前所知的情況之後,就獨自離開了。
她是這個神殿的首席大祭司,平常要維持這個神殿的運轉就已經忙得腳不沾地了。
但是在離開之前,對藍恩表現的非常慈祥又關心的胖婆婆還是又不放心的叮囑了他一下。
“我們至今不知道那迷霧裡的東西是什麼,也不知道那團迷霧是怎麼出現在馬哈坎山脈裡的。但是唯有一點是清晰無誤的,孩子”
南尼克那蒼老而深邃的眼睛看着藍恩兜帽下的陰影,認真地說。
“那東西,僅憑暴虐而狂野的破壞痕跡,就能把一個在山裡摸爬滾打幾十年的獵戶嚇得精神失常。雖然也有那獵戶家破人亡,本身就痛徹心扉的原因在。”
“對付這種兇殘又詭異的東西,我也算是有些微末的心得。”藍恩禮貌的朝着南尼克微微點頭,“但還是感謝您的消息和提醒,我會加倍小心的。”
“最好是這樣了。”
南尼克嘆息一聲,轉身離開。
藍恩目送她的背影,順手從花園邊緣的花叢中又摘下一朵長得漂亮飽滿的金盞花,塞到嘴裡咀嚼着。
這花園裡的花好像長得格外有營養的樣子。
不管是藥用還是食用的效果一定都很好,甚至讓藍恩有點嘴饞。
迷霧。
一邊咀嚼着嘴裡帶着草木清新的微苦花瓣,藍恩一邊思索着這個從南尼克的信息中得到的關鍵詞。
獵魔人的第一想法、第一懷疑對象,當然就是所謂的【小霧妖】。
這是一種食屍生物,也就是說只要是肉,那麼來者不拒。
它們經常出現在沼澤或是山野之中。
大體是瘦長的人形,有着尖耳朵和猙獰的頭顱,下腹部像是被開膛破肚一樣展露在外。
這種怪物擁有天然的魔法力量,也就是操控迷霧。
藉由這種能力,隨着年長而越發法力高深的小霧妖,甚至能用魔法霧氣進行遠程投影、幻化形體、幻化聲音。
像是在野外突然聽見女人或孩子生硬的呼救聲,那麼有經驗的遊商、旅人就會知道,這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多半是小霧妖記住了曾經遇害者的聲音、形貌,用霧氣擬真之後在引誘別人過來。
還有的則可以讓被它們召喚出來的魔法霧氣帶有腐蝕性或者毒性之類的特殊性質。
在波爾東被藍恩殺死的那一次任務裡,他們剛開始就以爲那一片帶着混沌魔力的毒性迷霧是小霧妖做出來的。
雖然最後證明,那只是一片成因不明的魔法迷霧罷了。
就跟這世界上每天都層出不窮的詛咒、魔法實驗意外、混沌魔力聚集點沒什麼差別。
但是可見,在獵魔人面對任務時,如果出現了迷霧這種特徵,那麼第一懷疑對象就是小霧妖沒跑了。
畢竟這種怪物分佈廣泛、數量繁多,並且對魔力霧氣的控制力,能讓它們的表現變得花樣百出。
而且這種怪物雖然不是像孽鬼、水鬼一樣的羣居生物,但是也並不排斥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捕食。
它們那本就種類、變化繁多的霧氣,因此就有了更多的不可預測性。
但是
“小霧妖真的會有這種程度的破壞力嗎?”
藍恩的嘴還在一嚼一嚼,低聲說着。
小霧妖的力量和法力會隨着年齡的增長而變強,可是強到這個地步.這是馬哈坎山脈裡出了個從人類初次登陸時期就活着,一直活到現在的霧妖?
獵魔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現在的問題不是沒有調查方向,而是可能性太多。
這是個廣大的世界,每時每刻都有法師在進行法術實驗,指不定文明世界的邊緣現在就有一個法師的實驗瀕臨失控。
接着失控的實驗成果、實驗現象就被用來避險的緊急傳送術扔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
聽說柯維爾曾經就發生過一起不自然的突發雷暴,雷霆轟塌了一座還在開發中的礦山,死傷與損失無數。
最後法師們應國王的命令一路追查,直接追查到了千里之外,歐菲爾的皇家法師頭上。
這個世界表面上看起來跟矇昧的中世紀無異,但是你給另一片大陸的歐菲爾人說‘現在這片大陸的北境人類其實是異世界人、外星人’。
那麼這些包着頭巾,身上撒着香料和香水的歐菲爾人接受起來也會很自然,沒什麼驚訝。
魔法的力量處在高速發展與拓展之中,但凡是優秀的法師都會進行點天馬行空的實驗。
但是【傳送術】這種技術,又把本來可以侷限在一個小範圍的實驗失控後果,變得可能出現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法師們可不會覺得自己滿世界‘扔垃圾’有什麼不對。
就像是在藍恩的故鄉世界,工業革命初期,人們並不在意往環境中排放污染與廢物。
甚至認爲流淌着工業廢水的河流是文明發展的象徵。
因爲還沒發展到一定程度的人們,其實意識不到身爲人類的破壞力,其實是已經超過世界與環境的自然承受力的。
因爲在此前文明漫長的發展過程中,從未有一個像是人類掌握瞭如此力量卻還在不斷前進的時代。
人類在此前,面對大自然一向是全方位的渺小,所以他們沒有經驗,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而除了‘世界上某個法師實驗失控,產物或是後果被隨機傳送到馬哈坎山脈中’這個可能性,其餘的可能也不少。
混沌魔力本就是天然帶着變異與扭曲性質的危險力量,在無人插手的情況下,它自己單是聚集,就能造成一些扭曲的後果。
馬哈坎山脈裡的魔力節點不少,鬼知道是不是混沌魔力自行引起了某些異變?
諸如此類的猜測,藍恩能列出幾大張羊皮紙來。
說到底,這次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還得親眼到地方看見才行,不然就只是憑空猜測而已。
不過這邊藍恩在思索着關於‘迷霧’的事情,並且讓曼妥思在文件庫中記錄下自己的各種猜測。
並且簡單制定一些應對各種可能性的方案。
而另一邊,花園之外歇腳的涼亭裡,一男一女兩個聲音似乎是情緒越發激動,漸漸有了點爭執、吵架的意思。
“尼弗迦德人都是黑皮狗!這有什麼好說的?”
那個男人的聲音不耐煩的說着,可緊接着,對面的女性聲音就好像沒聽懂這語氣中的不耐煩一樣,緊接着就繼續問。
“啪啪”的聲音,似乎是手掌在拍着一本書的硬質封面。
“但爲什麼呢?”那女聲在音色上顯得柔和,但是語氣卻同時又果斷而沉穩,非常有種女強人的風範。
只是問的問題就.
“這書上說,尼弗迦德人溫和而禮儀周到,他們從不像北方人一樣擁有許多的分歧和互相鄙視。只要團結在日輪旗下,那麼就是一國同胞。這似乎很理想啊?”
“這書的作者是奈爾文,奧森福特大學知名的,研究南方的教授學者。他在瑞達尼的維茲米爾王面前受封爵士,他的話應該很可信吧?”
涼亭裡的一男一女在對話,而藍恩也從花園出口朝着那涼亭走近。
涼亭用了木質的立柱、頂棚和石質的基座,粗大而滄桑的木料上已經有了小裂紋,但是依舊用各色鮮豔的塗料,勾勒出各種弧線與圖案。
還在一些邊角掛上了花環。
鮮豔明快的圖案與花環搭配深棕色的木料,很有梅里泰利信仰的風格。
“是啊!呵!溫和而有禮?女士,你真該到索登山和辛特拉舊地去走走看,看看那邊連人種都換了一茬後的樣子是多麼溫和而有禮!”
說話的是個男性戰士,穿着皮甲與板甲片混合的盔甲,腰上插着手半劍。
他本人平平無奇的樣子,只不過這幅口吻顯示出,他是當時的南北戰爭親歷者。
而在這位面露憤怒與不耐煩的男性面前,悠然坐在涼亭欄杆上的女性就有特點多了。
她有一頭暗金色的頭髮,額頭上有一圈紅白相間的棉質粗繩作爲頭箍。面容帶着成熟而強勢的美麗,可是雙眼中卻.分外清澈。
她裡面穿着一件紅白格子的棉甲背心和棉甲馬褲,外面綁上可組裝的板甲部件,在膝蓋、小腿迎面骨、手肘、腰腹等部位。
但即便是如此死板、臃腫的造型,在她身上穿起來也能看出所謂的‘弧度美’與‘曲線美’。
棉甲背心的領口位置更像是合不上一樣,敞開一個慷慨的領口,露出裡面健康有活力的皮膚與深邃的溝壑。
一般來講,以戰鬥爲生的人如果是這副打扮,那她多半該是不想活了,小部分可能是她有點特殊的本事。
可是看看這女人放在身邊的武器——一把尋常男性戰士都不太能自如使用的騎士雙手劍。
這說明她大概率是後一種情況。
“我想你是誤會了我的意思。”
女士,也就是南尼克嬤嬤嘴裡所說的‘薩奇亞·薩斯’,平靜的面對着男性戰士。
“我沒有否認已經發生的事實,也沒有給尼弗迦德人的屠殺辯護的意思。我的問題是:一本較爲可信的書上所描寫的特性,爲什麼跟現實不一致。”